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蒼白的紅十月（28）
神贖琉玉緊跟在雌龍身後，沒有落下一步。她們走過灰黑的泥路，碧空上的金陽散發著迷眼的亮彩，光芒照射得兩邊的矮樹叢金碧耀眼，岸邊的湖波反射著完整的亮眼的光輝，如同銅鏡一樣輝煌。
整片湖泊沒有一絲波光粼粼的感覺，而是真的如同一麵毫無波瀾的鏡子，把陽光完整的投映在碧波的中央。靜謐又詭異。
神贖琉玉僅僅是跨越了一個地區，就如同從本來的世界來到另一個世界一般。她靈活地躍過泥路上的水坑，然後回頭望向那一灘水窪，依然毫無動靜。
“殿下，時候已近傍晚，再不加快腳步，我們可能要在野外暫宿。”聖家的雌龍溫柔地說，語氣不帶催促之意。
神贖琉玉卻有點不耐煩，也許她和姐姐一樣不喜歡趕路。既然是龍類，為什麽不飛翔，非要老老實實地和人類一樣走路呢？她深呼吸幾口，調整自己的心態。
“你們這裏很神奇呢，許多地方我都搞不懂。”神贖琉玉說。她其實並不想加快步伐，而是想更多地了解這裏的奧秘。
“殿下是指哪些地方？”雌龍眉峰微挑，放慢了腳步，問。
“比如沒有灰塵的泥路啦，不會動的水麵啦……不知道你們還會有什麽奇妙的風景。”神贖琉玉慢慢地走到岸邊，叉起腰望著精致的湖麵。她身前的水將朱顏反射，水麵中的女子黑發飄柔，碧瞳玲瓏。
“這是鏡泊湖，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和銅鏡幾乎沒有什麽差別。”
雌龍介紹道，緩步來到岸邊，伸出手蹲下，輕輕地觸摸如鏡子一樣的湖麵。本該在觸碰到的那一刻濺起一連串的漣漪，可是在第一圈波紋綻開時就突然收住，好像有莫名的力量將水紋壓製。
僅僅隻散開一道不足碗口大小的波紋，雌龍指尖所及之處又恢複平靜。然後她收回自己的手指，與神贖琉玉之前所觸的泥地一樣，沒有連帶一滴水珠。
神贖琉玉立刻衝上去握住雌龍的手指，一點都沒有沾濕，完全沒有任何水停留在她的手上。
“這是怎麽回事？你們的泥地也是如此。”神贖琉玉放開雌龍的手，迅速蹲下劃過腳下的泥地，亦沒有抓起塵埃。
“殿下請看看頭頂。”
神贖琉玉一怔，仰首望向頭頂的青霄。即使金黃的豔陽當頭直射，她也不覺得猶如火球一樣刺眼。以前她完全無法直視太陽，盯得稍稍久一些眼睛就會刺痛不已。而現在她卻可以毫無顧慮地看個夠，將太陽的耀光盡收眼中。
“在我們毓爚的頂上，覆蓋有一片保護穹。我們稱之為宸曜穹。它可以淨化並保護毓爚上的一切，除非宸曜穹被取消，否則沒有誰能夠破壞毓爚土地上的任何一物。”
“宸曜穹是起到壓製和保護作用的吧？既然什麽東西都無法破壞，就連人類那薄弱的肉體也能變得無堅不摧麽？”
“對於軟弱的人類來說，毓爚無疑是最好的保護所。憑借宸曜穹的存在，這裏所有的生物都平等，沒有誰能欺淩誰，沒有誰優於誰，沒有誰劣於誰。”
神贖琉玉說不出話來，隻好點點頭。毓爚擁有無懈可擊的防禦，恐怕連艾歐都難以破解。隻要毓爚慢慢招兵買馬，肯定會有一天能反攻靖贇京，奪得艾歐的天下。
“為了毓爚的和平，我們必須得這麽做。”雌龍說，又向神贖琉玉招手，轉身離開鏡泊湖。“快些上路，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神贖琉玉再次默然地點頭，隨後望向鏡泊湖對麵山頭的夕陽，朱紅的火焰染紅了整片天空，構成盛然美麗的晚霞。她無奈地微笑著，在轉過身跟上雌龍的那一刻，她赫然怔住，猛地望向還未褪去朱紅的餘暉。那如同火山噴發的層染的火燒雲中仍是餘暉，可中間卻裂開細長的黑線條，猶如一顆緊緊盯著她的龍瞳，讓她不寒而栗。
她咬咬嘴唇，立刻小跑跟上雌龍。望著雌龍伶俜的背影，她不禁想到雌龍的雙眸，亦猶如這令她難忘的傍晚紅霞。
非自然的溝渠裏，碧水依然寂靜，船夫撐著竹竿，讓船隻默無聲息的在水麵上穿行。走過由青磚砌成的拱橋，高大的城門上掛著黑底紅邊的牌匾，以精湛的書法寫著“毓爚城”三個字。神贖琉玉進城後一路走來，見到許多的人類正在易物，一片安然祥和之景。
“這裏的人類都有地方住嗎？”神贖琉玉問。
“當然有，隻要他們交土地稅，我們就為他們提供住所以及一整片屬於他們的土地。每個人交稅都要親自到執政府樓來交，如果有人想逃稅，我們就會派龍去把他抓回來。”雌龍頷首道。
“你們將土地分發出去，隨便他們怎麽辦嗎？”
“當然，他們有權使用已交過稅的土地，建造房屋或是種田都隨他們的便。但是土地不允許轉讓，這是屬於毓爚的土地，他們隻擁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
