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隔閡

  傷痕。


  一身的傷。


  忙忙天涯路,處處是浮雲。


  眼淚流不盡的落地。


  一滴一滴。


  顧安寧過了很久,只是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臉。


  「好了,都消消氣,吃飯吧……」顧爸爸突然說著。


  顧媽媽胸口上下起伏著,指著趴在沙發上的顧安寧罵著:「就她這個德行的,到底是像誰了?」


  安寧從沙發上爬下來,唇角輕輕扯出一絲輕蔑,對自己的輕蔑。


  「你給我站住,你要去哪裡……」


  顧媽媽大喊著。


  安寧站定腳步,背對著那一家人,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她的心也會碎,也會痛,也會死的。


  「如果媽媽你不想打了,那麼我想出去透透氣……」說著一步一步的走出屋子。


  「你看看她的那樣,就跟她奶學的,都學到了什麼?整天那副死樣子,誰看見她不喪氣?」顧媽媽揪著顧爸爸的袖子喊著。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聽到這些話,會感覺傷心嗎?


  她的答案,是會。


  她以為只要她退讓了,她忍了就可以了,可是還是不行。


  安寧突然拔起步子跑向外面。


  到底哪裡才能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跑到十二中,因為中學放學的時間要比安寧他們晚些,所以還沒有下課。


  她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想來這裡,她現在想去摸摸那把提琴。


  她想跟奶奶說,為什麼只留下她一個人?


  她已經儘力了,真的儘力了,已經沒有力氣了。


  王妃從校醫室走出來,校醫有些擔心的看著他,臉上都是擔心的神情。


  「王妃啊,去醫院看看吧……」


  王妃依舊是那副樣子,無欲無求的樣子,有禮貌的對著校醫淡淡說著。


  「我沒有關係的,不舒服我會去醫院的。」


  校醫搖搖頭,回了自己的工作間。


  王妃慢慢邁著步子,動作緩慢得像是一個從中古世紀走出來的貴族,似乎每走一步都要考慮再三。


  他的包還在練習室里,所以他要回去將包取出來。


  走到練習室,步子停留在地面上站定。


  眉頭輕輕的蹙起,不過馬上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目光所觸及一個抱著身體蜷縮在一起的背影,她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要進去嗎?」


  溫柔的聲音在安寧的耳畔響起,她抬起頭,因為哭的太久,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


  王妃輕聲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錶。


  打開練習室的門,站在門邊,看著她:「不進來嗎?」


  顧安寧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她的小手因為長時間緊捏著拳頭,用力過度指尖都是白色的。


  她站起身,走了進去,他將練習室的門關上。


  空氣陷入了寧寂。


  只有她有些不勻的喘息聲。


  王妃上了台,坐下身,拿起琴弓。


  「遇見不開心的事情,哭過就算了,念念不忘是對自己的懲罰。」他的手緩緩動著。


  他想,眼前的這個女孩兒應該非常不開心吧?


  她的臉上寫著痛苦,他在心裡無奈的嘆氣,唇角比剛剛蒼白了些許。


  女孩子就是眼淚多,他淡淡的想著。


  她依然在哭,到了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眼淚墜在眸中,無聲的滑落。


  不斷須斷該斷。


  不盡須盡該盡。


  不了須了該了。


  不分須分該分。


  他站起身,然後伸出了手,抓著她的手上了檯子。


  將琴弓放在她的手中,聲音像是飄在天空的棉絮,輕輕的淡淡的。


  「這個叫做琴弓……音樂也是有生命的,有的是明亮的、有的是燦爛的還有黑暗的耀眼的,只有想不出沒有它不包含的……」


  他彎下身,抓著她的手拿住琴弓,將琴弓放在弦上,然後緩緩的滑動。


  少年的聲音在耳畔不斷的響起,心。


  她的心底裂開了一個洞,一個在也無法填補上的黑洞。


  她答應奶奶的,可是她現在做不到了,她好累。


  她忘不掉,一次一次的傷害。


  「不,不是宣洩……」他停住手。


  安寧的眸子對上他的,眸子里有些慌張,有些茫然。


  他繼續握住她的手,去糾正:「是融合。」


  顧媽媽將菜端上桌,對這裡面喊了一聲。


  「依寧、海濤吃飯……」


  顧依寧和顧海濤兩個人坐在飯桌上,顧媽媽將頭上的燈點開,照亮了飯桌,燈光有些暈黃,夾帶著一絲絲的細霧,瀰漫在桌子上方。


  顧媽媽站在廚房看著外面,這個死丫頭也不知道跑掉哪裡去了?


  該不會遇上什麼了吧?

  顧依寧今天的胃口很好,將飯碗遞給顧爸爸:「爸,給我盛飯……」


  顧媽媽在廚房突然說著:「自己沒長手嗎?連盛飯也不會了?」


  她心裡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久久不肯散去,她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麼了?

  顧依寧不耐的站起身,自己盛著飯。


  顧媽媽和顧爸爸上了桌子,一家人圍在一起吃著飯,顧爸爸給顧媽媽夾著菜,顧媽媽突然將碗里的菜挑了出去,啪!一聲將菜扔在桌子上。


  將筷子狠狠一摔。


  「我是欠了你們老顧家的,連個孩子也給我臉色看……」


  *


  是夢,就要醒。


  醒了,生活依然要繼續。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安寧望著大門出神。


  其實她覺得如果她是被爸爸媽媽撿來的,她會相信的。


  她的心空了,和天空交織成一片。


  空氣里那些委屈在無邊無際的漂浮著,然後又消失得無影蹤。


  打開房門,進了屋子,換了自己的拖鞋,然後翻找出今天的功課,無聲的做著。


  「安寧啊……」顧爸爸咽咽口水:「吃飯吧……」


  顧安寧安靜的揮動著手中的筆,在本子上唰唰的寫著,一股沁涼的隔離感從她的身上飄了出來。


  夢,已經醒了。


  顧安寧早上醒來的時候,顧媽媽腫著眼睛,將飯菜放在桌子上,中途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她看著顧安寧,她前輩子是不是就欠了她的?所以她這輩子來討債了?

  心口憋著一口氣,這個孩子怎麼會是她生的?真的沒有抱錯嗎?

  一家人安靜的吃完早飯,顧爸爸起身,拿起自己的黑色公文包走出大門,然後在廚房的窗戶下喊著;「依寧、海濤上學了,趕緊的,爸爸趕時間……」


  顧依寧坐在床上緩緩穿著自己的白色襪子,然後將昨天穿過的下床的時候順便扔在了顧安寧的盆里。


  依寧背上書包,快速出了家門。


  從外面可以聽見她嬌弱的聲音。


  「爸,晚上我有比賽,你來看嗎?……」


  顧爸爸哈哈大笑著,一臉的驕傲:「當然要去看了,我們家依寧可是未來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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