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神的視角，人即螻蟻（一更）
白玉嬈現在有個毛病，一遇到什麼壞事，就覺得是秦世海乾的。
其實，白玉嬈倒也不是無憑無據的冤枉他，秦世海布得了鎖天煉魂那樣的大陣，再封印了輪迴路，又算得了什麼？
良久，歸海岸收回了眼中的金光，眼眸恢復了正常顏色，他道：「不論是鎖天煉魂大陣，祭魂陣，還是這封印輪迴路的手法，都是出自同一人，嬈嬈說的沒錯。
而這些手段，都是出自上古的一個古老傳承，如果成功，整個世界都將成為對方的掌中之物，秦世海，定然是得了那個傳承，如果是那樣，嬈嬈，這便十分可怕了……」
白玉嬈眨眨眼睛，擔心的問，「歸海岸，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傳承，我們要是對付不了，那怎麼辦？我還答應地球意志要幫它呢。」
歸海岸沒有說話，眼神凝重， 「那是一個十分古老的傳承，要追溯到上古……」
白玉嬈看著他，不明白。
燕無淚這時走了過來，方才，通過崑崙鏡，他也知道了那個輪迴路的封印入口。
「據說我們聖族的祖先身懷通靈血脈，我們的血脈，就是天地初開時溝通陰陽兩界的媒介，我們族人身上的曼陀羅花，被稱為黃泉之花，上古的時候，我們一族被喻為不祥，族人備受欺壓，我們一族的處境，也是在後期才好轉起來，但是我沒有想到，有人居然會拿我們整個族群來封印輪迴路。」
燕無淚說這些話的時候，面無表情，眼底，卻充斥著巨大的悲哀。
白玉嬈看著他，情緒也有些低沉。
歸海岸面色嚴峻，「既然我們發現了這裡的秘密，那就一定要解決，你的族人的魂魄，時刻都在受著折磨，不得解脫，還有他們的鮮血，也被當成了封印的養料，想要解開這個封印，還得用你的血為引。」
「我族人的那些魂，能救？」燕無淚心中一動，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即便是救了，他們的魂也會十分的虛弱。」歸海岸道。
燕無淚激動，哪怕是虛弱，但是，只要能救，他就滿足，他的眼中隱隱泛起淚光，「能救就好，能救就好。」
白玉嬈同情的看著他，心中更加的憤恨秦世海，她敢肯定，這缺德事，肯定是秦世海乾的。
「我能幫你，你不是有鏡子嗎？等把他們的魂救出來后，就讓他們去鏡子里休養，以後有了機緣，說不定就能轉世輪迴了。啊，對了，歸海岸，我們要是打開這個封印，是不是輪迴路以後就通了？」
白玉嬈問。
歸海岸搖了搖頭，「估計沒有那麼容易，一切還得我們解開這個封印后再說。」
「要怎麼解開這個封印？」白玉嬈問。
歸海岸已經開始往外拿東西，那是一沓符紙，上面有神秘的能量波動。
白玉嬈立即好奇的看了過去。
「還要藉助崑崙鏡的威力，曾經，我在白家的一本古書上看到過如何解開這封印的方法，但是，想要真正的實施，還得有強大的法力。
我雖然了解一些術法，但是，畢竟不是精修，除了崑崙鏡的強大力量，估計同時還得溝通世界意志。嬈嬈，我本來有馭靈天賦可以做到溝通世界意志，但是，既然有你在，就靠你了，這畢竟是打通兩界的操作，我們還是穩妥一些為好。」
歸海岸道。
白玉嬈和燕無淚都點頭，崑崙鏡已經從燕無淚的身體里飛了出來。
……
昆城，天地一片灰暗，到處都被死氣瀰漫，秦世海看著死氣沉沉的整座城，眼神平靜而淡漠。
那種淡漠近乎無情，那是一種高高在上俯視的目光，宛如那至高的神，視天下蒼生為芻狗。
這樣的他，令人生畏。
許多人都站在他的身後，莫明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壓迫力。
突然，秦世海的神情一變，眼睛緩緩眯起，額角的青筋隱隱跳了三跳，有人在破輪迴路的封印。
「那個丫頭……」秦世海雖然感應到了，知道會被壞事，但是，他也並不著急，而是繼續呢喃，「果然是我的剋星……」
他惱怒，但又隱隱有些滿足，似乎，孤獨的神靈終於找到了平等的對手，讓他不高興，但也很高興。
一種複雜的情緒在他的眼底波動，只到某一刻，天地發生無聲的轟鳴。
那是輪迴路被解封，兩界重新連接的聲音。
明明沒有聲音，可是某一刻，所有人，哪怕是沒有開化的野獸，也都紛紛感應到了天地間的那種顫鳴。
發生了什麼？
所有人茫然。
