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一場夢
「你是不是真的傻？」我說道：「鎮窟神哪怕消失，也不願意就這麼吃人，變成魔——之所以他還堅持留在這裡，就是放心不下萬鬼窟，不然的話……」
鎮窟神要是沒有這個使命，他大概早就任由自己自生自滅了。
「轟」，我話剛說到了這裡，只聽一聲巨響，那個巨大的人坐在了地上。
緊接著，他周圍掉下來了一大片的磚頭瓦礫，我們所在的樓層，也一陣顫動。
「李教習，你看！」羅曉梅一把拉住我，就指向了那個巨人：「不對勁兒！」
我也看出來了，這個巨人，好像越來越大了。
這是不是說明，他入魔的程度，越來越深了？
「這樣不行。」羅老爺子立刻說道：「時間長了，鎮窟神最後的神志也會消失，徹底……」
徹底變成一個吃人的魔。
難道，還得把他給消滅了？
我攥緊了三五斬邪，第一次覺的，下不去手。
可正在這個時候，長手拽了我一把，我就反應了過來，那個巨人，把手伸到了我這裡來了。
「李教習，你小心！」
羅明他們也都急了眼。
可我看得出來，這一隻手，不像是想把我怎麼樣。
我就沒躲，眼看著那個手伸出來，手心裏面有個什麼東西。
是一片神保牌。
我就把神保牌給接過來了，那是一個小小的烏木神保牌，愣一看挺寒酸的，上面寫著「姜石磊」。
這是鎮窟神生前的名字。
大金花把腦袋湊了過來，搖頭晃腦：「嘖嘖嘖，是不是這個鎮窟神，不甘心自己這麼犧牲，卻連個名聲也沒有，讓你把他的名字留下來，刻個碑什麼的，好讓自己名流千古啊？」
他這種犧牲，確實有名流千古的資格，但我知道，鎮窟神不是這種人——他對面子名聲，看的並不重，要不然，怎麼甘心自己的小廟，被稱為什麼「奶奶廟」？
這個神保牌有別的意思——他希望，他的位置能有人頂替。
不光是我看出來了，那個老鼠也看出來了，那個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給……給我。」
我看向了那個老鼠。
不對，現在是老太太。
它好像並不願意以自己原來的模樣，來面對我們這些它看不起的活人。
這會兒那個僵死的老太太已經重新站在了我們面前，頭上兩個「米老鼠」耳朵還是顫巍巍的矗立在了腦袋上。
她對著我伸出了手。
我瞅了她一眼：「你是想著……」
她也不回答，見我不給，劈手惡狠狠的就搶過去了，瞪了我一眼：「他的東西，當然是要我收著，他想做的事情，當然是我替他做！」
可是……
我不用解釋，她明白。
小胖子他們也不傻，全明白。
「爸爸，」倒是小狐狸忍不住拉了拉我的衣襟，懵懵懂懂的：「這是什麼呀？」
眼下，鎮窟神已經堅持不住，最後的意志也要沒了，眼看著，要徹底墮入魔道，在此之前，它一直苦苦支撐，就是放心不下這裡。
現在他是不行了，可這個萬鬼窟，總得有人守著。
他等一個交接，現在把我們給等到了，也把老鼠的心結給解開，他算是徹底放心了。
「卡啦……」
這會兒，鎮窟神巨大的身影暴烈的增長了起來，把這裡的牆壁撞出了不少的裂縫，好像空間都容納不下他的體積，要被撐爆了。
他十分艱難的轉過身，沖著萬鬼窟的洞口匍匐過去了。
「卧槽……不是吧？」小胖子一把拉住我：「老鐵，鎮窟神這是要……」
鎮窟神馬上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再這麼下去，他大概會一張口，把我們這些人全吃掉，再衝到外面吃人。
趁著最後的意志還存在，他得把自己給處理了——既然他現在已經淪為魔道，就只能去一個去處了。
讓自己沉入到了萬鬼窟里，跟「同類」為伍。
