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重啟的人生
他拿出一本殘卷,告訴天棄這就是《流星刀》,不過並不全。通過卷首部分介紹可知,全本應該叫《真解》,包含極廣,甚至也不隻是修煉法門,“流星刀”、“古拳經”不過就是它的一小部分。
天老大猜測,這個殘卷的來曆不凡,應該超出了東夷國武道修習的範圍,隻是自己同樣沒時間去追索探尋了,還是隻有寄希望於天棄了。
天棄接過那份殘卷,又接過了一份沉甸甸的囑托。
天老大就這樣去了,離開了這個不曾善待他的世界,留下一份囑托,也留下了一份希望,去和家人們相聚於另一個世界。
遵從老大的遺願,把他就地埋葬,心中暗暗發誓,有一天完成了老大的囑托,一定回來告慰英靈,風光重葬。
當他獨自上路時,並不覺得孤單,他覺得他仍舊和天老大在一起,而且,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承載了一份關愛和囑托,他的心,多了一份柔軟,一份悲憫和關切。
這是他自身的幸運,也是整個藍地世界的幸運。
憑借天老大的指示圖,天棄一路潛蹤躡跡,擺脫各種可能的追蹤,來到未央城,混進了城中。
對他來講,重操舊業,到醉必居應聘是最好的選擇。
當醉仙居掌櫃登錄他的名字時,他鬼使神差地報稱“聶璞”,冒用了天老大的本名。
事後他想,使用這個名字,是一份紀念,更是一種繼續,選擇城西,似乎也是下意識想要接續那個人曾經的生活。
想來在偌大的未央城,聶璞這樣的名字平平無奇,所以即使在泥瓶巷所在的城西,報出名字後,也沒有引起一絲一毫的異樣關注,讓他有龍入大海鳥入林的感覺。
過了一陣,當確定一切都平靜如常,特別是沒有帶著“律”、“戒”字樣臂章的人在周圍出沒,聶璞開始向人打聽一些想了解的情況,有意無意向泥瓶巷的方向引導。
很多人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有個別食客知道這個地方,言談之間卻充滿了不屑,因為那裏屬於貧民窟,居住著許多沒有正式身份的外來移民,甚至在人世潛藏的山族流竄犯。
當然,那些山族藏匿者,經過這些年的拉網式的清理排查,早就無所遁形,相繼暴露。
沒有人提起當年那件轟動未央城的少年殺人案件,也沒有人想起一家四口孤兒寡母的悲慘遭遇。
在未央城這樣的滾滾紅塵中,像天老大一家這樣的賤民,鬧騰得再大,也不過就是一朵轉瞬即逝的水花,不會引起長久關注。
聶璞放下了心,在知道自己借用天老大的名字不再有任何麻煩的同時,心中卻也不免怏怏。
不久,他就破例向店主請假一日,暗地裏動身到泥瓶巷去探查一番。
說破例,是因為這個少年一如既往地勤勉,自動忽略了休息和節假日,讓掌櫃驚喜之餘,漸漸也就習以為常,這一請假,反倒真需要破除這些時日來的陳例。
但這一次暗訪,卻讓他非常失望,不再有繼續探訪的欲望。
在天老大口中描述的泥瓶巷舊居前,聶璞大著膽子打聽幾年前消失的“聶璞”一家人,結果沒有人記得曾經家破人亡的孤兒寡母。
在人們的口中,沒有一點顯示那一家人曾經存在的跡象,這讓聶璞一度懷疑天罰城的那段經曆,不能確定天老大這個人是否是自己的幻象。
尤其是舊居裏的住戶,一再申明自己幾代人都住在這裏,從來沒有過其他住戶,看其信誓旦旦的樣子,聶璞要再不相信,對方就要急眼了。
麵對戒懼的泥瓶巷住戶,聶璞猜想,這些年清查山族餘孽,這裏按道理是重點清查區域,可能已經把這些賤民駭破了膽,成了驚弓之鳥。
聶璞遺憾地離開泥瓶巷,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何如此孟浪行事,忘記了自己這個清查對象暴露的危險。
也許是為了天老大替他活下去的囑托,覺得有必要替天老大回訪一下故裏?
甚至下意識裏,就是自己在尋根,在尋找一種生存的依托?
