第180章 蒼白的紅十月（17）

  神淩珺翊還未飛出百米，四麵八方就傳來了竹林搖晃的窸窣聲，和急促的翅膀撲打聲，越來越近。她咬緊牙，拚盡全力地飛，不敢回頭看。周祇霄靈說的果然沒錯，所有的樹林已經變成艾歐布下的天羅地網。她不禁覺疑，如此大的陣勢，絕對是百分百的確定她們在這座山上，可短短幾天的時間，怎麽可能做到如此精準的定位。


  箭矢唰唰地從神淩珺翊身邊飛過，她旋身向一邊飛去，借著氣流衝入雲霄。一根箭矢刺中了她的左胳膊，她悶哼一聲，還未來得及拔掉，從白皚的雲層中突然衝出三頭龍類，朝她吞吐著盛淩的火焰。


  神淩珺翊的骨骼發出咯咯的響聲，那是她在增生骨刺，這是極好的防禦手段。她的斧尾骨噌噌作響，斧刃向兩邊展開，伸展出中心的巨劍。幽白的瞳眸卻淡變成鬼魅的紫，與幽白一起搖曳共舞。她渾身的藍火瞬間暴漲，變成紫色的盛炎。白黑漸變的鱗甲和骨刺不斷地刺破原本的龍鱗，在紫與白的火焰交叉淡化下又迅速地修複它們，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形成堅不可摧的尖刺。


  三頭龍類下意識向旁邊退去，隨後又衝向神淩珺翊。其中一頭張開滿是獠牙的嘴，噴吐出橙紅色的烈焰，神淩珺翊被漫天的烈焰包圍，連白雲都被染上色，像極了夕陽照射的雲層。


  其餘兩頭龍類在彌漫的烈焰前懸停，撲打著龍翼互相對視，在如此爆裂的烈焰下根本沒有生物可以存活。他們朝另一頭龍類微微頷首，正欲調頭返回，卻從還未散去的火焰中傳來刺溜的動靜。他們立刻警覺地一起回頭，隻見黑影極快地從他們麵前閃過，僅僅眨眼的瞬間，三頭龍類就隻剩下兩頭懸留在空中。他們還在麵麵相覷之時，黑影又從底下的雲霄中直上而出，頃刻間又卷走另一頭龍類，血沫橫飛。


  僅剩一頭龍類，他這一回看的清清楚楚，從下麵衝出來襲擊他們的是神淩珺翊，是他們要追捕的目標。她亮出鋒利的牙，對準了脖頸，一口咬下去，毫無誤差。被咬碎的骨頭所發出的咯嘣聲，仍然在他的耳際回響。


  遍布全身的恐懼感如冬日凜冽的寒風蝕骨，他並沒有坐以待斃，誰知道神淩珺翊什麽時候會從什麽方向衝過來咬斷他的脖頸。他立刻張開雙臂，趕緊衝入雲層之中。周圍的氣流極速地從他耳際掠過，這使他有些心意雜亂，他的眼前可是一片繚繞的雲霧，可視度極其的差。他不得不依靠他的耳朵，以及其他的感官來提防神淩珺翊。


  進入雲霧之中，對於雙方都不是一個好辦法。特別是在他的體術技巧不如神淩珺翊的時候，他會更顯得劣勢。一旦在蒼茫的雲霧中發生正麵衝突，必然會是他處於下風，甚至在碰見的那一刻，他就可能被咬斷脖子一命嗚呼。


  前方的氣流忽然變得無比湍急，他醒醒神，放慢速度，龐大的黑影逐漸從雲霧中顯現出來，那肯定是神淩珺翊。他頓時感覺咽喉作梗，一股惡寒纏遍全身。眼見黑影越來越近，他立馬撲打雙翼提升體位，飛到神淩珺翊的上空，亮出漆黑的利爪，隨著她的背脊俯衝而下，將她的骨刺上半部分一一剔落，利爪刮破神淩珺翊的鱗甲，濺射出絲絲血點。


  神淩珺翊怒吼一聲，翻轉身子朝龍類襲去。龍類收起已是布滿裂紋的利爪，躲開神淩珺翊的襲擊，直衝底下的雲層。經過白茫茫的一片，他來到一片樹林的上空，現在可不是歇息的時候，他必須完成任務。他回頭望望，發現早已離原先的山巒隔了好幾千米，地麵的追捕部隊不可能趕得上他們，他現在必須獨立完成任務，把神淩珺翊捉到艾歐陛下的麵前。


  他又亮出利爪，剛才與神淩珺翊背脊的骨刺硬碰硬不是個明智的方法，直到現在他的骨頭依然作痛不已。無法用利爪來攻擊，不就是傻站著給神淩珺翊擰脖子嗎。他苦惱地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知不覺間，他降落到土地上，站在地上的踏實感覺可好，他從未感覺大地是如此的親切。他甚至不想再次揮動自己的雙翼，在天空之中翱翔。盡管在天空中飛翔的感覺是如此的痛快，美妙，是任何感覺都難以比擬的爽快感，但他一想到神淩珺翊仍在空中盤旋，就不禁打了個激靈。