秦世海閉眼，有些無奈，又有些一切盡在預料中的瞭然。
他睜開眼，看著一具具屍體被抬出去火化，濃煙滾滾，起初，這座城裡還有恐懼的哀嚎和哭聲，可是漸漸的，連恐懼的聲音都不再有，只剩下一片絕望的死寂，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眼神獃滯，默默等死。
因為，不論如何吃藥，吃多少葯，都治不好他們，人群，在快速並且大量的死去，人命與螻蟻一樣，說死多少就死多少，低賤的不堪至極。
這段時日，這座城裡的人，死的已經不到一半倖存。
不需要多久，這座城就會徹底成為死城。
……
聖族人的靈魂被崑崙鏡收起，燕無淚臉上的神情似喜似悲，他將自己的血放了出來，將那些族人的血引了出來，然後被白玉嬈煉化，煉成一滴晶瑩鮮紅的精血，讓燕無淚吞下。
燕無淚一開始不肯，覺得這樣對族人不敬。
白玉嬈想了想道：「如果我是你，就一定會吞下。你想想，他們已經死了，你便是不吞下，也是浪費，反而還會引來有心人的覬覦，倒不如你自己吞下，讓自己的血脈變的更強大精純。這不是對他們不敬，這是一種對他們的保護，也是一種寄託。」
燕無淚怔怔的看著她，好半天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他吞下了那滴精血。
輪迴路那個洞口處，正排滿了符陣，列成了一個複雜的陣形，散發著不可想象的能量波動。
白玉嬈十分驚奇，地球是個古老的星球，它有很多神話傳說，雖然有許多不被證實，但是眼前歸海岸列出的這個符陣，卻讓她隱隱的感受到了地球的神秘和強大！
地球意志對白玉嬈說，縱然如此，但是輪迴路依舊受到了影響，哪怕是已經連接了陰陽兩界，可一時半會兒也依舊通不了，但是以後，在一定的時間緩衝后，應該會漸漸再打通。
地球意志很激動，很感激白玉嬈。
它和白玉嬈沒有多說幾句話，便又虛弱的沉寂了下去。
歸海岸收手，但是並沒有將那些符紙的列陣收回。
留著那符陣，可以守護輪迴路的洞口。即便是有人再對輪迴路出手，他也能因此感應到。
燕無淚吞下精血，覺得血脈被凈化，體內有精純的力量涌動，他眼中不禁泛出水光。
「燕無淚，你不要哭，現在這樣是好事，得到崑崙鏡認主，就是你最大的機緣，以後，你和你的族人，說不定會團聚呢。」白玉嬈見他如此，便上前去安慰，小模樣十分認真。
燕無淚頗為高傲，生生將眼中水光逼回，惱羞道：「我哪裡有哭？」
「哭又不丟人。」白玉嬈說，「你看我，說哭就哭。」說罷，她就要擠眼淚。
只是，拚命擠了半天，也沒擠出來。
歸海岸哭笑不得，知道白玉嬈是在安慰燕無淚，只是哪有這樣安慰人的？
燕無淚默默看著白玉嬈，緩緩的露出笑容，不由道：「遇到你才是我最大的機緣。」
白玉嬈連連擺手，「別說這麼肉麻的話嘛……」她說的謙虛，但是卻在暗自得意，虛榮心很是滿足。
崑崙鏡頓時可不幹了，他譴責燕無淚，「難道本神器比不上那個臭丫頭嗎？」
燕無淚忙在心裡安慰崑崙鏡，誇了它半天，又說了幾句白玉嬈的壞話，如此，崑崙鏡才滿意。
燕無淚對白玉嬈心生愧疚，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白玉嬈渾然不知。
燕無淚默默黑線，以後，他難道就要夾在白玉嬈和崑崙鏡之間左右為難？
「這邊的情況已經了結了，我們現在就去昆城吧。」燕無淚道。
白玉嬈和歸海岸都沒有意見，他們返回陰陽神教，和歸海濟等人匯合，一同前往昆城。
……
秦霍和長孫啟無比的心驚，他們面上都圍著白色的布巾，手上也戴著白色的布套，生怕傳染到病源。
城中架起了一口口巨大的鐵鍋，藥味和奇怪的氣味在空氣中飄蕩，等葯熬好了，就去分發給眾人，分完了，再繼續在鍋中放入草藥煎熬新一輪的葯汁。
大街小巷都被撒滿了石灰粉，便是有的病人的身上，也被塗抹。
但是，一切都是無用功。沒有用，沒有人被治好，反而是不斷的有人死去。
南蠻少子果然也說話算數，送來了很多藥草，他這樣的做法，得到了許多人的好評，不少人對南蠻的看法也大為改觀。
反而是燕無淚等人遲遲不到，令人心中生怨。
白玉嬈和歸海家等人到來的時候，青霍和長孫啟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迎了上來，既然歸海濟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真面目，他們已經不想再與他去虛偽客套，反正大家都是仇人，他們以後還得防著歸海濟報復他們。
