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群青的君子國（21）

  全境的警報響起前不久，真龍的前哨站。


  周圍漂浮的岩石的震動讓真龍守衛們疑惑不已，在報告給指揮部情況後，得到的指令是原地待命。


  “原地待命個屁，這麽大的動靜，肯定沒什麽好事。”


  “你知道就好，但我們也隻能原地待命。”守衛們互相吐槽道，“難道你想回去當逃兵？”


  震動越來越大，前哨防禦牆麵赫然開裂。從塌陷的石塊中，突然鑽出來一頭龐大的蠕蟲。仔細一看，原來是數十頭蠕蟲密密麻麻地纏繞在一起。它們的身體也是遍布鱗甲，血盆巨口裏有無數鋒利的尖牙，鱗甲的間隙之中睜著無數的血紅的眼睛。


  守衛們立刻動身，激活自己的戰鬥形態，衝上去和蠕蟲血拚。但他們引以為傲的利爪卻僅僅是在蠕蟲們的鱗甲上擦出火花，就連淺淺的傷痕都刮不出來。未過多時，前哨的真龍們已經殘敗無幾，剩下的真龍也不過是些重傷的殘兵敗將。他們歪歪倒倒地飛回前哨之時，又被身後滔天席卷的蠕蟲一個個吞噬。


  唯一的守衛拚盡全力飛回去，攥緊拳頭狠狠地敲響預警的電子銅鑼。長久洪亮的鏗鏘之聲驚天動地，但一號前哨也在這聲音之中徹底淪陷。


  接受到警報的真龍堡壘二號前哨，第一時間繼續敲擊銅鑼。後續的前哨站接收到後，同樣敲擊銅鑼，爭取第一時間把警報傳至堡壘的指揮部。


  “一號那邊情況怎麽樣？”


  “不知道，我聯係他們了，沒有回應。”


  “很奇怪，他們不會遭到什麽襲擊了吧？”


  “這可不好說啊，該死的，求求你們快回話吧。”


  “嗚——嗚——嗚——”


  真龍們紛紛聽到了來自靈樞深處，令他們膽顫心驚的警報聲。


  與此同時，深埋在真龍堡壘中央的擎天巨柱——神植碑。它銅鐵的外表頃然出現不規則的裂紋，展露出鏽蝕的表麵下的潔白光芒。刻在上麵的森嚴莊重的真龍文字從裂開的表麵跳出來，懸浮著，向周圍呈圈狀擴散，並高速旋繞，霎時新增了數不勝數的真龍姓名。


  “怎麽回事！你們聽到了嗎？”


  “不對勁……這是警報吧？神植碑的警報！”


  “警報？出現什麽了？淵底的怪物？”


  話音剛落，隻見二號前哨防禦牆前的大道上，蠕蟲們纏繞在一起旋轉，不費吹灰之力地破壞岩石群，仿佛身處大海遨遊一般。它們在防禦牆前破地升空，甩甩腦袋徑直衝向防禦牆。頓時間真龍守衛的眼前一片狼藉，大量的深淵生物跟著蠕蟲一起湧現。守衛們心中堅不可摧的防禦牆稀裏嘩啦的倒塌一片，仿佛脆弱如宣紙。天崩地裂的慘狀讓他們一時舉足無措，有些守衛甚至直接被坍塌的防禦牆活活壓死。


  “它們是什麽？它們是什麽！”


  “蠕蟲，是淵底的蠕蟲！懾惡者小隊曾經遇到的怪物！”


  恐懼瞬間在守衛們的內心深處蔓延開，但耳際久久未曾停息的喧天鑼鼓，以及靈樞深底，來自先驅們的警報，讓他們知道自己不能退縮，必須破釜沉舟，和淵底的惡魔們殊死一戰。


  “我們得想辦法攔住它們！”


  “還廢話什麽，衝上去把它們撕碎啊！”


  守衛們在空中展翅，形成包圍圈的陣勢，向蠕蟲噴出宛若巨浪的烈焰龍息。吞沒天際的烈焰遮蔽了他們的雙眼，卻沒料蠕蟲如此的強大——它們毫發無損地衝出烈焰，把遍布在空中的真龍包圍圈咬破一個大口。


  神植碑上又飛速刻下數百頭真龍的姓名。


  守衛們揮舞利爪，向蠕蟲衝去，但無疑是送死。蠕蟲們狂歡般地扭動管狀的身軀，再精銳的真龍在它們麵前都不堪一擊，它們僅憑強大的力量拉開距離，就足以把真龍碾壓得喘不過氣。


  “死傷慘重！我們死傷慘重！二號前哨即將失守——即將失守！”


  “請求支援！我們需要支援！淵底的惡魔入侵了！”


  “嗚——嗚——嗚——”