完全有可能,聶璞暗想,自從自己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族群依托,就如隨風飄蕩的浮萍,沒有了跟腳,人生始終殘缺。
想清楚了這一點,他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己,暫時放下這一切,心心念念於此,會搞亂自己業已歸於平靜的生活,反而會辜負天老大的囑托。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聶璞仍舊回複到一個醉必居堂倌的角色,一個勤勉能幹的飯店夥計。
和天罰城那個仙客來飯館不同,醉必居老板姓陳,是個勤勉的掌櫃,正值盛年,有著把世代相傳的飯店經營做強做大、成為行業翹楚的良好願望。
因此,陳掌櫃不僅抓店堂經營,還把給周邊商家、學堂等送外賣作為經營重點,而有了聶璞這樣手腳麻利又不辭辛勞的堂倌,自然就承擔了大部分的外送業務。
這一天,醉必居大堂管事正在發愁,有一個臨時增加的外送大單找不到人送,跑外賣的都被派出去了,而往常動作最麻利的聶璞,卻沒有及時回轉。
陳掌櫃一直比較喜歡這個勤勉能幹的少年,有時甚至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因此,他對聶璞關注較多,此時過來一問,馬上就知道了為何平時惜時如金的聶璞會遲遲不歸了。
正如掌櫃所猜測,聶璞此時來到了逐鹿書院,送完了餐,又被書院的氛圍所感染,正守候在一間講堂外旁聽,遲遲不願離去。
書院是東夷國的最高學府,能夠進書院學習者,都是經過初級學堂、中級學堂、高級學堂的層層選拔,最後脫穎而出的佼佼者。
進入書院,學子們就開始了一種研究型學習,充分發展自己的興趣愛好,先生們隻是負責點撥指導。
開講堂隻是學習的方式之一,也是書院少有的集中學習方式之一,而能夠上講堂的先生大多是從各地延請的某一領域的傑出人物。
逐鹿書院不是未央城最大的書院,卻是曆史最為悠久的書院,是從東夷國立國,隨東夷王族從中土遷徙而來,據傳,在昔日的中土,曾躋身四大書院排名。
而今雖然沒落,但悠久傳承在,故而書院自有其辦學特色,能夠吸引東夷國很多的優秀學子,教書先生中也是藏龍臥虎,大有人在。
原本醉必居的一個小夥計,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和逐鹿書院扯上關係,隻是書院有些貪嘴的先生、學子,在醉必居定了特色菜,常常需要午飯前送過來,而送菜的任務大多落在腿腳勤快的聶璞身上。
聶璞也樂得有到書院送餐的機會,因為這讓他回顧起剛過去不久的學堂生活,那是離亂發生前的一段再也回不去的過往。
也許正因為回不去,所以留在記憶中的,就剩下了時光過濾過的一些美好的片段。
當然,書院比起一般學堂,很多方麵不可同日而語,聶璞也很快從一種單純的緬懷情思中走出,真正被逐鹿書院本身吸引住了。
這種吸引力來自於書院一位先生,這位先生叫朱書帛,有個綽號叫書狂。
聶璞之所以搞得那麽清楚,是因為這位朱先生恰好就是要送餐的對象之一,細心的大堂管事在打包分發時,不僅在餐包貼上了大名,還加上了綽號。
聶璞就是在一次等候過程中,靜候在朱先生的講堂外,意外聽到了朱先生一鱗半爪的講授,一下就被吸引了。
這位朱先生一旦開講,就有著一種特殊的魔力,這種魔力來自於他的超乎常人的熱情自信,來自於知識淵博的旁征博引,更來自於離經叛道的犀利,旁若無人的狂傲。
總之,朱先生的表現,完美詮釋了他的綽號——書狂。
許多人並不喜歡朱先生,這些人中有受不了他的狂傲之氣的同僚,還有相當一部分學子。
這些學子往往都很有蒼生情懷,一心想著學習經世濟國的真本事,對朱先生那些大而不當的高論並不感興趣。
如此,剩下來真正擁戴朱先生的都是一些鐵粉,因此他的講堂人雖不是特別多,氣氛卻特別好,一下子就吸引了聶璞。
後來,聶璞也偶爾想到,自己一下被朱先生吸引,可能和傳說中的《真解》有關,雖然自己隻是通過《流星刀》和《古拳經》管窺蠡測,但卻和朱先生的講授在某些方麵暗合。
不然,憑自己小鎮中級學堂肄業的水平,怎麽可能與朱先生的講授產生共鳴,惺惺相惜?
朱先生早就發現了講堂外的那個送餐少年,最初,除了對醉必居盡職的夥計有些轉瞬即逝的好感而外,並沒有給予太多關注。
隻是次數多了,尤其是自己根本就沒有點餐的時候,也常常發現窗外靜靜站立著的醉必居小夥計,就感到比較意外。
這一次,當他再次看到講堂外那個送餐小夥計的身影時,就特別留意了一下,發現那個小夥計居然神態專注地在聽講。
朱先生進而發現,小夥計的專注程度遠超講堂內的學子,連聽到重大關節處心領神會的表現都恰到好處,這讓朱先生既意外又感興趣。
老實說,自從來到這家古老的書院,朱先生還是比較失望,一方麵感覺與許多人格格不入,另一方麵卻也對書院學子比較失望。
許多學子對自己的傳授嗤之以鼻,而堅持跟隨自己學習的,又大多僅停留在粗淺的興趣愛好水平上,甚至極個別的,是衝著自己這一科考試寬鬆容易過關而來的。
故此,窗外少年的反應,多少讓他產生一種吾道不孤的感覺。
不過,等他罷講之後專程來找外麵聽講的少年,卻發現人早不見了,像是在故意避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