「李教習，你能不能想想法子？」羅曉梅已經把事情來龍去脈弄清楚，眼圈早就紅了：「他是那麼好的神，為什麼，為什麼最後落得這麼一個下場？」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誰都沒資格橫加干涉，我也覺得這是個悲劇收場，可我沒有法子。
也許，從他第一次以自己的能力，「越俎代庖」幫助了普通人，他就想到了自己會有這個下場了。
可他還是義無反顧。
羅老爺子也嘆了口氣，老太太轉過臉，眼睜睜的看著巨大的鎮窟神一下一下進入到了那個萬鬼窟裡面，消失不見了。
萬鬼窟跟宇宙黑洞一樣，什麼都能吞噬下去，而且無聲無息，你連個迴響也聽不見。
老鼠老太太一開始並沒有什麼表情，可等著巨大的鎮窟神徹底不見了，她攥著神保牌的手，還在一直哆嗦。
「那現在……」羅老爺子看看那個老太太，又看看我，說道：「你們走吧，這個地方……」
我知道羅老爺子的意思，他還是希望能把萬鬼窟給守好了。
「這個地方，誰也別想打主意！」
冷不丁，那個老太太厲聲喊道：「我接了他的牌子，能守在這裡的，也只有我！」
小胖子忍不住說道：「別說，這個老鼠精，嘴硬心軟，還挺傲嬌……」
「是啊，」羅曉梅擦了擦鼻涕：「跟鎮窟神一樣，捨己為人……」
「我呸！」老太太像是炸了毛，就啐羅曉梅：「你們知道什麼？誰為人了？告訴你們，到現在，我也還是討厭人！人……忘恩負義，就沒有一個好玩意兒！一個個的，白吃饅頭嫌面黑！我這麼做……就是想贖罪。」
是啊，她沒搞清楚鎮窟神的真正訴求，最後搞得鎮窟神進了萬鬼窟——他就是守萬鬼窟的，當然知道萬鬼窟里是什麼，掉下去會是什麼下場。
可他寧願掉下去，也不願意禍害活人。
老鼠，就是知道他的願望，所以想親自幫他完成這個願望。
說著，老太太轉臉看著我們，站在了羅老爺子的陣中間，急頭白臉的說道：「老東西，你還等什麼呢？滾，全都給我滾！」
「不是吧……」小狐狸小聲說道：「它，它是想著，自己……」
它是想著，自己守在羅老爺子的陣里，永遠不離開萬鬼窟，永遠陪在鎮窟神身邊。
它不是人，不用死，只會守出千秋萬世的孤獨。
這種孤獨，比有個小廟的鎮窟神還要凄涼。
羅老爺子有點猶豫，看向了我。
我點了點頭：「既然它決定了，那就照著它說的做吧。」
羅老爺子嘆了口氣，帶著我們，就從陣法裡面給出去了，接著，回過身，在一個角落裡面動了動手腳，等於給陣上了鎖。
我們眼前的景物，一下就變了。
以後，除了羅老爺子這個布陣人，沒誰能再靠近這個地方了。老鼠，等於新的活人樁。
這事兒，讓誰心裡都沉重。
在長手他們的帶領下，我們找到了那些還溫暖的身體，還有那些生魂。
這會兒，天已經亮了，晨曦從樓道盡頭的小窗戶里折射過來，映照著這裡都是朝霞的紅光。
馬上就秋天了，天色藍的很澄凈。
樓梯里再也沒了那種詭異沉重的感覺，微涼的晨風吹進來，把夜晚的粘膩一掃而光。
身體很輕鬆，心裡卻全都很沉重。
我給那幾個丟了生魂的身體做了招魂，不長時間，他們都陸陸續續的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身處這個地方，面前都是些不認識的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是啊……天都亮了……好像睡了很久。」
一個作死小分隊的小孩兒撓了撓頭皮，莫名其妙的說道：「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
我就問他：「夢見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