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她死了對誰都是一種解脫。」
平安夜,飄著雪,滿大街的火樹銀花,如同白晝。
走著走著,喬心唯又想起了紀小海的這句話,她死了對誰都是一種解脫。
想著挺心寒,但事實好像確實如此。
班級群里的同學都在說,小海啊,你重獲新生了。
孫容瑄車禍身亡的消息傳開之後,人人都說這是報應,她連一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沒有人會去緬懷她同情她,甚至是原諒她,她連死去都帶著別人對她的不解和怨恨。聽說她年邁的雙親將她的骨灰領走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鬧了一年,吵了一年,最終,孫容瑄以她的死來為她與紀小海之間的關係劃上了句號。
「先生,買支玫瑰花吧。」
江浩禁不住路邊小販的糾纏,掏錢買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上頭還帶著為融化的雪花。買了花,江浩跑著小步子追上去,「心唯,等等,心唯。」
失了神的喬心唯這才發覺江浩不在自己的身旁,而在後頭,她迴轉身去一看,抱歉地說:「對不起啊,我又走神了。」看到他遞過來一支花,她愉快地接著,「謝謝啊,你第一次送花給我。」
江浩乾笑了兩聲,說:「送花還不如送卡來得實際。」
「……」軍人都是這麼不懂浪漫的嗎?
還不等喬心唯說什麼,江浩看那大街上黑壓壓的人頭,就說:「咱們還是去商場吧,這人也太多了。」正說著,身旁來了一群身著奇裝異服的少男少女,他趕緊將她往自己身邊一摟,「過來,別撞著了。」
喬心唯很是無語,搖搖頭說:「果然,聖誕節不適合年紀大的人。」
「……」這下輪到江浩無語了,他摟著她,低頭說:「我很老嗎,你說實話,我看著很老嗎?真的很老嗎?」
小小的雪花飄落下來,落到了她的頭髮上,她憋著笑,一雙微笑眼彎彎的,彷彿每一根睫毛都在取笑他的自卑,「呦,江大首長,你不是最不在意外表的么?在實戰演習的時候整天往臉上塗泥巴你都那麼驕傲,年齡對你來說,有什麼影響呢?反正你的臉是隱蔽的,多條皺紋少條皺紋又有什麼關係?」
江浩深吸一口氣,眼睛往上抬了一抬,更加抱緊了她,說:「好啊喬心唯,你現在都敢取笑我了是吧,」他的笑帶著懲罰的意味,雙手越圈越緊,臉也越貼越緊,「看來我是太寵你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扛回家揍一頓?」
揍一頓這三個字,怎麼聽怎麼彆扭,喬心唯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好好,我投降,你饒了我吧,我好怕呦。」
她拿著玫瑰花,一下一下去戳他的鼻孔,他躲她戳,他躲她再戳。路過的人不少,情侶更多,他們這一對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嬌小可人,路人無不側目注視。
看著她無邪的笑顏,江浩感概著,「好了,終於把你逗笑了,這可真不容易啊。」他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自從目睹那場車禍,這段日子你整天愁眉苦臉的,我怎麼逗你你都開心不起來,我真怕你得抑鬱症啊。」
所以他把能推的工作盡量推,每天都要接送她上下班,她若加班他就守在一旁安靜地等,她若不加班,兩人就靠在沙發里一起看電影。他習慣了她的嬉鬧和無厘頭,也習慣了她追著他在旁邊碎嘴搗蛋,突然一下子角色轉換,他從起先的不適應慢慢地多了幾分理解。想她每天要面對不苟言笑的自己,也真是辛苦。
喬心唯奚落道:「那你呢,你一年四季都扳著一張麻將臉,我還以為你天生面癱呢。」
江浩緊抿著嘴唇,一臉的便秘樣,良久才擠出兩個字,「你強!」
「老公,我最近是心情不好,身邊發生了三場出人命的車禍,有時候我真的很難平復,想到他們慘死時候的無奈和悲涼,我就感同身受,但你放心吧,我會自己調節,這段時間很謝謝你一直陪著我,我沒事了。」
江浩現在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他已經完完全全被眼前這個隱忍而又堅強的女子所折服,很多事情她未必看得開,但只要給她時間,傷痛就會慢慢癒合。他希望如果有一天她父親車禍的真相揭開,她一樣能夠承受得住,自己調節,自己消化,因為這段路,沒有人幫得了她。
「好,你說沒事就沒事,那今天既然出來了,人再多我們也要逛,走,帶你刷卡去。」
