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群青的君子國(47)
她的怒吼讓蓋婭和敖寒都震耳欲聾,尤其是在逼仄的墓室內,更是讓她們耳際出現久久不能消去的鳴聲繚繞。敖筱嬌將落在地上的棺蓋和子孫釘撿起來,重新給棺槨裝好,然後大步登上台階走出去。
敖寒與蓋婭相視一眼,不明所以地跟著她走上地麵,卻見到她正與一個陌生男子對視著。那男子發色殷紅,灰眸深邃,左頰有兩道鞭痕,身著交領白衣,尾似鳳凰,也與敖筱嬌的尾巴極似。蓋婭覺得男子定是鳳凰不錯,可敖筱嬌的鳳尾又是怎麽回事。
“看來陛下說的沒錯,這座宗廟久經修護,定會有主子前來查看。”男子向敖筱嬌俯首行禮,“在下紅靂隼,奉陛下旨意在此等候閣下。”
她輕蔑地呿了一聲,向紅靂隼慢慢走去,“歆寒陵墓內的時間可是輪回不止的,不論是誰進來都永遠別想抹除痕跡。”
蓋婭一怔,朝敖寒問道,“歆寒陵墓是這地方的名字嗎?”
敖寒微微頷首,“應該是吧。”
“那歆寒是誰?”蓋亞又問。
“歆寒?”敖寒搖搖頭,眸中閃過一絲遺憾,好像在為自己無法回答蓋婭的問題而感到愧疚,“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父親的摯友吧。”
“不論是宗廟前,還是青銅鼎,亦或是最為重要的墓室,全都有你們這群臭鳥的氣味。”敖筱嬌停下來,與紅靂隼僅隔一尺的距離,“何必還裝模作樣呢?不過就算是坦白也別想得到寬恕。”
紅靂隼渾身不由得一震,立馬避開了她的視線。他從敖筱嬌的血眸中感受到了翻湧的怒意,宛若驚濤駭浪一般向他襲來。但是他不能後退,一旦後退就是默認了墓室是自己偷盜的。可不後退又有何用,憑敖筱嬌的話語,她顯然已經清楚來龍去脈,但他也明白自己的使命,無非就是替陛下攔住敖筱嬌。
他冷哼一聲,後跳一大步,抽出劍做好迎擊的姿態,“既然如此,就隻好殺掉你了。”他輕描淡寫地說出“殺”這個字眼,仿佛殺戮對他來說隻是家常便飯。可是敖筱嬌的行為卻令他感到奇怪,她沒有做出任何舉動,隻是站在原處。她的血眸依舊外露著殺氣,麵色也死氣沉沉,仿佛她根本就沒把自己當回事。
“我還記得你們鳳族,當年四方各族來朝,紛紛歸順於我,你們就是其中一族。沒想到時隔多年,竟然變得如此自大狂妄。”敖筱嬌語氣冰冷,“你們是如何闖入此地的?曲率躍遷機?強子對撞機?光速離心機?還是引力彎曲機?”
一股怒意從心中油然而生,這是受到侮辱後才產生的憤怒。他生來為習武者,少時持刀晝出夜歸,成年之時已能打敗宮中的將軍。在鳳族之內,他的武藝之高超絕對要比頡袞?更甚,這也是為何他被陛下選為密探禦衛。他一生之職就是為陛下提供四方的情報,並在必要之時保護陛下的生命安全。他曾在龍鳳大戰之中以一己之力連殺九十六頭龍,先王褒獎他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可是如今,他麵對的這頭長著角卻有鳳尾的龍,竟把他當做空氣看待,還故意嘲諷一番。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他聚精會神,緊盯一動不動的敖筱嬌,不禁心生疑惑。她身著黑色短襦裙,怎麽看都不像是武藝造詣極高的家夥。但是她有四隻手臂,若是單單角力,自己可能不占上風。還有她背後如若棺槨的黑箱,以及形似浮遊盾的翅膀。他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裝備,箱子中必然是她的武器,那些浮遊盾即是她的防禦手段,她一動不動就是在靜觀其變,隻要自己一旦進攻就會露出破綻。所以他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能在自己進攻的同時還能全身而退的對策。
