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乞丐
在中土帝國東部的渝州城,有一個奇怪的老乞丐。
老乞丐從出現那天起,就窩在渝州城西的某條街巷的拐角處,好像從未挪動過。
更奇怪的是,整條街的居民,好像也沒有誰確切記得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老乞丐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看不出實際年齡,人們把他稱作老乞丐,實際上就是一種感覺而已。
老乞丐和其他乞丐一樣,也在身前地上寫些字。
別的乞丐寫的是讓人看得懂的文字,大多渲染自己各種慘絕人寰的遭遇以博得憐憫,老乞丐卻是“鬼畫符”,在自己身周畫著各式各樣奇怪的字符。
有時,那些字符會彌漫整條街巷,但奇怪的是,從來未見老乞丐起身去四處塗抹。
開始人們對這個老乞丐的不同尋常感到驚異,甚至四處議論著老乞丐的神異,一些人把自己的孩子抱養給他,認作幹親,借以保孩子健康,順利成長。
城西一些人,尤其是學堂的先生和學生,因為好奇,認真研究過那些字符,結果除了發現十分整齊,不像胡亂塗寫,反而像是有規律可循外,終究還是摸不著頭緒。
日久天長,人們也就見怪不怪,不再關注,甚至視若無睹。
老乞丐和人家院外的鎮宅石獸一樣,在人們眼中,很快成為了一道無關痛癢的風景。
又不知從何時起,人們發現老乞丐身邊多了一個少年乞丐,被人們稱作小乞丐。
這個小乞丐同樣很奇怪,從來的那天起,就從未開口說話,似乎也不會寫字,倒是會畫幾筆,雖然簡潔,但把乞討的意思是表達出來了。
麵對施舍也不致謝,舉止怪異不像一般乞丐。
他的到來,重新喚起了人們對老乞丐的記憶,想起了老乞丐的不同尋常,一連幾日,連施舍的人都多了起來。
不過人們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一老一少兩個乞丐,雖然擠在一起,但從不交流,好像從不認識。
似乎兩個乞丐之間,同樣存在著交流障礙。
看樣子,小乞丐是在蹭老乞丐的光。
這個被人們叫做小乞丐的少年,就是聶璞。
那一日,聶璞在被拖行中,終於找準機會突襲得手,幹掉了何蹇。
被人擊倒在先,拖行在後,一般人早掛了,甚至屍骨不全,即便是練家子,也難以保全性命,更談不上偷襲得手。
但聶璞與一般人不同,一路忍受巨大痛楚,幾番昏厥又掙紮醒來,一直到敵人最鬆懈的時候,演練無數次的偷襲必殺技“流星望月”出手。一擊必殺。
解決了教廷押送人員,他躺在地下一邊以呼吸導引助遍體鱗傷的身體有所恢複,一邊盤算下一步的去留。
老實說,他這樣拚,絕不輕言放棄,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天老大,為了未完成的囑托。
有時,他都能感受到天老大一家,他的小弟、小妹含著手指頭在看著他,還有他母親慈祥的目光,和自己母親的目光重合在了一起。
他想到,自己這樣被調查,朱先生也一定受到了特別關照,現在自己要出現在先生處,一定會連累先生,自己也無法安然脫身。
他決定獨自逃亡,反正有了從天罰城到未央城的逃亡經曆,這難不住他。
隻是,逃向何方,未來作何打算,卻是心中無底。
休息得差不多了,趁著夜色,聶璞起身,走進了岔道,離開了通往未央城的官道。
走了不久,他就發現背後有一道若有若無的黑影跟著,這讓他大為警惕,暗想要是教廷跟蹤之人,就憑這高超的水準,又是一個難以對付的大敵。
該來的終究會來,聶璞幹脆停了下來,對著身後說道:“出來吧,不必鬼鬼祟祟,反正也沒有其他人看見。”
黑影消失不見,周圍也沒有任何動靜,一時間聶璞幾乎以為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他轉身就走,決定盡快遠離天罰城再說,如今這座東夷國的都城,對他來說充滿了危險,但沒走多遠,身後響起了一道聲音。
“等等,終於趕上了。”
這聲音很熟,聶璞回頭,果然看到醉必居的陳掌櫃趕了上來。
陳掌櫃一邊出聲留住聶璞,一邊向著路邊的黑暗處道:“你出來吧,免得讓小聶疑神疑鬼。”
一道身影慢慢轉了出來,竟然是朱先生寓所裏的啞巴仆人,聶璞最近去得勤,見過幾次,印象還比較深。
他顯然就是剛才那道讓聶璞疑神疑鬼的黑影。
見聶璞驚疑不定,陳掌櫃解釋道:“朱先生讓我們來接應你的,他現在行動目標太大,不便親自出麵。
“朱先生知道所有的情況了?”聶璞問道,有一種找到組織的感覺。
陳掌櫃遲疑道:“應該是吧,不過這幾日跟著你的,是他”,陳掌櫃一指啞巴仆人,“很多情況他最清楚。”
啞仆走了上來,對聶璞點點頭,態度竟極為友善。
“就是他,向朱先生傳訊,先生才決定讓我來接應你,同時啟動特殊渠道送你離開。”
見聶璞依舊有點不明所以,陳掌櫃解釋道:“到東夷來,朱先生並不是孤身深入,他還帶來兩個人,一明一暗跟著他,就是啞仆和我。”
這時,啞仆向陳掌櫃一陣比劃,陳掌櫃點點頭,再向聶璞道:“啞仆說,朱先生已知道了所有情況,讓我們安排你離去,到中土投靠師門。”
聶璞一聽,終於要回歸半山精舍,走向那個傳說中的中土大世界了,不由有點小激動,不過也有一點想不明白,忍不住開口詢問。
“你說這位一直跟著我”,聶璞一指啞仆道:“那在生死關頭時,他怎麽不出來幫幫我?”
