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群青的君子國（45）
建興城中的客棧內，瀆天蔑一行圍坐在木方桌邊，剛用完晚餐。丫鬟們擦拭幹淨木桌後，又送上來飯後的茶點。瀆天蔑他們打開蓋碗，碧綠的微波在白瓷內微微蕩漾，清甜濃醇的味道撲鼻而來。他們都不禁把鼻子貼近蓋碗，盡情享受醇厚的幽香。
瀆天蔑端起小飲一口，咂咂嘴巴，“這是什麽茶？”
“雨花茶，飯後而飲。”奧珞因也小酌一口，“有健胃消食、清肺止喘、除煩去膩的奇效。”
瀆天蔑點點頭，“敖筱嬌，你覺得這茶怎麽樣？”
“味道甘香，挺好喝的。”敖筱嬌說完便又飲下一口，“奧珞因是怎麽知道這種茶的？”
“母親經常為我泡雨花茶喝，久而久之就熟悉了。”他一飲而盡，蓋好碗蓋，“你的探查器怎麽還沒有回來，都出去一下午了。”
“為瀆天蔑閣下收集建興地形情況，當然不能敷衍了事。”敖筱嬌端起蓋碗粲然一笑，“不論是江河還是山林，都要一個不漏地探查清楚。”但她知道這隻是借口，憑借探查器的性能完全可以在兩個時辰之內就探索完整個建興，耗費如此之久的原因是她擅自操控去幫惠風和零煜解圍了。自主探查器的攝像頭和她的視網膜共享視野，並由神經意識直接控製。幫助他們之時，她讓無人機投放出了自己的全息投影。所以僅僅表麵是敖筱嬌的模樣，骨子裏卻是探查器，但投射的利劍還是一點不假的鐵器。
“認真固然是好事，不過的確耗時太久了。”瀆天蔑眉頭微蹙，“你剛剛說探查器正在返回的路上，還有多久能到？”
“大約還有一個時辰，到時候就得是入寢的點了。”敖筱嬌答道。
“你覺得客棧那時候不會打烊嗎？”奧珞因歎了口氣，“最重要的是我們該幹什麽來打發時間。”
“喝茶呀。”敖筱嬌輕輕拍了拍麵前的蓋碗。
“茶水又不是白開水，不是免費的。”瀆天蔑說。
“這兒應該還興以物換金吧？”敖筱嬌側過臉，一邊卸下耳墜一邊說，“由鉑金和血珀組成的飾品，應該能換不少。”她卸下後，把耳墜遞到瀆天蔑麵前。瀆天蔑和奧珞因看著晶瑩剔透的晶體之中血絲均勻，一時竟被它的靚麗所迷住。她見倆龍久久未回答，不禁皺起眉，怕是一件物品還不夠錢，便又把自己束在高馬尾辮的二分之一處並向上挽起的玉笄取下來。
“你又卸下來一個飾品幹嘛？”奧珞因疑惑地望著她。
“不是怕錢不夠嗎？”敖筱嬌掃了一眼剛取下來的耳墜和玉笄，心想九州的物價還真是高，“我還有發冠、項鏈、胸針、禁步、襪圈、腳鏈、尾舵鏈。如果還不夠，我的衣服是由尼龍納米複合材質製成的，防風防火防寒防水都不成問題。”
“停停停，”瀆天蔑見她開始拉下風衣拉鏈，馬上舉手叫停，“光是你的耳墜和玉笄就能把這家客棧買下來了，這可都是貴族的東西，你從哪搞來的？而且以物換金得去專門的商鋪，你的這些東西還非得去大商鋪。”
奧珞因一麵聳聳肩一麵向他笑著，“我說過敖筱嬌出身皇家，你偏偏不信。”
瀆天蔑怔了會兒，又重新審視起敖筱嬌來，“你該不會是艾歐的嬪禦吧？我之前看你很關心他的樣子。如果是的話，請原諒我當時的無禮，好嗎？”
她驀地一愣，看了看得意笑著的奧珞因，搖搖頭說，“不是。其實就算是，你也沒必要道歉的，艾歐這皇帝當的的確不怎樣，直到現在都還沒動靜。”
