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群青的君子國（28）
敖寒一邊苦苦呻吟，一邊迅速地拔出插入體內的兩把長槍。鱗甲的碎片與它們一同飛散在茫茫宇宙中，毫無目的地漂浮著。她再次長吼一聲，同時操控更多的小行星來到她的麵前作為掩體，慢慢地朝敖筱嬌的方向推進。她的口中呢喃不停，身前的小行星的外表雖然沒有發生什麽，但其內部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主要的組成成分——元素二氧化矽在敖寒對其弦律的改變下，已經轉變為摻雜了陶瓷與貧化鈾的複合成分。最後，小行星凹凸不平的表麵也慢慢變形成半球形，它均勻地分布敖筱嬌源源不斷的利劍的衝擊力至不同的地方，即使在承受了成千上萬發利劍與長槍的撞擊後，依然隻是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被彈開的利劍卻並未失去動能，它們仍然在不停地飛舞。麵對如此危險的情勢，若是不好好地待在掩體後麵，說不定會被萬劍穿心。布魯尼奧爾趕緊拉著敖熾朝一顆小行星奔去，但他們的速度並非要比飛翔的利劍要快。布魯尼奧爾和敖熾盡可能的閃避著繁雜錯亂的劍雨，但越來越多的劍被敖寒改造的新掩體彈了過來，它們不停地在夜空的背景裏翻轉著，發出璀璨的銀光，就好若成千上萬的金槍魚在遨遊和躍動。布魯尼奧爾想方設法地調整自己的身姿，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像現在這樣靈活灑脫，簡直就像是與敖熾在銀光粼粼的星海裏一同跳著節奏加快了許多的探戈舞。隻是一旦稍稍掉以輕心，利劍就會與他們的肌膚擦過，他們幾乎能感受到來自利劍的慘厲酷寒，僅僅是擦過就已經隱隱作痛。
可惜他們堅持不了多久，敖熾被翻轉的劍柄砸中，一時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操控權。他慌亂地抓住布魯尼奧爾的尾巴，被牽扯住的她驚呼一聲，停下身法回首望去。就算是極其短暫的停頓也能變成無比致命的時刻——數把利劍已經向布魯尼奧爾飛馳過去，注意到銀光逼近的她尖叫一聲，咬起牙閉上了眼。
“布魯尼奧爾！”
然後，她隻聽到了敖熾驚惶的呼喊聲。她的視野逐漸變黑，就連心跳也漸漸微弱至息。
敖筱嬌麵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血眸也變得亮麗起來，她對於敖寒對弦律的最新理解感到非常的興奮和高興。她不禁還想測試敖寒在更高壓的強度下能夠做到什麽，於是她停下了攻擊，讓敖寒得以全速推進。敖寒見敖筱嬌久久沒有拋擲利劍與長槍，從自己改造的掩體後跳出，一躍而上。僅僅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敖寒就衝到了敖筱嬌的麵前，前伸的利爪就要刺向敖筱嬌的臉，但她仍然保持著欣慰的笑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敖寒不停地怒吼著，果斷地向敖筱嬌刺去，可就在要接觸到她的那一刻，她親眼看到了圍繞在敖筱嬌身邊的能量——它們形成類似球形的護盾，在敖寒觸碰到之時瞬間爆開，強大的衝擊波把敖寒近乎震暈，隻得連連後退。片刻過後她搖頭自醒，再次望向敖筱嬌，後者同樣地以其殷紅如血的雙眸凝視著前者。遽然間，敖寒就感受到了來自弦律的強大力量，它們以敖筱嬌的威壓與氣勢表現出來。麵向滔滔襲來的弦律能量，她不自主地閉上雙眼，但沒有感覺到任何令她難以忍受的痛，隻是當再一睜開眼時，她又回到了自己接受挑戰的起點。她困惑地望向周圍，所有的小行星都恢複了原樣，敖筱嬌依然坐在上麵居高臨下，敖熾與布魯尼奧爾也在擔心地看著她，就連她自己的鱗甲也都完好如初，並未破裂開而長出令她生疼的尖刺。
