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街頭爭霸
那道光華一出,天棄就有利刃加身的感覺。
受氣機牽引,天棄順勢踩出玄妙的步伐以避鋒芒,同時握拳,出拳,在間不容發之際,橫擊那道光。
在朦朧的星光下,旁邊的刀疤臉們,僅能看見閃耀的火星,聽見刺耳的響聲,也不知一瞬間有幾次交鋒。
天老大一擊不中,氣勢更盛,雙手連揚,光華如流星雨,直撲天棄。
對方的攻擊連綿不斷,天棄卻應對得越來越有章法,很快摸索出對方出手的規律,腳步盤旋,漸漸與對方拆解得有來有往。
天老大“咦”了一聲,似乎在驚訝天棄這麽快就在被動中找到了最好的應對方法,同時停止了揚手攻擊。
縱橫場間的光華瞬間消散,趁天棄一愣神間,天老大身形一閃,就撲了上來。
在天棄的感覺中,撲上前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鋒利的刀,對方不再假於外物,而是把自身當做了武器。
一連串近距離的碰撞發生,但並沒有發展為貼身肉搏,因為天老大依然飄忽不定,每一次攻擊都如同刁鑽的刀路,快速掠過,絕不粘連。
在這樣的對決中,一方越來越輕靈,一方越來越笨拙,輕靈者輕靈如妖刀,笨拙者笨拙如石磨。
場中形成鮮明的對照,看得刀疤臉們目瞪口呆。
天棄自己卻信心漸失,因為對方以身化刀,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自己再次處於絕對劣勢,很難翻盤。
就在這時,他感覺對方的攻擊有所收斂,趁機勉力穩住陣腳。
對方的攻擊越來越稀疏,變得有一搭沒一搭的。
等天棄回過神來,好不容易停住身形,發現對方已經好整以暇地站在前麵,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果然不是一般人啊,今天就到這吧。打平,你同意嗎?你們同意嗎?”天老大一邊慨歎,一邊問道,不僅問天棄,還問旁邊觀戰的刀疤臉們。
“當然當然,天老大威武!”刀疤臉忙不迭地點頭哈腰,一連串回應道。
天棄不置可否,自始至終,他就沒有掌握主動權。
“那個同姓的,叫天什麽,加入我們吧,你看他們,”天老大一指刀疤臉, “一遇見我,就知道找靠山。”
“我為什麽要加入你們?求人不如求己!”天棄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以為這樣一個下馬威,就把自己變成了“刀疤臉”的同類不成。
“本來嘛,就想來替自己手下馬仔出出頭,不過你真不錯,合我胃口,所以希望你認真考慮考慮。”
見天棄不回答,天老大繼續勸說。
“聽說你守著一個倒閉的飯館,那沒有任何意義。飯館,看樣子有生之年都是沒有希望重新開業了。而且我聽說那也不是你的飯館,真是何苦!再說了,獨木難撐,大家都在抱團取暖。”
天老大“苦口婆心”的勸說配上他那吊兒郎當的神態,對比強烈,讓天棄詫異,覺得不真實。
一時之間,天棄不知道怎麽回答,良久方才應道:“謝謝關心,隻是現在我還沒有考慮這些。”
“好吧,如果有緣再見,那時再說吧。”天老大揮揮手,示意天棄可以走了。
天棄不再囉嗦,接過刀疤臉遞過來的包裹,拱拱手目不斜視地徑直離場,即使經過天老大身側,也是如此,仿佛脖子被無形的支架固定了一般。
天老大見此情景,笑了笑,並沒有再次阻攔的想法,隻是久久凝視著天棄離去的背影,口中喃喃有詞道:“什麽情況,額……同出於《真解》的功夫?”