  第二波警報拉響，堡壘中央的神植碑白光迸發綻放，裂縫中猝然生長出繁若星辰的龍晶，將巨柱整整包圍，猶如通天的礦脈山。所有真龍的身體，鱗甲也開始如神植碑的表麵破裂，從裂縫中生長出潔白的龍晶，蔓延通身。


  “這是……什麽？”


  被蠕蟲吞入肚中，垂死的真龍們再度睜開眸。


  他們感受到了先驅的召喚，必要誓死捍衛整個世界，擊退來自淵底的魔物！

  “龍晶……是先驅們激活了我們的力量。我們不能白死……我們要保護女皇！保護世界！”


  “我們的攻擊對它們不起作用，淵底蠕蟲太強大了！”


  “還有辦法，最後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爆裂我們的靈樞。”


  一個守衛打開胸甲，許多守衛接連而開胸甲。他們的靈樞都變得無比赤紅，發著不屈的光芒。


  火焰宛若從山底爆發的熔岩，刹那間貫穿幾頭蠕蟲的身體，由內到外連帶鱗甲完全爆破，就連一點灰渣都沒有留下。但這依然阻攔不了淵底的惡魔前進的步伐，更多的生物從破裂的地麵爬上來，帶著其他的淵底惡魔，向真龍堡壘進攻。


  真龍堡壘，指揮部。


  真龍女皇聚集一堂，召開緊急的會議。


  “三號前哨也失守了。”


  “這肯定是一次蓄謀已久的集體進攻，它們為何突然表現出空前的團結？”


  “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我們的戰士無法對付他們，隻有積蓄所有能量爆裂靈樞才能造成有效的傷害。但一直這樣下去，我們必敗無疑。”


  “那還能怎麽辦，自從我們開辟星空之時就應該料想到有這一天了。真龍滅絕之日……沒想到來臨的這麽快啊。”


  “那就離開深淵吧，離開深淵就能活下來了。”


  “哼，笑話。我們離開深淵之後，還有哪一處地方不是深淵？”


  “是啊，你很清楚啊。世間萬物終有一死，無論我們是否願意，那一天終會來臨。”


  “這回戰士們也束手無策了。”


  “時限要到了，敖寒也應該帶著聖劍回來了吧。”


  “哼，我隻希望她不要加入淵底惡魔就好。”


  數小時後。


  真龍堡壘前，最後的哨站。


  深淵的惡魔們傾巢出動，一路無龍能擋。淪陷的前哨站已經難以計數，死去的真龍更是數不勝數。


  神植碑自動刻下的真龍姓名，就連真龍堡壘都已經容納不下。站在最後的哨站之上的真龍往堡壘望去，能看到密密麻麻，宛若星漢緩緩旋轉的點點白光。


  誓掃淵魔不顧身，五千鱗錦喪世塵。


  可憐銀河無名骨，已是深閨夢裏墳。


  “星辰女皇陛下，您應該迅速返回指揮部。”


  “不穀過去了，誰來即時指揮？”星辰女皇推開前哨的守衛，“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們的攻擊沒辦法造成傷害，隻有爆裂靈樞才能徹底他們。”


  “這就是送死。”星辰女皇痛心疾首地咬咬牙，“試過操控弦律了嗎？”


  “試過了，各種各樣的元素混合攻擊，但也隻造成了雞毛蒜皮般的小傷。還沒達到可以直接操控它們的弦律的地步。”


  “真他媽要去見先驅了，那就賭敖寒真的找到聖劍了吧。”星辰女皇自責地罵道，“讓戰士們停止自爆攻擊，不要白白送命！利用周圍的地形，阻攔它們的進攻！這不是簡單的襲擊，所有深淵生物聯合在一起，肯定有一個原因。”


  “高能量的東西會吸引深淵生物傾巢而出，銀珠裏的數據有足夠的表現可以證明。”


  “可以前的超新星爆發都沒讓它們如此狂熱過。”星辰女皇說，“能夠吸引它們的，隻可能是比這股能量更高的東西。”


  戰場前線，無數的真龍正和不遺餘力地淵底的惡魔拉扯著。


  “注意回避！改變陣型！”


  在指令之下，雖然真龍們在空中有序地飛舞——進攻——閃避，但也依然死傷慘重。他們無法支撐太久，在淵底惡魔款亂猖獗的進攻下，隻得節節敗退。


  被敖寒安放在前哨底的聖清鑾髑，被淵底的生物們深深地震撼住心靈。她已經分辨不清，它們究竟是從天空破曉而出的天使，還是從地底縫隙爬出的惡魔。將真龍們的戰鬥場麵盡收眼底，她看清了真龍每分每刻的麵容——淚痕、痛苦、恐懼、憤怒、勇氣、殘忍……他們把悲傷和決意埋藏在心底，他們不屈地對命運做出抗爭，他們展示自己的頑強勇敢向前……他們熱愛世界，把自身設為一道道防阻深淵惡魔危害世界的長城。