“是啊。比起當年的武成帝，艾歐差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奧珞因跟著起哄，“真不知道武成帝當時為何一走了之，把九州留給他掌管。”話音還未落，他就從敖筱嬌瞪著他的雙眸之中察覺到了縷縷殺意，隻好住口不再說下去。
瀆天蔑看著沒有玉笄束發而把高馬尾自然垂下來的敖筱嬌，把她的血珀耳墜推了回去，“隻用玉笄就能換來茶水和今夜的住房了。既然很難打發時間，我們不如先開間房住下，等待敖筱嬌的探查器回來。”見敖筱嬌和奧珞因都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立刻起身走向前台。
奧珞因將自己的視野從瀆天蔑的背影移到敖筱嬌身上，“所以你平定天下之後究竟去哪了？為什麽要把王位交給艾歐？”
“複仇去了，為我最心愛的雌龍。”她閉上雙眸，輕描淡寫地說道。血紅的眼影亦似她的血瞳，“我沒有把王位交給誰，艾歐能登上王位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雌龍？”奧珞因大吃一驚，“你沒有留後嗎？”
敖筱嬌一笑而過，聳了聳肩，“別那麽吃驚，驚訝的應該是我才對。我真的沒想到你一點都不恨我殺了你父親。”
“父親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據我母親說，你登基不久後，祖父就把她送嫁入宮。”奧珞因微微一笑，“隨後你送了母親許多財寶，並把她送回祖父家。我應該感謝你，竟然能讓我活著出生。”
“如你所說，我當時還沒有出賣我的靈魂。”敖筱嬌打了個哈欠。
“但我真不敢相信冬祭上父親發瘋了。我問過百姓，但我不信。”奧珞因的眼神黯淡下來，喃喃沉吟，“直到我遇到你，你親口告訴我，我覺得那就應該是真的。任憑是誰在一夜之間失去所有東西，都會發瘋吧。”
“嘿，夥計們。房間已經開好了，很不幸，隻剩一間房了。”瀆天蔑走來說。
“所以我們仨得擠一張床了嗎？”奧珞因苦著臉問。
“我去外麵吧，我不睡覺也行的。”敖筱嬌說。
“不行，我從其他來客嘴裏聽說建興要和永昌開戰，外麵會很危險。”瀆天蔑神情嚴肅。
“我們仨擠一張床絕對擠不下的，要是敖筱嬌半夜被我們擠下去了怎麽辦？”奧珞因失落地說。
“那我不睡床上也行，你們睡吧。”敖筱嬌向門外望了望，“探查器應該回來了。”
瀆天蔑點點頭，在敖筱嬌出去接住探查器之前說，“氣溫降下來了，總之我們先進房再說吧。”
房間內，仨龍一起坐在床榻邊。敖筱嬌在中間播放出探查器搜集到的地形情況，以立體投影的格式顯示在瀆天蔑和奧珞因的麵前。瀆天蔑一麵托著下巴一麵觀察，片刻過後說道，“果然很奇怪，是有誰故意把靈脈切斷了。”他指著建興祠劍堂後方的高牆，“就是這堵牆，它一直延伸到……建興邊境？”
“看起來還沒完，更要延伸到神鳳裏邊去。”奧珞因說。
瀆天蔑皺起眉，“這會是誰幹的？如果我們不把坐落在靈脈上的高牆移除，就無法繼續追尋下去了。”
