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海上有仙山
聶璞接過來一看,發現小倩在那一頁上連寫帶畫,顯然對宮山長的吩咐十分重視:一座十分寫意的雲遮霧罩的山峰,下麵是一行工整的蠅頭小楷——海上有仙山。
聶璞莫名其妙,遲疑著問道:“靈山?”
“靈山!”小倩點頭肯定地回答。
“那……?”聶璞想問,一句奇怪的話和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值得專門記在本子上。
二人之間保持著慣常的心有靈犀的狀態,不需要更多的語言,小倩即伸手一抹,小本本上那一頁的記載發生了變化,變成了一副地理圖。
這是一幅中土大陸邊緣的地理圖,圖上描繪了沿海的地理交通。仔細一看,這幅圖有一個中心點,旁邊注明為“鎮海寺”。
從地圖上看,這鎮海寺伸出陸地,孤懸海上,匯攏沿海各地的條條大路,仿佛還有一條條看不見的路線,延伸向無盡的大海。
“這是宮山長臨走前烙印下的,我不過在上麵加了一層掩飾性的東西。”小倩指點著地圖解釋道。
看著這張圖,聶璞若有所思,一直就存在的一個疑問,他覺得此刻可以向在中土土生土長的幾個少年夥伴打聽打聽,不至於引起別人對自己的身世懷疑,進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從這張圖來看,離開大陸,就是連接靈山的大海。可是,這和我從小聽家裏長輩口口相傳的地理概念不太一致啊。”
“什麽不一致?”發問的是胡孩,但其他兩人,包括小倩,也對他的說法感覺新奇。
“從小就聽說,中土大陸邊塞,是四大屬國,南邊有南荒,南荒之外有四極之一的海域,以及生存在那裏的海族。可是,從這張圖來看,中土大陸直接連著大海,大海上是靈山,也沒見什麽特殊的海域。”
其實這個疑問,上次到南湖來就隱隱在心中糾結,隻是當時聶璞以為受視野所限,無法獲得正確的地理概念,也就沒有向小倩或者徐宏提出來。
隻是這一次,在宮山長繪製的疆域相對廣闊的地理圖上,仍舊未見南荒與海域的蹤跡,他覺得有必要搞搞清楚,畢竟自己就來自四大屬國之一,與四極也脫不了關係。
“嗬嗬,聶兄這個問題,一般人還真不知道。不過以聶兄半山精舍的出身,應該不至於一無所知吧?”回答問題的是胡孩,同時沒有忘記趁機打壓一下人。
“這有什麽大不了,我也是半山精舍的,同樣不知道,我也不想去了解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倩不樂意了,回嗆道。
“就是,就你能,能就跟聶兄講清楚。”蕭全也出了聲。
胡孩意見蕭全發話了,一下就把過場收了起來,認認真真解釋起來。
“故老相傳,原來在中土帝國四周,都是一片籠罩在時空迷霧中的蠻荒地帶,因為環境極端,所以被稱為四極。後來中土裂變,前朝遺老遺少依仗特殊時空法器,擠進了四極疆域,開辟了部分蠻荒,建立了四大屬國。
“當然,所謂四大屬國,是與中土帝國相妥協的結果。因為一方麵中土帝國征伐時空異域多有不便,另一方麵四大屬國與四極之間生存空間爭奪激烈,故而雙方都有妥協的需要。
“不過,唯有東南麵特殊,所謂‘靈山現,東南變’,這是一句更加古老的諺語,說的是不知多少歲月前,在中土大陸東南海麵,靈山如天外飛仙般顯現,以其靈氣鎮壓一方,開辟了一塊與中土大陸連通的區域。
“多年來,此消彼長,東南一帶由靈山或中土大陸交替經營,形成如此之格局。而今皇朝鼎盛,因而東南陸地盡歸中土,不過靈山的影響也不可小覷。”
胡孩的解釋,明顯比過去那個便宜師父曲元奎詳盡全麵得多,讓聶璞再一次領教了世家大族出身的天然優勢,不過聽了一陣,還是沒聽到最關心的問題,忍不住催問了起來。
“南荒國呢,海域和海族呢?”
胡孩對聶璞的關注點有些詫異,但還是盡快就此做了解釋。
“南荒國是後來興起的,是舊朝遺族對南極開發形成的,半陸半水,位於中土大陸正南方,與東南交接。海域,也在南海,與海上靈山相安無事。
“由於奇特的時空阻隔,一般中土人想去到四大屬國都很困難,更別說四極,還有海上靈山了。”
胡孩最後加的這句話,反倒讓聶璞一陣錯愕,想著自己穿越過東夷國邊界進入中土,除了巡查的邊軍,沒有遇到絲毫特別的阻攔,真有些不解。
是當時朱先生派遣的啞仆有特殊手段,還是因為自己特殊的出身,導致時空阻隔失效?
或者,從邊塞到中土這樣的反向運動,就不會受到阻隔?
