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群青的君子國（4）
棱宇軒最後一個走進鎮天門總部的大廳，關上了鐫刻有龍紋的木門。剛剛關好，雷暴雨就傾盆而瀉。她回到了她熟悉的木樓，陪伴她從少年時代走向成熟的地方，被她熟識的龍所照顧至大的地方，度過多少喜怒哀樂的地方……可她卻覺得照顧她的龍如今是如此的陌生，像是換了個龍。她擔心地捂住胸口，看著走在最前麵的聖清鑾髑的背影，飄順的長發和她袞服背後的騰龍花紋，不禁在心中發問:聖清鑾髑，你究竟想幹什麽？
大廳裏黑黑的，聖清鑾髑甚至沒有用龍息點亮油燈。棱宇軒倒不用擔心，龍類的眼睛都有夜視功能，但作為人類的劉君卓和姬靖瑤就不會那麽舒服了。不知道聖清鑾髑是怎麽想的，如果是要談判，為什麽不給一個更為舒適的地方，讓他們心安理得？還是說她故意製造出這種容易令人緊張的氛圍，來昭顯她的威嚴？
“劉君，請俯躺在這裏。”聖清鑾髑搬來兩張長木凳，順著她望去，如同美麗餘暉的雙眸可以作為一對永不熄滅的火焰，在黑暗中更加燦爛了，“你身上的傷勢不太好看，我幫你處理一下。”
劉君卓看了眼身旁瑟瑟發抖，十指緊扣的姬靖瑤，並沒有領聖清鑾髑的情，反而惡言相向道，“回答我，衣冠狗彘，天災是不是你引發的？”
“哈哈，劉君真有意思。”聖清鑾髑搬來裝滿水的木桶和毛巾，“我又為什麽要引發天災，害我自己的孩子麽？”
“隻有超古龍能引發天災，而現在的超古龍就隻有你一個了！”劉君卓一口咬定不放，額頭邊的青筋暴起，麵紅耳赤。姬靖瑤上前抓住他的左胳膊，朝他搖搖頭，卻被他無視了。
“此話不假。但隻有超古龍能引發天災，就代表天災一定都是超古龍引發的麽？”聖清鑾髑把毛巾放進水裏翻洗，“劉君，我明白你的心情。村莊被毀，血親殞命，誰都不好受。”
窗外閃進來一陣刺眼的白光，照在聖清鑾髑的側麵。在那一瞬間，整間黑暗的屋子內隻有她發著光。數秒後，轟隆的雷聲如約而至，雖然棱宇軒早就捂好了耳朵，但還是被嚇得直哆嗦。
待雷聲滾過後，劉君卓沉默許久，慢慢走去躺在了木凳上。“說吧，你找我們來，有什麽事。”
“你知道龍鳳兩族正在開戰，可你曉得真正的威脅其實並不在他們身上嗎？”聖清鑾髑把劉君卓的衣服推至頸口，用毛巾擦拭他背上的傷口，為他洗盡血跡。
“你又發現了什麽？”劉君卓咬牙皺著眉，忍痛不在姬靖瑤和兩個雌龍麵前呻吟。“隻要是你提到的，準沒有好事。”
“我攔截到一組外來物種的其中一個，他們稱自己為真龍，在每個星域內都有他們的據點。”聖清鑾髑挑出劉君卓傷口內的石屑，“他們的任務是抵禦深淵裏麵的生物侵襲其他文明。不過在我看來，他們的行為不過是同我們一樣，兩族爭霸而已。”
“你是說那些在天上開洞穿梭的家夥嗎？為什麽不把他們趕出去，你有這個能力的！”劉君卓回頭望向為他包紮傷口的聖清鑾髑，“難道天災是因為他們而引起的嗎？”
“把他們趕出去對我們百害而無一利，劉君。”聖清鑾髑把沾滿血跡的毛巾放入水中清洗，純淨的水瞬即被染得殷紅。她微笑著望著劉君卓，“我從真龍口中聽說了，另一類深淵生物所帶來的危害要比他們大的多。雖然我不明白他們是怎樣對文明進行侵襲，但總要防患於未然。對吧，劉君？”
“我的妻子剛剛去世，就是因為你們引發的天災！”劉君卓火冒三丈地瞪向聖清鑾髑，狠狠地咬牙惡言道。
“收斂一點，劉君，我對你妻子的死亡感到遺憾。”聖清鑾髑微微抿起嘴，向劉君卓表示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但這幅表情沒在她臉上持續很久，很快就被驚疑給替代了。她瞪大了雙眼，棱形的黑縫瞳孔也跟著一起變大。“等等，你的妻子是誰？”
“神慈必安，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至死都不忘保護自己的孩子，而你們竟會引發天災害死她！”劉君卓猛地一掌拍在木凳腿上，“如果我是獵龍人，肯定會窮盡一切手段來殺你。可我不是，所以我以後肯定會請獵龍人來殺你。可惜現在因為天災，獵龍人也許沒有幾個活著的了！”
“不可能！她……”聖清鑾髑惶惑地向後退了幾步，手中的毛巾被她鬆開，落入水中。她靠在百子櫃之上，雙手慢慢捂住自己的腦袋，發著抖，順著黑發劃下，自己也緩緩地蹲了下去，臉色慘白。
劉君卓與姬靖瑤一時不知怎麽回事，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何聖清鑾髑聽聞神慈必安的死訊後反應如此激烈。他從長凳上坐起來，拉下自己的布衣，轉頭看了眼一邊的棱宇軒，她眉頭微皺，盡是遺憾之意。隨後他又轉過來，望向靠在百子櫃邊的聖清鑾髑，又想到了為了保護孩子而死去的妻子，咬緊牙攥緊拳，心中一陣絞痛。