“會是神鳳的攝政王嗎？”敖筱嬌問，“我聽說他綁架了建興攝政王的妻與子，要挾他攔截永昌商隊，最近又要向永昌開戰。”
“高牆幾乎將建興整個斜切，一半的建興看起來都像是在神鳳的勢力範圍內。”瀆天蔑說，“看來神鳳攝政王有統治九州的野心一點都不假。先一點一點吞並周圍的州的確是基礎的戰略，換成我也會這麽做。然後趁建興全軍出擊永昌之時，立刻派軍隊過來接管建興的空城。”
“所以這時候艾歐到底死哪去了，為什麽還不趕緊聯合各州的龍？”奧珞因一臉不悅。
“這就是我為什麽看不慣他。”瀆天蔑站起來捏捏拳頭，骨骼啪嗒作響。“奧珞因，我們要不要來一場角抵？贏者和敖筱嬌一起睡在床上，輸者就睡地板上吹涼風。”他朝奧珞因微微笑道。
奧珞因也調皮一笑，擼起了自己的衣袖，邁開馬步，“行啊，來吧。”敖筱嬌見狀，趕緊把探查器關閉收進黑箱裏麵，為他們騰出空間。“閣下都沒有角，怎麽和奧珞因角抵？”她看著瀆天蔑嗬嗬笑道，“不如換我來和他比試比試，你就當那個不論怎樣都能睡個安穩覺的。”
“不行，你著涼感冒了怎麽辦？萬一有不測之時，我們還需要你出謀劃策。”瀆天蔑搖搖頭，“再說，就算沒有角，我和他也可以用手相抵嘛。”敖筱嬌微微頷首，便翹腿脫下鞋，帶有血珀的鉑金腳鏈微微搖晃。隨後她又解開拉鏈褪下風衣，隱藏於高領之中的頸上的鉑金項鏈竟也帶著宛若水滴的血珀。隻見她黑色風衣之下，穿著的也是同為黑色的齊胸短襦裙。在解下玉帶與禁步後，她接著脫下項鏈和腳鏈，又紛紛取下她那鳳尾上各處的尾舵鏈，這才好好坐在床上。瀆天蔑心想她一定很喜歡殷紅色的珠寶。
“別看敖筱嬌了，快點來角抵。”奧珞因不耐煩地催促道，“我有點困了。”瀆天蔑趕緊回過頭，拍了拍雙掌，也紮開馬步道，“好，來吧。”
雙方的眼神同時變得淩厲無比，隨著一陣喝聲高呼，倆龍四手相抵，緊咬牙關，青筋暴起。敖筱嬌轉身過來趴在床上，雙手托著下巴，正準備看著他們不相上下的角力，卻沒想到瀆天蔑突然爆發，竟把奧珞因向床上摔去。她下意識尖叫一聲，趕緊起身躲開奧珞因。
奧珞因在軟綿綿的床上不解地撓著頭，“你力氣怎麽這麽大？”
瀆天蔑喘著粗氣，“我不知道，突然就感覺比以前有力氣多了。”
奧珞因一愣，然後一麵壞笑著一麵從床上起來，“我懂了。來，這是你今晚應得的。”
瀆天蔑點點頭，坐在床邊脫衣。敖筱嬌見狀，趕緊下床幫奧珞因打地鋪。“你剛才的尖叫聲挺可愛的。”奧珞因和她一起鋪好絲綿被，對她嘿嘿笑道。
“可愛個鬼，都怪你們倆。”敖筱嬌白了他跟瀆天蔑一龍一眼，“你們就是故意的吧？”
奧珞因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又立馬倒在地鋪床上裝睡過去回避。敖筱嬌轉而看向瀆天蔑，搖頭又歎氣道，“你們雄龍為什麽總像是沒長大的孩子呢？”
“因為遇到像你這樣賢惠美麗的雌龍，總會讓我們想到母親啊。”瀆天蔑解釋道。敖筱嬌聽完，雙頰驀地一紅，卻也不好說什麽，隻得咳嗽幾聲。瀆天蔑微微一笑，拍了拍身邊的床鋪，“時候不早了，快點睡個好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