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聽說過演員嗎

  “如今林前掌事已非掌事,再坐高位也不相宜。將他請出去吧。”江煙伣目光偏過林湘城扭曲的神色,落在了一側看得發怔的甄翊身上,“是叫……甄翊,是麽?”


  他打了個激靈,末了忙不迭頷首“正……正是小人。”


  “錢莊不可一日無人看管,就先由你打理著好了。”反正他看起來多半也是林湘城這甩手掌櫃的甩手對象。


  “是、是!”不過是敬口酒的功夫便敬來了一個掌事之權,他聽了自然大喜,“小的定不辜負總掌事的期望!”


  一小廝此時也遵著江煙伣的命到了林湘城麵前,向他做了個不諂不怠的請姿“林爺,請吧。”


  座上眾人都偷覷著他,看他如今還會作何反應。


  林湘城怒目盯著江煙伣,到底沒狠下心來在眾人麵前放低臉麵求情,最後挑唇冷哼一聲,正欲離開,仍站在跟前的瓏絮便又將手往前拱了一拱“小姐的心意,還請林前掌事收下。”


  他氣到頭上,一把握在碎陶上抓進了手裏,隨後在一幹侍從的跟隨下氣勢洶洶拂袖而去。


  這事才算是了了。


  江煙伣一點沒將他那一大把火氣放在眼裏,目送他離開後便微笑著看向眾人“諸位繼續吧,不必拘束了。”


  “……多謝總掌事。”


  總之這看似柔柔弱弱的姑娘,他們是再不敢輕易招惹了。


  她聽得順心順意,一瞬間還真有了點當老板的錯覺。


  兩口茶潤喉的茶喝完,她才算出了角色,一雙剛才還張揚得很的眼馬上便慫了回去。


  她演戲時從來都跟著感覺走,一旦開始了就刹也刹不住,比如說剛才,什麽也沒多想就把夫人的員給裁了,還裁的是位經理級別的。


  她悄悄瞅了眼林湘城離去的方向,又偷瞄了眼夫人,發泄得痛快之餘又憂心了起來——自己剛上任就濫行職權,夫人不會怪罪吧。


  她一抬頭,正巧見瓏絮回來,便對她招了招手。後者乖巧地在她一側俯了下來,候著她的吩咐。


  她輕咳了聲,捧起茶盞遮住半邊臉,發愁道“我那麽做,夫人不會怨我吧?”


  “小姐多慮了。”瓏絮小聲道,“他不本分已久,而夫人不收拾,隻是想待他將旁的不忠的牽扯出來,到時再一並除去而已。”說罷又補充道,“小姐所為雖與計劃不同,但能讓小姐立威,怎樣都是好事了。”


  她訕訕“那就好。”


  瓏絮說完話便退到了一邊去,她也放下茶盞直起了身,扭頭想看看謝應斂作何反應,卻與他的視線撞了個徹底。


  她趕緊賠笑,小心翼翼喚了他一聲“兄長。”


  之前賣了那麽久的乖,別讓他覺得自己恃寵而驕,到頭來功虧一簣。


  痛快作威作福的是她,作完後向著四邊賠禮的也是她……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裏外應付起來真的好辛苦。


  見她一瞬又謹小慎微了起來,謝應斂微揚了一下眉梢。


  江煙伣正提心吊膽地等他發話,卻見他偏回了頭去,目光淡淡落在座下,話倒是同她說的“你聽力不錯。”


  “啊?”她懵然,“什麽聽力?”


  他向林湘城座席的方向微傾了一下頭“他的那些話。”


  她眨了眨眼。


  適才她二人的那番對話,但凡不是聾的,滿座誰聽不到?她一琢磨,覺著他指的應該是林湘城刺激她發作的那兩句。


  能聽到那兩句耳語,她的聽力確然不錯……當然,同樣也聽到了的他,聽力也不能差到哪去。


  莫非這個時代人均順風耳麽。


  她坐直了一下身子,也麵向了眾座“兄長過譽了。”


  他輕輕笑了“人前人後各一套的本事亦是不錯。”


  這話就有些火藥味兒了。她啞了一下,決定撿著好話說“還要多虧兄長在錢莊門前的提點,若不然就是給無月十個膽子,無月都不敢擅自處置……”


  “我可不記得我有提點得如此全麵。”


  她正欲辯解,卻聽他又道了句“也不覺得你能換上一副與你如此不符的嘴臉。”


  她意識到了他所指為何,怔然轉頭。他此時也看向了她,眸中的笑意不知何時褪了個幹淨,空留一對深冷如黑玉的瞳眼。


  座下眾人仍在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嘈雜聲卻被她濾了個幹淨。眼前不過一臂開外就是謝應斂,毫無怒色,卻沒來由地讓她怕了起來。


  “謝無月。”他啟唇,“方便告訴我一聲,你是誰麽?”


  不知是他氣場攝人還是她自己虛心作祟,她腦子轟地一聲,身上寒毛炸起來了一片。


  果然起疑了。


  她看回了座下眾人,麵上仍舊不為所動“想必兄長與夫人早已將我調查徹底了吧,兄長又何故明知故問?”能讓她坐上二小姐之位,顯然夫人對她的底細非常放心。


  謝應斂卻慢慢道了句“總會有漏網之魚的。”語氣淡得仿佛他不是在質疑眼前人,隻是隨口談及了天氣一般。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能明顯感覺到,若自己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她盯著墨綠的地毯,感覺掌心微沁出了汗來。


  光說自己是丫鬟他是斷不會信了,但若實話實說,他怕是會將她當妖怪就地砍了……


  該裝傻?還是瞎編?


  腦中一番天人交戰後,她笑了一下“原來兄長是想問這個。”


  裝傻是蒙不過去了,以他的敏銳程度,瞎編估計他也戳得穿。


  謝應斂麵色毫無變化,並不吃她這一套。


  她看向他“兄長可聽說過……何為演員?”


  ——但她還可以本色出演啊!

  他終於微挑了一下眉“演員?”


  “這詞也是我小時聽來的,就是……跟廝波差不多,”她手舞足蹈地解釋著,“廝波是在台上演角兒,演員是隨時隨地都能演,而且不演話本子裏的那些什麽關公啊之類的大角,專演貼近生活的,能以假亂真的。”


  他淡淡看著她,顯然沒信。


  “我方才那出其實跟廝波沒什麽兩樣呀,隻是演的不是哪個本子裏有名有姓的,而是隨便一個生氣的小姐罷了。”她擰起眉毛,像模像樣做了個怒色,又笑眯眯地看了回來,“從前的事我都記不大清了,跟誰學的早忘了,但所幸本事還在,沒曾想有朝一日還能派上用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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