啞仆在旁邊聽了,又是一陣比劃,之後陳掌櫃解釋道:“他說在你準備襲擊人的時候,他就走了,接受了朱先生安排後,就分別和我來到城郊等你。他說他相信你,作為朱先生的真傳弟子,解決這點小麻煩不成問題。”
聶璞不由啞然失笑,心想看來朱先生和他帶來的人心都比較大。
又想,教廷調查的結果他們是否全知道,就憑這個啞仆能夠搞清楚狀況嗎?再一轉念,又豁然開朗,朱先生和半山精舍看起來都蠻厲害的,哪裏輪得到自己去操心。
這時聶璞注意到,一直是啞仆在比劃,陳掌櫃在解釋,看起來做決定的反而是那個啞仆。
末了,在啞仆又一陣比劃後,陳掌櫃道:“現在你就跟啞仆走,免得夜長夢多,別生變故,半山精舍將開啟秘密渠道,盡快送你離開東夷。”
在分手時,也許是看出了聶璞的擔憂,陳掌櫃特別多說了幾句話,這次沒有依賴啞仆的手語。
“朱先生說你做得對,當機立斷,他很滿意。等那教廷代表發現不對,再展開調查,怎麽都得耽擱一點時間。朱先生說,等這陣風頭過去,那個教廷代表也不用存在了。”
聶璞一聽,放下了一大半心,這話至少說明,朱先生還能夠掌控局勢,同時又覺得朱先生說話行事之狂放,第一次讓他感到如此熨帖。
……
啞仆十分警覺,先是晝宿夜行,且多走小路,極力避免盤查。不多久來到了一處驛站,啞仆取出刻有奇怪花紋的牌子交給掌櫃的查看。
掌櫃一邊安排二人的飲食,一邊立即套上一輛馬車,拉車的棗紅馬十分神駿。
二人用過餐,啞仆示意聶璞坐進車廂,自己跳上車轅,抽出馬鞭“啪”一摔鞭,駕駛馬車十分熟練地衝了出去。
馬車在官道飛馳,除了在下一個驛站停下來更換車馬,即使穿州過府,也不做過多停留。
那些驛站,隻要啞仆出示那個牌子,二話不說連馬帶車一起更換,安排食宿更不在話下。
但二人從未停宿,顯然在拚命趕時間。
東夷藩國,實行郡縣製,除了位於中心的都城未央,剩下最大的就是郡城,而二人駕車過郡府,卻未曾被留難。
郡城雖然盤查極嚴,但隻要啞仆亮出路引,就一路通關,顯然,人王庭和教廷有可能發出的緝捕山妖的嚴令,落在了二人飛速的行程之後。
很快,就到了邊境地帶,二人棄車,悄悄向邊境逼近。看啞仆的舉止,顯然是想偷渡。
這讓聶璞明白,路引不好使了,看來這藩屬國和宗主國的關係有點複雜。
棄車前,啞仆讓聶璞和自己一起,換上了存放在車上的甲胄,並且一人腰挎一把戰刀。
這是東夷國軍官的裝束,看樣子是想蒙混過關。
越靠近邊境,就發現守備越森嚴,沿途哨卡林立,邊軍來來往往巡邏不斷。二人躲躲閃閃地迂回行進,聶璞意外地發現,每隔一段距離,竟然還建有烽火台!
這哪裏像是麵對宗主國,分明是戰爭一觸即發的敵對國。
啞仆也比較意外,而且臉色沉重,好像對這樣嚴密的駐守並不知情,看樣子以前過邊境時情況並不如此。
顯然,這也不是為了追捕聶璞,因為沿途都未示警,邊境不可能先得到消息,更重要的是,一個小小的山妖,還不值得讓邊防軍如臨大敵。
啞仆帶著聶璞繼續穿梭前進,巧妙的避開了哨卡,但也經曆了幾次凶險,尤其是有一次,剛走上無遮蔽的光禿禿的地帶,就聽見巡邏隊的腳步聲。
好在兩人身手敏捷,尤其是啞仆,反應、速度超一流,又熟悉地形,帶著聶璞間不容發地隱藏起來,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