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木硬則折
上官清越聽了德妃的話,百思不得其解。
德妃不會無緣無故說那麼一句話。
一定別有深意!
上官清越想了許久,最後決定賭一把。等到夜裡的時候,她將門窗全部從裡面鎖緊,任誰都不能隨便從外面進來。
她躺在床上,安靜等待,一雙眼睛不住打量周圍動靜,燭火也熄滅了。
她知道,這樣安靜的風雪夜裡,一定不會那麼安寧。
終於,屋頂之上傳來了輕微的響動聲。
若不仔細聽,還會以為只是野貓從屋頂跑過。但上官清越知道,她要等的人來了。
果然。
屋頂的瓦片被人掀開一塊,隨即便有細碎的雪花隨著寒風席捲進來,之後便是一條人影輕身跳了進來。
上官清越趕緊掀開被子,翻身坐起來。
她一身衣服穿得規規整整,趕緊下床站起來,雖然房間光線昏暗,還是看清楚來的人不是別人。
正如她所料,是皇上君子珏。
君子珏向外面看了一眼,穿著黑色的夜行衣,許是嗆了寒風,掩住嘴忍住了咳嗽聲。
「皇上夜裡這副打扮,來我這裡,到底有什麼事?」
上官清越狐疑看著君子珏,雖然料定君子珏會幫自己,但也不敢保證君子珏在諸多壓力之下,真的做得到。
更何況死的那個,還是君子珏最疼愛的表妹。
君子珏看著上官清越,她絕美的容顏在夜色下,好像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更顯得嬌媚妖嬈。
但君子珏的目光看上去,有些冷。
「輓歌的死,朝廷上鬧的很兇猛。」他道。
「皇上有何打算?輓歌郡主即便不是我所殺,到底也是因我而死,皇上難道就沒有打算順從林丞相之意,將我處死?死的可是皇上疼愛的表妹。」
君子珏濃黑的眉宇微微蹙著。
「還有,皇上病重,總是接二連三跑出來,就不怕龍體染病更重?」
君子珏喘息了一會,似乎才平復了呼吸,低聲道。
「輓歌的死,朕確實很心痛。但朕覺得,這件事另有蹊蹺。只可惜,伺候輓歌的宮女已經瘋了,在審訊的時候,忽然發狂,一頭撞在大殿柱子上,死了。」
「小小的一個宮女,有什麼好審訊的。發現自己伺候的主子,只是自己打個盹的功夫就死了,過於驚懼,瘋了也合乎情理。」
「只是……」
上官清越話鋒一轉,拖起長音。
君子珏的星眸,漸漸眯緊,已知道上官清越想說什麼,「一般守夜宮女,打瞌睡很正常。但她們都受過訓練,又有教導嬤嬤平日里嚴苛督促,值夜班的宮人,誰都不敢真正睡沉,生怕夜裡出了岔子被責罰。」
「輓歌的傷口,流了那麼多的血,而宮女發現時,身體都僵硬了,顯然宮女睡了很久,這裡便是疑點。」
「皇上說的沒錯!」
上官清越眼角一挑,「林夫人那麼疼愛自己的女兒,晚上守在林輓歌身邊的宮女,肯定是宮裡嬤嬤精心挑選,做事最妥善的穩重宮女。」
「確實聽德妃說,那晚值夜的宮女,是個做事很穩妥的宮女,因為辦事細緻,宮裡很多嬪妃都暗地裡爭搶那名宮女到自己的宮裡做姑姑。」
「這就奇怪了,明明太醫有交代,林輓歌身上的傷口,萬不能再有出血的情況發生。這麼重要的守夜,那個宮女怎麼能打個瞌睡睡那麼久。」
君子珏的眼底,已經浮現了一抹幽寒的明光。
「若不是皇上的葯,我今日還會躺在床上不能起身。跑去那麼遠的偏殿,暗殺林輓歌,我可做不到。」
上官清越盈盈一笑。
只要皇上相信不是她做的,那麼她就多了一分活下去的保證。
「朕自然知道,不會是你。」
「那麼會是誰?又為何殺了輓歌郡主?宮裡……不管輓歌郡主得罪了誰,有皇上護著輓歌郡主,只怕也沒人膽敢碰輓歌郡主一下吧。」
君子珏的目光,深深地看向上官清越。
她便笑了,「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又會是誰,這麼不懈餘力的,寧可搭上輓歌郡主的性命,也要將我牽扯其中?」
這個答案,上官清越心底呼之欲出。
但要引導皇上去懷疑,從而相信,只怕沒那麼容易。
不管怎麼說,她於大君國的每一個人,她都是一個外國來的外人。在大君國,她除了冥王妃這個空頭銜,毫無地位。
君子珏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眸忽然張大了一下。
上官清越淺笑嫣然,「皇上夜半來我個王妃的寢殿,若被人知道,又要說我狐媚妖顏,禍亂大君國了。」
輕輕的點撥,上官清越便將矛頭指向了太后。
君子珏沒有說什麼,他還是不能相信,太後會為了除掉上官清越對林輓歌下毒手。