  她不自覺地心生崇高的敬意——對浴血奮戰的真龍——他們一直凝視著塵世的動蕩，在戰鬥時卻如同展翅飛渡黑暗的新生之蝶，羽翼上照映著銀河之光，無限地綻放出生命的光輝。


  敖寒和其他真龍已經被迫退回到前哨，仍然在苦苦利用周圍的地形來拖延深淵惡魔，可就連前哨的防禦牆都已經被他們自己拆的所剩無幾。


  “敖寒，你找到的聖劍呢？”星辰女皇趕過來敖寒身邊問道。


  “沒有，根本就沒有聖劍。我和聖清鑾髑找到的，隻是一個人類的惡作劇罷了。”敖寒氣喘籲籲，長時間的操弦已經讓她身心俱疲，“你說得對，傳說是假的。”


  “那就凝聚起你的星核，有多大弄多大！”星辰女皇把她拉到陣型最後方，也是前線最安全的位置，那本應該是女皇自己待的位置，“你的星核輕輕鬆鬆就可以把一個星係夷為荒蕪的平地，相當於我們犧牲數萬頭同胞的性命，爆裂數萬顆靈樞！你是最後的底牌，我們為你爭取時間，這座前哨後就是堡壘，不能再退後了！”


  敖寒毅然點點頭，四爪一起凝聚起星核。


  “放棄操弦，繼續爆裂靈樞！”星辰女皇轉身指揮道，“全部衝上去，不要停下進攻，必須阻退它們！”


  “什麽？”敖寒驚愕無比，“等等，別這麽做！女皇陛下，不要讓兄弟姐妹們繼續送死了！女皇陛下！”她連連呼喊，情緒一次比一次激動，聲音一次比一次高亢，“麗華，麗華！不要讓兄弟姐妹們送命了，神植碑上刻下來的姓名，已經比你刻寫一萬年的文字都要多！”她沉痛地直呼星辰女皇的姓與名。


  麗華任憑敖寒怎樣呼喊都沒有回答，仍然繼續指揮真龍們前赴後繼。


  無奈的敖寒悲痛交加地緊咬著牙，把巨大的星核舉過頭頂，繼續凝聚著。無畏無懼的戰士前赴後繼地在她麵前引爆自己，用淋漓的鮮血建築固若金湯的防禦牆。她不忍心再看下去，但閉上眼後，每一聲爆炸與淵底的生物的哀嚎，都讓她的靈樞如刀劍絞剮，四爪所承擔的星核越來越沉重。


  “敖寒！”麗華忽如其來的呼喊聲讓敖寒立刻睜開眼，她尋音望去，發現麗華正在空中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胸口，以大幅度的曲線飛行。不用說，這是為了引開已經殺了紅眼的淵底生物，“準備好了就把星核放出去！”


  驚訝的敖寒還未來得及思考為何麗華親自當淵底生物的誘餌時，她恍惚意識到，剛才連綿不斷的爆炸聲已經靜了下來。在她猶豫之時，麗華被蠕蟲一口吞下，蠕蟲又被燦爛的火光炸得灰飛煙滅。在那一刻，敖寒，還有其他正在前去支援的路上的真龍，接收到了她身為星辰女皇的最後一條至高指令。


  見敵必殺！


  “啊啊啊啊——”敖寒瘋了，徹徹底底地瘋了。她歇斯底裏地咆哮著，和深淵生物一樣殺了紅眼。


  她在悲憤的哭嚎之中投出凝聚已久的星核，星核在萬丈光芒之中逼近淵底的生物。淨世的星光璀璨奪目，就連敖寒自己都不得不擋住雙眸。


  燦爛的虹光，一時籠罩了整個深淵。


  當敖寒再度睜開眼時，堡壘的廢墟也好，恐怖的淵底生物也好，全部都蕩然無存了。她開始慌慌張張地尋找聖清鑾髑的蹤影，可一道異樣的光芒讓她的神經再度緊繃起來。她愣在了空中——看見自己凝聚的星核又重新出現，並且向她襲來。在刺眼的星光背後，她看到了若隱若現的熟悉的舊日魔影。


  “鏡煞？”敖寒呆滯地低吟，“假的吧？”


  “快走啊，敖寒！”聖清鑾髑從前哨站的廢墟裏爬出來，飛到敖寒的麵前催促道，“你真的心甘情願被炸死嗎？”


  “什麽？你去哪了？等等，我不是叫你躲好不要出來嗎！”敖寒和聖清鑾髑一起轉頭飛翔，眼神和語氣都充滿了絕望，“沒用的，星核擴散的速度可遠比我們快！”她對聖清鑾髑搖頭道。


  話音剛落，她們身後的星核已經追了上來，把她們也吞噬進耀世光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