“土地都給人類了，你們要去哪裏捕獵？”
“我們不會捕獵，由人類捕獵。為了保證人類能夠有發展空間，我們不會私自進行捕獵，而是給他們開放捕獵的公共區域。我們通過采集銅礦來鑄造銅幣。礦物采集權和銅幣鑄造及發行權僅我們擁有。人類捕獵或穀物成熟後，可以依據獵物的重量和穀物的斤兩來換取相對應的銅幣。同時銅幣也可以作為人類之間貿易的貨幣。”
“噢，這真是個好方法！”神贖琉玉讚歎道，“這樣就能解決以物換物卻找不到合適的物品交換的尷尬局麵了。在登記完之後，我可以把你們的方案告訴艾歐陛下嗎？”
雌龍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最好不要。你知道靖贇京最近不是很太平。艾歐陛下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我想他應該沒有時間來解決人類之間的矛盾。況且如今鎮天門的捕快不是在追捕那隻悖獸嗎？並且想借此機會滅掉靖贇京的人類。”她的尾骨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凝視著神贖琉玉，“你不可能不知道被追殺的悖獸是誰。”
神贖琉玉倒吸一口氣，將自己發抖的雙手背到身後，裝作平靜地說道，“我知道……是我的姐姐卡塔斯托菲爾·神淩珺翊。”
“知道就好。”雌龍微微點頭，帶著神贖琉玉繼續前進。
神贖琉玉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什麽，但她總覺得沒有什麽好事情會發生。天色已至夜晚，周邊都打起了燃燒的陽離火。她捂緊了自己的衣裳，神情凝重，碎步跟向雌龍。
高聳的大樓燈火輝煌，大門的木牌匾上紅底金邊。金色的大字鐫刻著“鎮天門”。斜落的屋簷邊放置著石龍像，屋簷下掛著連串的紅彤彤的燈籠。縱然神贖琉玉能感覺到微風拂過，卻也沒有看見燈籠隨風搖晃。她感覺自己所處的世界就是假的，完全不符合物理原理。
她跟著雌龍跨進門欄，屋內的木椅整齊地擺放著，木桌上擺著小瓷杯與青花瓷壺。邊角配有綠意盎然的迎客盆栽。火光微閃，把雌龍站在桌後的影子拉得細長。
“過來坐著。”雌龍向神贖琉玉招手，神贖琉玉立馬趕過去坐下，接過她遞過來的竹簡和毛筆，“做完登記之後，你可以在這裏睡上一宿。我會為你準備房間和餐食。有什麽事情就叫我。”
神贖琉玉一邊寫著，一邊點頭應答，“嗯，我知道。如果沒有意外，我就沒什麽事情。”
鞋底踩踏在木頭上的吱呀聲從旁邊的木梯傳來，神贖琉玉不顧木梯上的聲音，繼續端正身子書寫自己的姓名和其他的詳細信息。雌龍則向木梯凝眸望去，從木梯上走下來的是另一個衣衫不整的，濃黑的短發中央掛著一撮銀絲，矮小的身軀之中卻透露著淩厲與靜默的雌龍。
“棱宇軒，我這裏可是有做客的。你這樣衣不蔽體的走出來，不會覺得很羞恥嗎？”雌龍不滿地說，很明顯從樓梯上走下來的雌龍讓她的麵子有些掛不住。
棱宇軒怔在木梯上，下意識抓緊胸前的衣衫，警惕地盯著正在書寫的神贖琉玉：“天呐，聖清鑾髑。你嚇我一跳。這麽晚了你還帶誰進來？”
“她是皮爾提瑟婭徹斯特·神贖琉玉，艾歐軍營內的軍醫。因為她的姐姐神淩珺翊成為了悖獸，所以受到了牽連，被貶官到我們毓爚。”聖清鑾髑說。
“神淩珺翊的妹妹？”棱宇軒吃驚地挑起一邊的眉毛，望著聖清鑾髑，“你的朋友竟然成為了悖獸？”
“我也不想相信，但這就是事實。神淩珺翊想要暗殺鳳凰族的新任族長，並且已經殺害了秦家五龍。這等罪行已經可以超越所有曾經犯下滔天大罪的悖獸了。”
“嗯，”神贖琉玉也頷首道，“所以我才被貶官到這裏。”
“貶官？哈哈哈……你這哪叫貶官呀！”棱宇軒大笑起來，望向神贖琉玉說，“你到這裏來簡直幸運極了！你在這裏住上幾個時日，保管你不想再回靖贇京咯。”
神贖琉玉放下筆，把竹簡遞給聖清鑾髑，看著她把竹簡收進桌子的抽屜裏。然後站起來轉身麵向棱宇軒，問：“為什麽來到毓爚就不會想再回到靖贇京？”
“毓爚可比靖贇京和平多了，而且你還不用受到來自艾歐的壓力。直麵君王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是直視君王的眼睛的。那雙眸子會直視你的內心深處，掏出你的心肝脾肺。”
棱宇軒擺出艾歐生氣時的怒顏，惡狠狠的模樣讓神贖琉玉忍俊不禁，捂起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