天棄感受到身後一雙眼睛的注視,那目光也如同飛刀,讓他有一種立刻閃身躲避的衝動。
他極力讓自己放鬆,仿佛無所察覺,終於慢慢拐過街角,消失在對方的視線中,不覺一身大汗淋漓。
但天棄並沒有就此輕鬆下來,反而越走臉色越沉重,回顧剛才的對決,他才覺察出凶險所在。
對方如此收放自如,顯然未盡全力,如果對方包藏禍心,自己可能無法幸免於難。
他第一次覺得失去信心,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少年,居然輕而易舉就能壓製自己,而這恰好發生在最需要實力自保的時候。
回到飯館後,天棄坐立不安,一會兒獨自念念有詞,一會兒翻出《古拳經》一陣指指點點。
這樣神神叨叨的狀態,一直持續到掌櫃一家子到來。
掌櫃一家住在仙客來旁邊的的獨院內,這也是經營順遂後,在飯館擴建過程中,掌櫃一家為自己新建的居所。
隻是進來後發現天棄神不守舍,三人都有些吃驚,掌櫃夫婦更是自行腦補著各種險惡的境況,但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怎麽向天棄出口詢問。
一直到午飯時間,對著掌櫃夫婦用他在黑市淘換來的食材做成的飯菜,天棄離舍的神魂還沒有歸位。
天棄魔怔的狀態持續了一整天,搞得連山鳳兒也漸漸不敢多話,開始看著父母的眼色行事,一家人行動間都變得躡手躡腳。
好在第二日,山濤一家人驚喜地發現,天棄依舊行動如常,尤為重要的是,依然不誤趕早市,讓一家人又捱過了一日。
隻是稍有不同的是,好像天棄身上有個隱蔽的按鈕被觸動了,導致他時不時就被按下了暫停鍵,常常說著話、做著事,就開始發愣,有時甚至一愣神就近一個時辰。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幾天,直到那個隱蔽的按鈕消失,天棄才又恢複了正常,依舊變回對掌櫃一家人盡責,在山鳳兒麵前扮演和藹可親大哥哥的那個沉穩少年。
掌櫃一家不知道的是,經過幾天的自我煎熬,天棄再次有了突破,也找到了應對之策,有信心再次麵對那個天老大。
不過,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封鎖越來越嚴,到早市淘貨越來越艱難,到最後,早市名存實亡,取而代之的是幾大派係掌控的流動黑市。
天棄也沒有了固定趕早市的必要,而是根據黑市交易的線索靈活安排。
黑市裏的交易種類,也日漸單一,以果腹、賴以維持生命的基本口糧為主,以前那些走私熱門的奇珍異品,成為了一個遙遠的夢。
一部分鋌而走險的走私大佬,動用以前經營的人脈,憑著過人的能耐和極隱秘的手法,穿過日趨嚴厲的封鎖線,開展極限運輸,使得這樣的交易得以維持。
交易種類少,質量差,還索價極高,高到沒有多少富裕人家能挺過幾次交易。
交易中,雙方力量失衡,殺人越貨就是叢林法則下最自然的選擇,往常簡單的交易,而今變成了刀頭舔血的高危營生。
在頻繁爆發的資源爭奪戰中,這些流動黑市變得更像戰場。
街頭爭霸也愈演愈烈,現如今,無論白天黑夜,即使在人城,那也是步步殺伐,往日平靜的街巷漸漸演變成了刀山火海,人間煉獄。
看樣子,封城,就是要讓這些再也無法厘清山族與人族界限的墮落分子,這些原本就罪大惡極的凶犯及其後代,逐漸自我滅絕。
這一天,天棄再次從黑市交易中淘得口糧,已經習慣精打細算的他掂了掂分量,覺得夠幾日的消耗了,於是把包袱背上身,滿足地歎了一口氣,開始走上回店的路。
他邊走邊歎息,知道即使這樣的交易能夠一直持續,仙客來卻也支撐不了幾次,這嚇死人的高價交易,已經快耗光飯館經營火爆時攢下的那點積蓄了。
一路上,再次感受到了街巷間的硝煙彌漫,間或就看到倒臥在路邊的屍體,有些是在街頭爭霸中喪命,有些就是餓殍。
當天棄看到一些屍身肢體不全時,已經麻木的神經還是受到了衝擊。
那些肢體不全的屍身,受創處坑坑窪窪,像是被啃食過的痕跡,這讓天棄想到了城中近些時日關於易子而食的傳聞,看到眼前的一幕,天棄深切體會到了那些傳聞的殘酷真實性。
天棄加快腳步,不多會兒就回到了仙客來所在的那條街上,遠遠望去,改建後三層樓高的飯館,在一片險惡的環境中如同碉樓一般矗立。
也不知掌櫃有意與否,飯館在擴建時把原來的老式木結構基本拆除了,代之以堅固的磚石結構,時危世亂,正好就成了可以固守的碉樓。
正因如此,現下掌櫃一家都搬了過來,還不知從哪裏搞來一些刀劍弓弩,當天棄不在的時候,一家人劍拔弩張地守護著 “碉樓”,直到天棄回來,接過守護的職責。
天棄還未跨進“碉樓”,心中就“咯噔”一下,因為門是虛掩著的,近些時,大門總是緊閉,店主一家在樓上望見他,還要觀察一陣,確保安全才會給他開門。
奔下樓來給他開門的往往是手腳利索的山鳳兒,但今天厚重的鐵皮門一推就開了,發出空曠的“吱呀”聲,店裏也是空無一人。
天棄這些時日翻閱《古拳經》,養成在心裏演化推算的習慣,這無意間培養了他入微的觀察和精準的記憶,此時快速掃視一遍,就發現情形不對。
首先東西擺放的位置不對,即便細微的調整也逃不過他敏銳的眼光,此外,地上還有拖動的痕跡,盡管極淡。
天棄佯裝無所察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店裏闖,就這麽看似懵懂地轉了一圈,基本就能確定有人埋伏。
埋伏的人在什麽方位都能估個八九不離十,因此他特地走到最適合對方發動襲擊的位置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