“你成功抵達這裏，敖寒。為何還不開始挑戰我？”敖筱嬌說。但這句簡單的話卻讓敖寒不禁毛骨悚然，因為這正是她剛剛來到這裏與敖筱嬌見麵時，敖筱嬌所說的。她不明白敖筱嬌為什麽還要反反複複地再說一次。
“我……已經挑戰過了，對吧？我真的不想……和你相對。”敖寒皺起眉，苦惱地說，“我們可以……領導全真龍，我是說……我們一起，不是嗎？”她為自己所說的話而感到驚訝，之前的話語再一次重複，就像是命中注定的結果一樣。那接下來應該是敖筱嬌的怒斥，她咽了咽口水，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迎接父親的憤怒了。
可是敖筱嬌並沒有發怒，隻是對敖寒莞爾一笑。
“好吧，如果你沒有挑戰我的膽量，我馬上就會讓你有的。”
她再一次地重複已經說過的話語。
然後，敖寒猜下一次到來的應該是神植碑的警報聲。
“嗚——嗚——嗚——”警報聲果然響起來了，敖寒馬上捂住疼痛不已的腦袋，回首望向敖熾和布魯尼奧爾，看他們的神情和以前一樣自然懵懂，敖寒心裏明白他們並沒有聽到警報。
於是她也懶得問了。
然後，周圍的黑影再次升起，向敖寒包圍。敖寒閉上雙眼，感受著來自心底的恐懼與憤怒，一掃而過奧弗尼爾、格因、摩因、格拉巴克、格拉弗沃魯德和斯瓦弗尼爾的麵容之後，她全身的鱗甲再次破裂，生長出銳利且駭怖的尖刺。她抬起自己的四臂，看了許久，她知道下一次的內容：敖筱嬌的劍雨。
她幹脆地抬起頭，凝眸望向敖筱嬌，仿佛是在告訴她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你明白如何運用弦律了嗎？為何不嚐試運用自己得到的新發現？”敖筱嬌開口說，並沒有翻轉她的六翼射出無窮無盡的利劍，她甚至連負甲模式都沒有激活。敖寒意識到她這句話是全新的，與之前的內容完全不同。她思忖片刻，回憶著代表弦律的所有文字，然後她恍然大悟，原來敖筱嬌是通過倒流時空來讓她回歸原位。而唯獨她和敖筱嬌的記憶沒有被更改的原因，她猜想應該是敖筱嬌故意為之，因為敖筱嬌想讓她貫徹通透組成宇宙所有的奧秘的弦律，體會它們的偉大。
的確，這就是一場試煉。敖寒現在已經明白了敖筱嬌的良苦用心，從小到大她都在一直一絲不苟地訓練自己，就是因為她希望自己能夠成為獨當一麵的真龍帝尊。她向敖筱嬌微笑，敖筱嬌先是怔了怔，然後也對她報以微笑與肯定的眼神。
敖寒全神貫注地呼喚著弦律文字，然後她看到，自己周圍的群星都忽然拉長成一條又一條的光線，向她的身後遠去。在她視野的中心，敖筱嬌所在的位置，出現一個極其閃耀的光點，它越變越大，慢慢把敖筱嬌給遮蔽住。隨後一念之間，敖寒憑空閃現在敖筱嬌的麵前，一爪刺穿了她的胸膛。類人態的肌膚十分脆弱，敖寒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就穿透了敖筱嬌的身體，她猛嘔一口鮮血，渾身不住地震顫。在殷紅的血液飛濺於星空中漂浮，又迅速凝結成血色晶體時，敖寒無比驚訝地看著敖筱嬌，她不知道敖筱嬌竟然不會設防。她馬上抽出自己的爪臂，鼇爪交叉過敖筱嬌的脊背抱住她，雙臂撫摸著敖筱嬌的麵龐，因自己犯下的滔天罪過而劇烈地發著抖。