“那麽,宮山長的意思,是我們到了這個鎮海寺,就可以去海上靈山了?”聶璞想不清楚,就言歸正傳,想盡快到能夠驅散時空迷霧,似乎更加神奇悠久的地方去感受一番。
蕭全一聽這話,立即拍手讚成,隨即又是一疊連聲道:“好啊好啊,我們就到靈山去,太刺激了。”
這一下,一直恭順的胡孩忍不住了,出聲表示反對道:“公子,您可不能輕易涉險啊!”
蕭全哪裏聽得進去,擺手道:“現在出來了,哪裏還管得了那些。小胡子,你不準多事!再說了,你沒聽說過嗎,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胡孩似乎不敢正麵反對蕭全,隻得向聶璞、小倩投來求援的目光。
但蕭全的話讓聶璞更加堅定了到靈山一遊的決心,如果像小倩和自己猜想的那樣,真有一股蒙蔽天機的力量籠罩著自己,那麽離開熟悉的地方就是最好的選擇。
燈下黑,蕭全的話看似無心,卻抓住了關鍵。
小倩比聶璞想得更簡單,出於較長時期形成的對宮山長的信賴,下意識地就選擇了踏向靈山之路。
聶璞、小倩二人再不需多說,隻是目光一對視,就決定了行程。
“走吧。”聶璞當先領路,向著地圖指引的那個中心點出發,小倩自然跟隨而來。
蕭全愣了一陣,反應了過來,一聲歡呼,雀躍著向前趕來,胡孩嘟嘟囔囔,不情不願地跟了上來。
四人邊走邊遊玩,釋放著青春年少的精力和激情,上都驚變,幾乎沒有在這幾個年輕人身上留下痕跡。
這一走,就走了好幾天。
搞笑的是,一路上,隻要是花錢消費的地方,幾乎全是蕭全表演特別手法的時刻:在胡孩背後一抓,摸出一張金葉子,然後挽起一圈燦爛金光,派頭十足地交給胡孩去付賬。
更奇葩的是,蕭全瀟灑得不願要賣家找回的錢,每一次見胡孩收了找零,就開始吹胡子瞪眼睛,好在胡孩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還是堅持著收取價值不菲的找零,讓蕭全也是無可奈何。
為此,小倩給蕭全取了一個非常貼切的外號——金葉子,並且開始一路“金葉子、金葉子”地叫著,而蕭全也全不介意樂嗬嗬地應著。
隻有胡孩覺得不妥,但連表示反對的機會也沒找著。
不經意間,四人組就來到了那個中心點,伸出海麵的那座寺廟。
這是一座並不雄偉壯觀的廟宇,“鎮海寺”的匾牌靜靜地掛在門樓上。
門樓後,一片開放舒朗的氣象,沒有圍牆,三麵環海,開闊的草坪間,交錯的青石板路延伸向一座座獨立的殿宇。
其時正是午後,恬淡的陽光靜靜地傾灑在海麵、草坪和殿宇上,一呼一吸間,都能透過暖陽烘托起來的味道嗅到海天茫茫的神韻。
不同於總舍陣法開啟及後來走水路時那種亦真亦幻的感覺,這是聶璞第一次近距離地麵對真實的海洋,雖說少了幾分飄逸,但寧靜溫暖猶如記憶中母親的懷抱。
那一座座殿宇供奉的並非都是靈教神祇,其中最核心的主殿,供奉著天後娘娘。這位娘娘,應該不屬於靈教神祇係列。
整個寺廟均香火稀少,雖然在主殿,依然沒見幾個朝拜的信眾。也難怪,靈教在民間興盛後,非靈教正統派係的神祇,地位都日漸尷尬起來。
來到天後娘娘塑像前,幾人上前聊作參拜。
看見旁邊的募捐功德箱,蕭全完全無視胡孩的勸阻,取出幾張金葉子投飛鏢似地投向功德箱,驚得旁邊的看捐人亂擊鍾磬,一時之間鍾鳴鴉噪,熱鬧非凡。
聶璞靜靜地注視著塑像,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這時,他察覺小倩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麽,但一片鍾磬聲中,完全聽不清楚。
小倩揮手,一聲大喝道:“金葉子,住手!”
蕭全愕然地看向小倩,不再繼續超炫的“投鏢”動作,鍾磬聲漸漸低沉、消散,聶璞終於可以聽清小倩的低語。
小倩在重複四個字:“垕江娘娘……”
聶璞腦中轟然一聲,終於清楚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
在南湖,在墓亭,雖然沒有任何垕江娘娘的形象展示,但聶璞通過神遊,已經把垕江娘娘的絕代風華印在了腦海,塑像的麵目並不十分清晰,但神韻卻是惟妙惟肖。
聶璞詫異地看了一眼小倩,心想真是怪事,她是怎麽記住垕江娘娘形象的呢,當日的神遊經曆,應該隻是自己獨有的吧。
小倩身上,似乎藏著一些秘密,包括她現在提到垕江娘娘的名字所表現出來的謹慎小心,都不為聶璞所理解。
李瀟瀟,垕江娘娘,天後娘娘,她們似乎被一條看不見的線串聯了起來,成為了一個人。
是處於不同神格的同一個人,還是同一個人顯化為不同的分身?這其間,似乎有著不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