隻見敖筱嬌忽然抬起上右臂,紅靂隼一皺眉,立刻緊握劍柄。一顆子彈從敖筱嬌變形的機械臂中咆哮而出,紅靂隼毫不猶豫地劈下劍,子彈竟被一分為二。可就在他專心於子彈的一瞬,敖筱嬌不知何時躍到了他的上空。眼見她就要揚起腿朝自己踢來,紅靂隼立刻橫揮劍刃,同時轉身向前大跨一步躲開敖筱嬌一腳,又立刻抓住她落地的時機刹住腳,轉身借助慣性繼續把手中的劍朝她揮去。這一招極少有鳳凰能夠招架住,就連頡袞?都會被他打得連連趔趄。龍類雖能格擋下來,但手中的劍刃必會碎裂。無數成功的例子給予他必勝的信心,他絕對能憑此招數打敗敖筱嬌。
可敖筱嬌立刻卸下背後的黑箱,借箱子掉落的重力向後及時倒去,避開了紅靂隼一劍的同時,又躍過黑箱抓起鎖鏈,將箱子如若鎖鏈錘一般甩出去。紅靂隼未料她揮舞如此重物的速度還如輕巧的匕首一樣快,來不及閃避的他隻好就地趴下,避免和黑箱撞上的他剛想要翻滾起身,脊椎尾卻猝然傳來鑽心般的疼痛。他咬牙一抬頭,發現敖筱嬌竟已重新背上黑箱,正用左腳狠狠的踩在他的腰上。他伸出手抓住敖筱嬌的右腿,在驚異於她的機械義肢一時,也為自己下身失去知覺而感到恐懼。
他的脊椎斷了。
敖筱嬌駭然一笑,抓住紅靂隼的手猛然一折,骨骼碎裂的聲音立刻傳遍了他的全身,劇痛使他控製不住地顫抖。她又拉下黑箱上的一條鎖鏈,向紅靂隼的脖頸套去,繞上一圈後,鎖鏈竟然自己連接了起來,就像是快速焊接在了一起。無力反抗的他隻能看著敖筱嬌對自己做出侮辱性行為,士可殺不可辱,咬舌自盡的念頭油然而生。他可是鳳凰,隻要能夠重新再來,必然有一次機會能擊敗敖筱嬌。
她仿佛看穿了紅靂隼的心思,便立刻將腳從他身上移開。左腳落地之時,右膝彎曲將紅靂隼高高頂起,再用力將鎖鏈一拉,使他跪在地上。紅靂隼被迫直麵敖筱嬌那驚悚的血眸,聽聞她惡言相向,“你知道嗎?如果沒有你上演的這出好戲,我今日就可以啟程去神鳳順路見見你的陛下。但是既然你們這群臭鳥敢擅闖此地,我必然是要請你的陛下好好享受享受我的手藝。”
“憑你?”紅靂隼哈哈大笑起來,“就算你擁有強力的機械義肢,也無法抵擋所有的鳳凰大軍。更別說陛下還有雌雄雙劍——陰陽天穹之火助陣,在陛下拿出它們之時,你就已然成為了一處灰燼。”
敖筱嬌明白了,原來陰·天穹之火是被鳳族搶走的。“這片土地之下還有許多副室。識時務者為俊傑,告訴我,你們也將裏麵的東西全都盜走了嗎?”她厲聲問道。
“是又怎樣?”紅靂隼不屑地呿了一下,便不再出聲。敖筱嬌歎了口氣,“本來我不想再做審訊官的。”
隻見她伸手扯開紅靂隼的上衣,用兩指緩緩撕開他胸膛之上的皮肉。帶有觸電般的痛感傳及他的大腦,緊咬牙關堅持的他不知敖筱嬌還會使出何種折磨手段。他強睜開雙眼,看見敖筱嬌猙獰的笑容——她肯定是個享受自己痛苦的變態。不過多時,他眼前發黑,甚至開始佩服起自己能承受如此之多的苦痛。他看著自己雙膝之前被剝下來的層層皮肉,感覺自己頭暈目眩,就快要暈過去了。他惡狠狠地看了一眼敖筱嬌,忽然心生怯意。鳳凰不怕死,卻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必然是極其清楚鳳凰的秘密,才會這樣折磨自己。
“天啊,好殘忍。”蓋婭假惺惺地捂住眼,但馬上又放開手說,“但是盜墓賊沒什麽好同情的。”
敖寒對她頷首一笑,“你三觀還挺正的。”
蓋婭聳聳肩,“我怎麽也不相信,性格高潔的鳳凰竟然還會幹出種事情。”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敖寒無奈地搖搖頭,“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
