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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成魔

  雪狐猶豫了一下,接而道:「還有一事,我須得告訴你……那尤仙子之所以將你交到異族手中,想讓你百般經受折磨,或許……是為了叫陸泓琛成魔。」


  成魔?


  此事非同小可,秦雨纓忙問:「這又是為何?」


  「不知你是否聽說過,這世間自有天道,凡人作惡必有報應,不是報在現世,便是報在死後。仙人更是如此,作惡多端必將經受雷劫,或被移出仙籍。」雪狐接而道。


  提起雷劫二字,秦雨纓嗤笑一聲:「即便真有這所謂的天道,也定是極不長眼的。」


  否則,為何不懲處那唐詠詩,為何不懲處那尤懿兒?


  卻要叫她與陸泓琛屢屢經受苦楚?


  「話是如此,但天君若敢殺了陸泓琛這個閻羅,必將經受天道反噬。這世間,到底還是邪不勝正的。」雪狐道。


  邪不勝正這個詞,令秦雨纓覺得有些嘲諷。


  她挑了挑眉:「所以,這與陸泓琛成魔有何關聯?」


  「閻君曾心懷天地,而今心中卻只有你一人,毀了你,便是毀了他,若他知你痛苦死去,定會心性大變,毀天滅地,到時,那些所謂的仙人便能打著除奸攘魔的旗號,將他從這世間除滅。」雪狐解釋。


  天道不比這人世間的律例,雖存在,卻虛無縹緲,在生死這種大是大非上有其判斷,在許多小事上卻是力不能及。


  說到底,人世間不也是如此。


  就好比這驪國,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說是如此,可皇帝要想除去誰,斷然不必親自動手,大可讓手底下的一眾大臣代勞,再不濟也能將事情交予豢養的死士、暗衛來辦。


  如此即便事情穿幫,罪名也有旁人擔著,決不會落到皇帝自個兒頭上。


  那律例,自然也就形同虛設了。


  其實這些年來,天君也不是沒有叫人算計過陸泓琛的性命,不然陸泓琛也不會這麼世世短命。


  只是殺他容易,滅他的魂魄卻難,除卻天君親自動手,旁人皆是動不得分毫的……所以事情才一拖再拖,拖到至今。


  當然,這只是雪狐的一種猜測而已。


  這種猜測不是沒有道理,秦雨纓思忖了片刻,忽而恍然大悟。


  她先前一直以為天君留陸泓琛存活於世,是想讓他痛苦萬分,而今看來卻並不止是如此。


  痛苦是一回事,痛苦之餘無計可施又是另一回事。


  無論何人,發覺自己被奪去了法力、剝奪了身份,在輪迴中兜兜轉轉,與所愛之人一次又一次分離……都定會心如刀絞,雖生猶死。


  此乃人之常情,即便陸泓琛是閻君,也不會例外。


  數千年過去,終於破鏡重圓了一次,他卻要再次眼睜睜看著自己離世……


  光想想,秦雨纓都心中一陣發沉。


  若她是陸泓琛,或許會徹底陷入瘋魔,哪怕與這所謂的天道為敵,也定要將那所有奸險小人一一殺凈……


  墮入魔道,為天地所不容。


  到時憑陸泓琛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與數萬仙人為敵?

  事情雖未發生,她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惶然,轉目吩咐雪狐:「備馬,今日便啟程去南疆。」


  「不可,」雪狐想也不想地搖起了頭,「他將你帶到此處,就是想讓你遠離戎疆戰事,擔心你有性命之憂。」


  「他擔心我有性命之憂,我又何嘗不擔心他的安危?再說,我已被幽冥鏡認主,又沒有了仙骨,即便是仙人也別想輕而易舉找到我。加之這一路有你護送,斷然不會有事。」秦雨纓仍舊堅持己見。


  不是她固執,而是她心中實在不安。


  此番遭遇,於她而言就好似生了一場大病,病好醒來,身旁卻不見了陸泓琛的蹤影……


  她頭一次如此挂念他,心頭彷彿系了一根繩,那看不見的繩索,迫切地將她往他身邊拉近。


  分開的每一秒,都如此煎熬。


  雪狐難得地沒有強求,秦雨纓說的不是沒有道理,而今天門依舊未開,除卻那唐詠詩,凡世間的仙人就只剩下尤懿兒一個,哪怕中途遇上了尤懿兒,他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雪狐辦事極快,不多時就牽來了兩匹馬。


  這屋子曾是陸文霍與冬兒居住過的,甚是清貧,除卻一些乾糧,並無多少行李要收拾。


  秦雨纓依舊穿著那身男子衣裳,披上一身灰色長袍,以帽遮面,不仔細看根本辨認不出是個女子。


  此地離南疆並不遠,約摸過了半日,就已行至兩軍交界之處。


  來到驪國軍營,雪狐取出陸泓琛的信物,把守在營外的士卒立刻放二人通行。


  短短几日不見,陸泓琛眼底似有了戎疆的漫漫黃沙,那眸光與之前相比,更多了幾分崢嶸與冷毅。


  那雙彷彿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墨色眸子,映著秦雨纓清瘦的臉頰。


  她輕舒一口氣,心中忽然就安穩起來,這一路風塵僕僕的倦意,轉瞬全然消失無蹤。


  陸泓琛朝她走來的一瞬,肚子里突然有了細微的動靜。


  她輕撫小腹,不由微怔。


  這似乎……還是孩子頭一次踢她。


  「為何執意要來南疆?」他微嘆。


  到底拿她沒有辦法,眼神稱不上責備,反而帶上了幾分寵溺。


  明知故問……


  秦雨纓嗔怪:「自然是來找你的,你將我扔在那荒山野嶺,獨自一人跑來南疆,叫我如何放心?」


  他捉住她微涼的手,也不辯解,眸光深深:「這一路,可有受苦?」


  秦雨纓自是搖頭。


  來南疆不過花了半日的功夫,雖是騎馬,途中有些顛簸,但她與孩子都還受得住。


  「外頭風沙大,王妃娘娘這邊請。」杜青上前。


  秦雨纓進了營帳,卻是把雪狐忘在了外頭。


  「見色忘義!」雪狐有些忿然。


  敢情他只是個跑腿的,順利將人送到,就可自行退避三舍了?


  「胡公子是吧,王爺吩咐火頭軍準備了一桌飯菜,為您接風洗塵。」一名小卒說道。


  飯菜?


  雪狐哼了一聲:「算他上道,曉得小爺我這一路沒吃沒喝累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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