“幹得……好。”敖筱嬌因劇痛而皺起眉，艱難地擠出話語，但依舊笑得如此甜蜜和幸福。她從背後的箱子中拿出一塊黑色的碎片與一個小小的玻璃瓶，晶紅的液體在瓶中微微蕩漾著。“這是你母親的靈樞碎片。我消去了她的些許記憶，她不會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但她消去的不僅僅是艾爾伯特被自己殺死的記憶，甚至就連與並合儀式相關的所有都被她一一刪除了。她顫抖、緩慢地在敖寒麵前舉起玻璃瓶，溫柔地說，“修複液可以極快愈合損傷，隻需要塗抹在艾爾伯特的傷痕處，並把碎片填上去就會自動修合。”
敖寒恍惚地接過敖筱嬌遞給她的兩項東西，驚慌失措地說，“修複液可以填補你胸口上的傷嗎？”她不想敖筱嬌就這樣死，更何況是死在自己的手中。“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她雙唇顫抖不已，忍不住流下淚滴，但被敖筱嬌很快地擦拭去了。她依舊保持著燦爛的笑容看著敖寒，仿佛絲毫不在意自己驚駭的傷口。
“回去吧，你。參加大典，屬於你的登基大典。”敖筱嬌褪下袞服，取下冠冕，遞入敖寒的懷中，然後她翻轉自己的雙翼，猛然爆發的噴射流把敖寒推出數萬米遠。“要一直向光明前進，別停下來，否則黑暗就會把你吞噬……連著我們的種族還有……宇宙也一起。”
她輕聲叮囑道，目送雙眸中充斥絕望的敖寒遠去。
幾日過後。
守衛已經把真龍堡壘包圍得嚴嚴實實，他們站得和鬆一樣挺直，聚精會神地盯著周圍的一舉一動，就連半點影子都不會放過。因為裏麵正在舉行空前的大典——真龍帝尊與星辰女皇同時的登基，這是真龍史上的頭一次，從宇宙各地趕來的真龍，以及與真龍聯盟的種族都聚集於此。
堡壘的一樓廳堂內，已經被裝點的極度奢華：金色的吊燈把大廳照得通亮，圓桌與木椅有條有序地坐滿來客，所有的服務機和終端機都被臨時搬到了這裏，它們依然盡職盡業地為訪客們遞去茶水與食物，或是來到終端機麵前讓他們自主挑選想要的東西。敖筱嬌的冠冕被擺放在台上，下麵墊著已經折疊好的袞服。基台的後方，艾爾伯特在為敖寒悉心打扮著妝容，為她畫濃雙眉，拉長睫毛，擦上大紅色的眼影，打上粉紅的粉底，塗上如烈焰般猛烈的紅唇。她身後的敖熾在幫忙順理長發，把秀長的黑發紮成清爽又精神的馬尾。
“敖熾，好了嗎？”艾爾伯特搞定，歪著身子看向敖熾，“今天可是你兄長的登基大典，你可要認真幫她紮頭發。”
“當然。”敖熾一邊努力地紮著，一邊點頭說，“今天也是艾爾伯特殿下成為星辰女皇的典禮呀。”
艾爾伯特微微一笑，“但這都沒有寒兒成為帝尊重要。”
“你到底會不會紮？不會紮就直接披下來！”敖寒不耐煩地催促道，“本來化妝就已經花了很久的時間了，來賓可都在下麵等著呢。”
“好了好了，這就紮好了。”敖熾把步搖插進盤起來的頭發裏固定住，然後拍了拍敖寒的肩膀，“去吧，和艾爾伯特殿下一起走上去。你要牽起她的手，最好再深深地吻上去，才能說明她已經從敖筱嬌手中順嫁給你了。”
“沒那麽麻煩啦，隻要牽手就好了。”艾爾伯特有些嬌羞地碰了碰敖熾，畢竟順嫁過後就要與敖寒共度良宵了。
“嗯，走吧，媽。”敖寒站起身，朝艾爾伯特伸出手。艾爾伯特微微頷首，握住敖寒的手，與她一起登上基台微笑迎眾。聚光燈瞬時聚集在她們的身上，隨著她們的步伐一同前進。敖寒與艾爾伯特一同向台下的所有來賓鞠躬，全場倏然掌聲震聾。她們抬起身子，緊握的雙手分開來。敖寒慢慢向前，雙手緊握住冠冕舉過頭頂戴上，再展開袞服穿好。
一旁的艾爾伯特也換好了星辰女皇的服飾，她們再次走向基台的中間，敖寒吻在她的額上。
全場驟然歡呼，紛紛脫帽致敬。無數燈光不斷，掌聲鳴聲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