「呵呵,有限制嗎?」
「必須無限制,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喬心唯眼眶泛紅,伸出手來往他的胳膊上一挽,什麼都不說了,趕緊拉著他血拚去。
XX商場人滿為患,幾個樓層的休息區一個空位都沒有,就連平日空置的樓道,現在也難得熱鬧了起來。八樓以上是奢侈品專櫃,全都城最奢侈最昂貴的東西都集中在這裡,而且只限VIP進入,那就擋掉了絕大一部分人。
不過,那裡也是挺熱鬧的。
喬心唯一直都是經濟獨立的,即便結了婚,她的工資也絕對養得起自己,她不太願意花江浩的錢,他給她的副卡一直都是錢包里的擺設品,她總覺得他的工資都是拿命賺回來的,比她自己的錢更捨不得花。
「嘖嘖嘖,太貴了,這件外套能抵我三個月的工資,就算買了我肯定也捨不得穿的,不要不要……這也不要,不實用,那件也不要,顏色太花哨了,不喜歡……」
服務員的微笑臉隨著一件一件收回的衣服,慢慢地凝固起來,這不是白忙活了一場啊。
江浩站出來說:「哎呀,我老婆太會幫我省錢了……」他直接對服務員說,「她剛才試的那幾件都包起來吧。」
服務員那臉,頓時眉開眼笑的,「誒誒,好的,請兩位稍等。」
「等等,等等,喂……」喬心唯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服務員捧著一大堆衣服往收銀台去,她瞪著江浩說,「不用都包起來吧,不用這麼奢侈吧,那裡恐怕是我一整年的工資啊。」心在滴血啊,心疼死了。
「難得給你買一次,剛才穿著都挺合適的。」
「有什麼合適的,買回去沒機會穿啊,我上班都穿工作裝的,不行,我得跟服務員說去。」
江浩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說:「馬山就有機會穿了,靳首長要請我們吃飯。」
喬心唯一愣,「誰?」
「我的上司,靳子劍靳老首長。」
喬心唯莫名地緊張起來,那可真是大首長啊,「為什麼事要請我們吃飯?」
江浩聳了一下肩膀,「關心一下下屬唄。」
喬心唯心想,婆婆說江浩可能要升遷了,因為上面的老首長即將退休,估計就是這位靳首長吧。
「那也不用這麼多衣服吧。」
「年底酒宴多,我有兩個同事結婚,其他還有宴會應酬什麼的,總不能每一次都出來逛吧?」
「那也不用買這麼貴的啊,我去樓下買一樣能買到好的。」
「樓下人擠人哪能看啊,安啦,這幾件衣服你老公我還是買得起的。」
不想跟他爭辯了,喬心唯嘆了口氣說:「一想到這都是你拿命賺來的錢,我就不忍心……算了算了,反正你都不心疼。」
服務員動作倒是快,不消一會兒工夫就打包好了,越是貴的店,服務越好,真正把你當上帝捧。
江浩手裡又多了四個袋子,他牽著喬心唯的手繼續往前逛,他從小到大都不缺錢,需要買想買的東西也從不看價錢,他沒有要求自己的妻子要省吃儉用,不過,她勤儉也是好的。
其實他一直沒有告訴她,除了在部隊里拿的工資,他還有很大一筆財富在證券公司存著,在證券公司還有一整個團隊幫他打理這筆財富,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他用每年的盈利在貧困地區蓋學校蓋樓房資助貧困生,這樣已經連續了十三年,未來他也會繼續下去。
這筆財富,是他過世的奶奶留給他的遺產,正規,合法。
逛著,路過一家樂器行,諾大的櫥窗裡面放著一把大提琴,背景是黑色的絨布,幽暗的射燈從上面照射下來,大提琴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那一根根琴弦都泛著微光。
喬心唯忽然想到,「江浩,蕭天愛現在怎麼樣了?」
「劉博士的專家小組核心團隊回國了,他的意思是現在國內的條件不必國外差,蕭天愛是否能站起來關係到他們的研究成敗,所以蕭天愛還在軍區醫院裡。」
「哦,隨她吧,我只是問問。」
江浩以為她會生氣,又會像以前一樣抓狂,但她沒有,反而很平靜地說隨她吧。
「這是我爸告訴我的,我並沒有去打聽,自從她做完手術之後我就沒有見過她,她也沒有找過我。」
喬心唯笑笑,「這樣就行啦,其實我已經想通了,只要你心裡在乎我,就不會亂來,對嗎?」
江浩鄭重地點頭,「當然,我發誓我現在心裡只有你。」
「呵呵,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那時候,她真的是這樣想的,直到很多年之後,她才發覺,命運這東西,真的很會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