「這件事,朕自會調查個水落石出。」
上官清越知道,君子珏只是安撫自己的一個說法罷了。
如果那個真相,會牽扯更高位置的人物,讓朝廷變得更加動蕩,君子珏豈會自毀國家安危,揪出那個真兇。
最後,到底死的只是一個還未出閣的官家小姐而已。
「我不求真兇繩之以法,我只求性命無憂。」這才是最重要的。
「那是當然。朕也是因為這件事,才來夜半來此。現在冥王監國,公主何必和冥王硬碰硬下去,反而對你不利。」
上官清越臉上的笑容散個乾淨,「我也知道這個道理。」
但讓她向痛恨入骨的君冥燁服軟,她做不到。也不相信,輕易服軟,君冥燁就會放過自己。
「木硬則折的道理,公主不會不懂。」
上官清越沉默稍許,將自己的夢境說給了君子珏聽,果然看到君子珏那張蒼白的臉上浮現了狂喜之色。
「看來龍珠和公主之間,肯定有所感應!龍珠重新喚醒,一定需要公主才能做到。」
「我也不敢保證,但……」
上官清越的聲音低沉下來,「若我有幸逃過此劫,我願意幫皇上試上一試。」
君子珏向著門外掃了一眼。
「公主暫且養好身體,再做從長計議。還有就是,龍珠的事,希望公主保密。」
「那麼重要的事,我豈會說出去,不是自尋死路。」
君子珏當然不想龍珠熄滅的事外傳出去,不然他這個皇上,還沒病故西歸,就要從皇位上退下去了。
君子珏走了。
上官清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許久,都不能安然入睡。
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即便君子珏給她帶來了一些糕點,也只能簡單果腹而已。
似乎君子珏說的沒錯,木硬則折,她是應該好好為自己做一個打算了。
第二日一早。
上官清越推開緊閉的殿門,之後跪在了殿門口。
經過一夜的風雪,外面一片刺眼的雪白。
不少宮人在院子里打掃積雪,時不時甜頭向著開著殿門,跪在那裡的上官清越看上一眼。
私底下議論幾句,這冥王妃怎麼跪在那裡?
她要做什麼?
寒風從大門口湧進來,侵襲上官清越身上單薄的衣衫。
長長的黑髮,在寒風中浮動,猶如柔亮的黑色緞帶。
她跪了許久。
君冥燁換上朝服去上早朝,到君冥燁下朝回來,她已經腰板挺直地跪在那裡。
君冥燁向著她的方向掃了兩眼,便回了對面他的寢殿。
院子中央,有一棵梨樹,枝椏上堆積很厚的積雪。
君冥燁站在窗子前,透過窗口打開的一條縫隙,正好可以看到上官清越的寢殿門口。
風吹過樹枝,散落一片白蒙蒙的細雪,模糊了上官清越安靜跪在那裡的身影。
君冥燁深黑的眸子,恍惚了一下,緊抿的唇角微微動了一下。
春蘭端來熱茶,放在君冥燁一旁的桌上。
「王爺剛剛從外面回來,喝點熱茶驅驅寒,這兩天到臘月了,實在太冷了。」
接著,春蘭又道,「即便屋裡暖和,只是開門的功夫,就覺得耳根都冷的疼。」
「王妃一直跪在那裡?」
春蘭應了一聲,「一直跪在那裡,大概有兩個時辰了。」
君冥燁嗤哼一聲,「倒是有骨氣!她喜歡跪著,那便跪著吧!」
到了午膳的時候,上官清越還跪在那裡。
就連姿勢都沒有變一下。
君冥燁拿起筷子,正要用膳,忽然又頓住。如果他沒有記錯,那個女人好像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他又冷笑一聲,「很有體力。」
若換成一般的柔弱女子,早就堅持不住,又哭又鬧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
君冥燁一直在明陽宮進進出出,很多大臣都聚集在御書房要君冥燁拿出一個處決上官清越的說法,不然誰都不肯走。
最後,滿個朝廷,幾乎半數的大臣,都去皇上的寢宮前,跪在皇上的寢宮外的院子里,請求皇上出面,公正公平主持大局。
寒冬臘月,那群大臣,跪在那裡,一個個瑟瑟發抖。
都是朝中要員,若真因為天寒地凍出現一些閃失,直接動搖的也是整個大君國的根本。
君冥燁惱怒不已,但那群人誰都不肯離去。
「想用這個辦法威脅本王?呵!」
君冥燁憤怒地回到明陽宮。
當看到上官清越還跪在那裡,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向上官清越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