“神慈必安，怎麽可能死的？她不可能……劉君，”聖清鑾髑緩緩地抬起頭，望向劉君卓。酒窩因微笑而顯露出來，現在看去是何其的絕望，但卻像是從不放棄的蓮一般，從淤泥中盛開，綻現著她全部的美。“她不可能死……不可能死。”她右手捂住額頭，左手攙扶著百子櫃，把自己慢慢支撐起來，麵上的笑容又漸漸消去。
“聖清鑾髑，神慈必安和你……有什麽關係？”劉君卓哽咽著問，聲音嘶啞。
棱宇軒剛想開口替聖清鑾髑回答，但被她搶在前頭。“沒有關係。”聖清鑾髑說，從櫃中抽出一張白紙平鋪在桌上，拿起旁邊的毛筆，蘸上墨水開始疾書。
“沒有關係？”劉君卓不解地皺起眉，“那你剛才的表現……那麽痛苦，為什麽？”
聖清鑾髑沒有回答他，自顧自地說著計劃，“你們有把虛空向量帶過來麽？我需要它來時刻緊盯一個家夥，毓爚之內自然不需你們操心，但她現在估計已經出了毓爚。”
“你要虛空向量盯上誰？”劉君卓雙手抱胸，問。
“一頭真龍，就是我們剛剛談到的物種。我在毓爚邊境截擊到準備逃離九州的她，被我打至重傷後，離開了毓爚。”聖清鑾髑走到劉君卓身邊，把他按在長木凳上坐下，對他露出微笑，又用手勢示意棱宇軒和姬靖瑤也找個位置坐著，“她的名字是尼德霍格·敖寒，我保證，監視她絕對是你們想幹的事情。”
“什麽？”棱宇軒驚呼，想要把明明是聖清鑾髑派敖寒去執行任務的事情說出來，但被聖清鑾髑使了個眼神，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可是我們並不知道她的模樣，你要我們怎麽追蹤？”劉君卓急切地問。他當然想監視一頭真龍，畢竟是又一類外族，充滿未知的恐懼感，要是她私自在九州搞出什麽事情來就不好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可惜棱宇軒很久以前就告訴他，聖清鑾髑無法離開毓爚，不然肯定不會讓真龍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聖清鑾髑爽快地拍起手掌，“果然劉君你是想要這麽辦的，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類。”她撿起木桶底部的毛巾，拿出來擰幹水，“真龍的威力非同凡響，我遇到的家夥可以操控物體，還能將一顆小石子變成鋒利的長刀。總之他們的威脅程度極高，最好不要隨便交戰。如果敖寒或其他真龍做出了出格的事情，千萬不能把他們留在九州之上。不能擊殺就用盡手段去壓製她的能力，絕對不能讓她胡作非為。虛空向量呢，我可以通過生物電流把敖寒的樣貌告訴它。”
棱宇軒站起來，把正正方方的黑盒子拿出來，走到聖清鑾髑的麵前遞給她。她的臉色依舊慘白，似乎並沒有從喪子的痛苦中走出來，棱宇軒知道她是在強裝，“這是通訊裝置，已經和虛空向量的傳播頻道連接上了。如果要準確的傳遞信息，最好放在腦電波最為強烈的周圍，比如說額頭或是耳邊……後腦勺也行，你怎麽舒服怎麽來。由於傳輸時間過長，也有可能出現斷線的情況，所以需要的時間說不定會很久。要是你覺得冰涼冰涼的不舒服，可以傳輸一次保存一次，沒有必要一次傳輸完。”
聖清鑾髑把黑盒子拿在雙手中掂量，冷笑道，“為什麽要那麽麻煩呢？”
“因為……”棱宇軒還未回答完，隻見聖清鑾髑一口朝黑盒子咬去，竟將其整個吞入喉中。她和另外兩個人類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聖清鑾髑：艱難地咽下去，聽到它落進胃中的聲音，打出一個夾雜幾點烈焰龍息的長嗝。
“你……聖清鑾髑，你的胃不會壞掉嗎？”劉君卓用衣袂擦了擦兩鬢邊上的汗水，雙眼瞪得快要掉出來，有點語無倫次地說。
“咳咳，真難吃，呼。”聖清鑾髑擦了擦嘴角，又吐出幾口龍息，“這樣一來，我所獲得的所有信息都可以和虛空向量同步了。順便讓虛空向量時刻關注星域軌道的動態，行嗎，劉君？”
“可……可以。”劉君卓點點頭，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答應她。但他的的確確清楚，就和棱宇軒說的一樣，聖清鑾髑的決策不會對他們有害。“但其實最熟悉虛空向量的不是我，而是姬靖瑤。”他望向一邊靜靜站著的姬靖瑤，端莊文靜，又有一點點呆萌。
聖清鑾髑盯著姬靖瑤看了看，姬靖瑤也隻好保持微笑，她不想在強大的超古龍麵前表現出一點點不悅，否則自己可能會觸怒她吧。“真有意思，劉君，你的靈璿連一個女人都不如嗎！”聖清鑾髑轉首朝向劉君卓，嘲笑道，“還是說你因為受了重傷，所以靈璿才如此微弱麽？”
劉君卓爽朗地大笑，“你說的不錯。她本來就不同於常人啊，聖清鑾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