反倒是青夢不知真相，依舊對歸海岸有些想法。
見女兒的目光往那邊直瞅，青霍臉色一沉，張嘴就要喝斥，卻在這時，一道紫光飛快閃了過來，就朝著閣樓中的秦世海刺去。
那紫芒極快，快如閃電，靈活如蛇，似中空中飛快的遊動，最後化作奪命的利劍。
秦世海眼中電芒爆閃，身形縱身躍起，揮起一道掌風便朝紫芒掃去。
紫芒極快如風，穿透他的掌風，繼續向前逼近，但去勢明顯緩了下來，秦世海看著紫芒，眼中精光暴閃，「這是我的東西。」
他認出了紫芒上有他的氣息，唇角緩緩掀起笑意，「丫頭，看來，我的後世和你交手過？不過，這東西畢竟是老夫的，傷不了老夫，你不必試探了。」
他掌風勁氣一掃，將紫芒劍再次打散，紫芒頓時化作一團紫霧。
白玉嬈將紫霧召回，眼神冰冷，燕無淚已經知道滅了聖族之人就是秦世海，此刻他眼底有深深的仇恨。
秦世海不理旁人，目光和白玉嬈遙遙相對，秦世海眸中含笑，白玉嬈則是一片冷冽。
「丫頭，還不快來給為父請安？」秦世海開口。
白玉嬈憋氣，這個人，真會佔她便宜。不過，她不跟他計較稱呼上這點小問題就是了。
白玉嬈凌空而起，飛上了閣樓，要去揍秦世海，最好能將他殺死。
然而，秦世海卻十分悠哉，他倒了杯茶，遞給了白玉嬈，「丫頭，這一路趕來，口渴了吧？來，喝口水潤潤嗓子再說話。」
白玉嬈不客氣，端起水杯將水喝的乾淨，也不怕他會下毒，潤了嗓子，白玉嬈才憤憤道：「秦世海，你還有沒有人性？」
秦世海岸看了他一眼，笑意加深，「丫頭，直呼為父名字可不好，再說，你剛又壞了為父一樁好事，為父還沒找你算帳呢！」
白玉嬈大怒，「果然是你，我一點都沒冤枉你，聖族的人哪裡做錯了，你要那樣害他們？就為了封印輪迴路？你到底要幹什麼？」
秦世海渾不在意她的怒火，「丫頭，你和這個世界沒有因果，又何必為它操心？依你的高度，應該明白，神靈之下，這些人類與螻蟻無異，你會為了一隻或一群螻蟻的死亡而在意嗎？」
白玉嬈被問的啞口。
因為，她確實不會因為死去了多少螞蟻而在意。
秦世海眸光深沉，「在我的眼中，這世間的人也好，螞蟻也好，都一樣，沒有區別。他們弱小卑賤的不堪一擊，稍稍一點病痛，就能折磨的他們生不如死，稍稍的一下碰撞，就讓他們死亡，他們的生命短暫而脆弱。丫頭，換個視角看待這世界，你會覺得孤獨並寂寞。」
秦世海嘆了口氣。
「你曾經也是螻蟻中的一員。」白玉嬈道。
「可我超脫了啊，已經不再是螻蟻了。」秦世海道。
白玉嬈明白了，「秦世海，你就算是看不上這個世界上的人，也不要隨意操縱他們的生滅。」
「我並沒有操縱他們的生滅，有用的人，我才去動的，那些連利用價值都沒有的人，你以為我有那個閑心去理會嗎？路邊有一群無關的蟻群，你會去故意踩死嗎？」
秦世海反問。
白玉嬈問，「那這昆城又有什麼利用價值了？他們的瘟疫，是你搞的鬼吧？」
秦世海笑了笑，「不過，這座城，是本相選中的一處擺陣之地，要怪，就只怪他們不幸。」
白玉嬈無言，她哪怕成為了不滅魂，但是，她的思想一直還把自己當成一個人，並且努力的要讓自己成為一個正常的，不孤獨的人。
她有很多家人，她最開心的事就是和他們在一起，有時候去購物，有時候一起玩耍，她還有戀人，和他在一起，很是開心幸福。
而秦世海的這番言語，如同突然打開了她心中的某道藩籬，讓她隱隱的意識到，自己終究是不同的。
可令她恐懼的是，她竟然隱隱的有些認同秦世海的某句話。
比如，以他們的高度，這個世界的人，都只是螻蟻。
白玉嬈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顫，良久，她緩慢而堅定的搖了搖頭，「不，他們是人，哪怕有一天我站在了神位，我能俯視他們，但是我絕對不會肆意玩弄他們的命運和生死，我要尊重這天下間一切生命，宇宙萬物，神也好，人也罷，都是宇宙中的生靈，我曾經身為人，我沒有蔑視他們的資格，秦世海，希望你也不要再錯下去。」
小姑娘目光堅定清亮，美好而天真。
秦世海搖了搖頭，「螻蟻不僅渺小，他們還可惡。丫頭，不信你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