“無論你招還是不招,都不會改變結果。你真是比淵鬼還不講道理。”敖筱嬌收起驚悚的笑容,停下了虐待。血腥味又讓她感到惡心起來,她從玉帶上取下兩物——煙杆和煙袋,隨後熟練地將龍紋煙袋內的煙葉倒入煙杆前端的龍首形煙鬥內,自顧自地抽起來。紅靂隼也因劇烈的煙味猛咳幾下,不過這倒是讓他清醒許多。
“你們這群鳳凰用火焰戰鬥,自詡內心澄澈如清水,對付每一場戰鬥都奮不顧身燃燒生命……現在跟我來這出肮髒把戲?好狗固然會遵從主子的一切命令,但它也知道什麽家夥該咬,什麽家夥不該咬。”敖筱嬌冷眼望向紅靂隼,牽起他脖頸上的鎖鏈,“但是已經沒關係了,現在我是你的新主子,你以後可以盡管去咬任何不順眼的家夥。”她向敖寒和蓋婭擺擺頭,“我們該走了。”
敖寒和蓋婭還沒來得及回應,再一眨眼又回到了客棧內。剛要離開的違天罰看見敖筱嬌把一隻鳳凰當狗牽在手上,不禁噗嗤一笑,“敖筱嬌,你去拿龍符的同時還牽了條蠢狗?”惠風等龍也一齊盯著敖筱嬌,希望她帶來了好消息。
紅靂隼暴跳如雷,“閉嘴,你才是蠢狗!”
違天罰狡黠一笑,“看來還是隻有靈性的狗,一點都不蠢呢。”
敖筱嬌猛地一拉鎖鏈,紅靂隼立馬咳嗽起來,不敢再發聲了。“龍符被鳳凰盜走了,正好我與瀆天蔑的下一個目標便是神鳳的雌雄劍——天穹之火。請轉告艾歐,我會好好調查此事,找出盜賊後必會將龍符親自送到他手上。”她放開手中的鎖鏈,一腳踹在紅靂隼的背後,正好讓他滾到惠風的身前。“這狗就交給你們保管,我先趕回瀆天蔑那邊去了,再會。”話音剛落,她就又消失在客棧房間中。
惠風俯身望向紅靂隼,托起下巴一笑,“雖然沒拿到龍符,但也沒有白去。敖筱嬌給我們帶來一個不錯的情報員呢。”
建興客棧,時至中午。瀆天蔑和奧珞因焦躁不安地坐在桌上,麵前的雨花茶都未動一口。忽然,他們察覺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立刻轉頭望去。隻見敖筱嬌頭戴一頂草帽,雙臂各夾一個西瓜,鼇爪一起抱著一個西瓜,帶著總共三個西瓜走了進來。
奧珞因和瀆天蔑欣然一笑,起身迎接敖筱嬌,一龍幫她接過一個西瓜抱在懷裏,放到木桌上。“真是累死我了,在建興城裏找西瓜田簡直猶如大海撈針呀。”敖筱嬌摘下草帽粲然一笑,但隻是在強顏歡笑而已。她極力克製自己悲憤的情緒,僅希望不要影響到她利用瀆天蔑收集禁劍的計劃。
“原來敖筱嬌不見半天是去買西瓜了。”奧珞因笑道,拍了拍自己麵前的西瓜,清脆的回響更讓他喜上眉梢,“你從哪裏買的這麽大的西瓜?我們再去買幾個路上吃唄。”
敖筱嬌搖搖頭,“我不是買的,是換來的。”
“你的耳墜沒了一個,用它換的?”瀆天蔑歎了聲氣,“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好,憑你那耳墜的價值,買下三畝地的西瓜都沒問題。”
敖筱嬌捂嘴驚呼,“啊,可以買那麽多嗎?難怪那個大伯還笑嘻嘻地送我一頂草帽呢,原來是占了我不少便宜。”她的兩雙耳朵都耷拉下來,顯得特別失落。“抱歉,閣下。我應該先搞清物價再以物易物的。”
“沒關係。”瀆天蔑一麵撫摸敖筱嬌的頭一麵笑著,“做都做了的事情,再去說也無濟於事。現在先好好享受你辛苦奔波大半天的美味吧。”
“嗯,閣下真是太好了。”敖筱嬌頷首一笑,情不自禁落下晶瑩的淚來。
瀆天蔑心頭一震,更加憐愛地拂過她的銀發。可是他不知道,敖筱嬌的淚不是為他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