  一開始他還以為神淩珺翊隻是個雌龍，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拿下，現在看來是他低估了她，神淩珺翊有不亞於雄龍的戰鬥力，乃至比雄龍更盛。她全身上下詭異起舞的火焰就能夠說明這一點，她的能力比大部分龍類的能力都更具有攻擊性。


  他不自覺地握緊腰間的刀刃，片刻後怔然地看著它。


  他們是有武器的，他們應該使用武器來作戰。


  他現在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好好地接受武器相關的訓練，在鄔霏傣梓大師的課堂上，他完全就是渾渾噩噩混過去的，根本沒有聽講。而在這個緊要關頭，他隻能看著這把鋒利無比的刀刃發呆。


  神淩珺翊依然在天空中盤旋，完全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他抬頭望向天，似乎可以看到神淩珺翊飛來飛去的影子。剛才切斷骨刺的時候，神淩珺翊的血濺在他的身上，這使他可以精確捕獲到神淩珺翊的位置，這是所有龍類都有的功能。


  他不知道神淩珺翊為什麽不逃走，難道她想利用雲層把追捕部隊全部殺光嗎？他無聲地哽咽一下，拍了拍雙頰，深吸幾口氣，提醒自己道：“不可能的，秦騰飛，不可能的……她沒那麽大本事，冷靜下來。”


  秦騰飛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又俯首看向腰間攜掛的刀刃，亮眼的銀光隨著陽光逐漸變化，反射著燦爛的金。他雙手握緊刀刃，繼續感應著神淩珺翊的位置。她開始向遠方飛去了，飛行的軌跡近乎成一條直線。


  秦騰飛嘴角微微揚起，緊盯著遠邊的藍天，“很好，這就好辦多了。”他放開左手，弓著膝蓋，右手後揚，把刀刃一下子扔了出去，在空中飛速地旋轉，直衝遠邊的天空。


  他閉上眼睛，靜心感應著神淩珺翊的坐標，他皺了皺眉，但很快又散開，變得輕鬆。因為他感受到神淩珺翊停頓了一下，飛行軌跡也變得左搖右擺，開始向下降，肯定是他的刀刃傷到了她的龍翼。他朝神淩珺翊墜落的方向跑去，那是人類的村莊，濃煙嫋嫋。


  秦騰飛跑到一半突然停下腳步，折返回去。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能夠讓艾歐陛下言正義順地消滅人類的好主意。


  艾歐一手撐著腦袋，一手不斷地敲著桌子。


  “報，艾歐陛下，我們已經找到了。”臣子慌忙地衝進來，跪在地上滑了幾厘米，“大巫師並無大礙，但是表現出強烈的反抗意願，我們已經製服她了。”


  艾歐蹙起眉，一臉不願相信的表情，盯著臣子問，“起，你說周祇霄靈還活著，但是反抗了我的追捕部隊？這怎麽可能！那神淩珺翊呢，你們抓到沒有？”


  “神淩珺翊逃走了，正是大巫師掩護她逃走的。”臣子俯首說道，“故懷疑是神淩珺翊對大巫師蠱言相向，但今無定論。我們仍在調查之中，臣願陛下再使多位能士前去追捕，神淩珺翊之事不可怠慢。”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艾歐攥緊拳，“知道神淩珺翊往哪兒逃了嗎？”


  “據先行之報道，所至之地為朝北之村。”


  “那裏是人類的村莊……她想要藏在人群之中嗎？”艾歐托腮道，“告訴追捕部隊，要在神淩珺翊趕到人類的村莊之前抓到她。如果她已經到達了村莊，給我把所有人家抄個底朝天也要把她找出來！”


  “是。”臣子重重地點頭，雙手抱拳，隨後起身退下。


  “艾歐陛下，不必花費如此多的龍力去尋找神淩珺翊。”


  “你說什麽？”艾歐怒瞪退下的臣子，嚇得臣子縮了縮脖子。卻發現秦騰飛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秦騰飛，你不是去追捕神淩珺翊了嗎，又跑來這裏做什麽？還有你的兄長秦毅雁呢？”


  “我的兄長在追捕的過程中，被反抗的神淩珺翊咬斷了脖頸，即死。”秦騰飛冷淡淡地說，好似秦毅雁對他來說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的龍，“但神淩珺翊被我砍斷了龍翼，隻能朝人類村莊迫降。愚蠢的人類必然會救下受傷的她，讓她在村莊內休養。而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指責人類以窩藏叛賊之名，趁機一舉消滅麻煩的人類，也能把神淩珺翊完好無缺地帶回來。”


  艾歐咬了咬牙，他並不是很認同秦騰飛的方法，“好吧，”他點點頭，瞪著秦騰飛還是同意道，“就按照你說的去做，但消滅人類的事情要經過我的同意，若是你膽敢動他們一根毫毛，我就親手把你千刀萬剮。”


  “是，我清楚得很，艾歐陛下。”秦騰飛彎腰應答，慢慢地退到火光的暗影之中，“陛下也請快照毅雁大哥的意思，利用婚姻一事引出神淩珺翊。臣不能保證神淩珺翊會待在村莊中，到時候如果找不到她，隻能靠陛下親自將其引來了。”


  “不用你提醒。”艾歐不耐煩地說，向秦騰飛擺手，“你快些退下，我正要思考這方麵的事情。”


  秦騰飛背過身笑了笑，慢悠悠地走出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