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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刺客

  很快,就來到了舉行大朝會的皇宮大殿。


  鄭全繼位後,把原來的“勤政殿”匾額取了下來,換成了“奉天承運”四字金匾,很是讓聶璞鄙夷了一番。


  現在看來,在風雨飄搖中,這本身反應了鄭全和整個鄭氏皇朝的一種心理訴求,還是可以理解。


  蕭半山和堯邦各有位置,自然加入朝班之中,分別站在文、武班中,靜待全皇出現。


  蕭半山號為國師,雖無實權,但位置清高,站在文官班首,還在狐主等三公的前邊。


  堯邦手握重兵,是軍中獨一無二的大佬,但品階卻不高,遠遠排在各名號將軍和兵部主官的後麵,顯得很低調。


  聶璞、小倩和徐宏至今沒有明確的名分,除了聶璞頂著一個招賢館待招的頭銜,另外二人可以算是布衣白丁,好在值此多事之秋,皇朝禮賢下士,在朝班隊列背後,專門設置了客卿的位置。


  客卿位置雖靠後,但卻有座位,這是蕭半山也沒有享受到的待遇,估計是皇朝認為,客卿不是臣下,也未領朝廷俸祿,需要一定的禮遇。


  聶璞等三人在執事太監的引領下,徑直來到客卿位置的前排,徐宏坐了第一位,聶璞和小倩被安排在了第二、三位。


  這反映了皇朝對以徐家為代表的古老世家的看重,也反映了皇朝在新舊勢力上的平衡。


  有了蕭半山代表半山精舍,聶璞和小倩就隻能是正在崛起的新勢力的代表,盡管稱為勢力似乎還早了一點。


  堯邦隻是靜靜地站立在朝班中,任憑周圍熙熙攘攘、交頭接耳,看那神態,好像一個人獨立在渺無人煙的沙漠中。


  不一會兒,傳來執事太監的高聲唱報。


  “全皇陛下駕到!”


  亂糟糟的場麵一下安寧了下來,朝中大臣以朝禮參拜全皇,客卿也依例讚拜。


  鄭全掃視全場,一下發現了一座兀立的“黑鐵塔”,立馬道:“堯卿家,因何不奏報有司,擅自離開軍隊返京?”


  堯邦趕緊搶出班來,伏拜於地,高舉奏章道:“臣下有大事密奏,不得不緊急回朝。”


  全皇一問,大家才意識到,敢情這在外作戰的三軍統帥,出現在朝堂並非召回,而是擅自離隊。


  堯邦出列,高舉奏章,更讓大家難於理解,究竟是有多重大的事,需要主將從戰場抽身,專程回朝?

  還有就是,既然回來了,為何不選擇密奏的方式,而要在大朝議上如此轟動地奏報,這還叫密奏?

  朝堂上一下又炸開了鍋,眾人皆驚詫於堯邦的言行舉止。


  中書令胡孩照例是站在全皇身側的不二人選,此刻見事關重大,也不等指令或暗示,立即就下來接過奏章,反身帶回。


  在接奏章時,他狠狠瞪了一眼堯邦,心中破口大罵:這個混蛋,擅離職守不僅不給朝廷報備,連他媽我也不暗裏知會一聲,這下好了,你他媽找死,我也管不了了。


  胡孩一邊往回走,一邊也在奇怪,按理說,自己和堯邦私下見麵的次數也不少,多少建立了攻守同盟的默契,可剛才那一眼,那個黑大個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這麽想著心事的同時,多少有點忽略了手上奏章的分量,輕飄飄地把他遞給全皇,就習慣性地後退一步站在全皇身後,還在想著堯邦的怪異表現。


  很快他眼角的餘光捕捉到有什麽東西在跳動,定睛一看,原來是全皇陛下脖子上的青筋,一下充血變得通紅,並突突地跳動著。


  胡孩離全皇太近近,正好捕捉到這個細節,知道奏章壞事了,居然讓從不表露真感情(也許就沒有真感情)的全皇快要失控了。


  不過意外地,胡孩聽到全皇平靜中甚至帶點歡欣的聲音道:“堯將軍的奏報果然很及時,不過茲事體大,需要預先周密籌劃才能公之於眾。有鑒於此,今天的大朝議隻得暫時停止,容後再議。諸君以為如何?”


  眾朝臣和客卿同時施禮道:“但憑陛下做主。”


  執事太監一聲“退朝”,眾人陸續退出大殿,半山精舍過來的人,蕭半山、徐宏、聶璞、小倩,卻被執事太監唱名留下。


  待眾人退盡後,鄭全突然變了臉,將奏章一把扔了下來,厲聲道:“來人,將下麵跪伏於地的反賊拿下。”


  殿前武士應聲出動,長槍大戟團團圍住一動不動的堯邦,另有兩人上前來打落堯邦頭盔,將其頭壓向地麵,兩隻手反剪於後背。


  半山精舍幾人雖然有所預料,但也沒想到情況會突然急轉直下,堂堂禁軍統帥,剛取得兩連勝的大功臣,會被全皇陛下直指為反賊。


  聶璞在震驚之餘,連忙附身撿起攤在地下的奏章,打眼一晃,僅那個標題就搞得他頭暈目眩。


  《請中土俗世偽朝歸於靈山正統疏》——這是什麽鬼?靈山什麽時候成了正統了?


  再一掃正文,那簡直是句句誅心,難怪鄭全會暴怒。


  “……今鄭氏偽朝,本無根苗,窺探神器,竊據廟堂,曆四紀兩朝,致使中土陸沉,黎民受禍。靈山本奉正朔,大道所歸,天心民意,念茲在茲,寧不縛手南麵以迎哉……”


  聶璞差點驚掉下巴,這是堯邦寫的奏章嗎,他什麽時候學會如此文縐縐地說出這麽惡毒的話,把鄭氏皇朝罵了個狗血噴頭?


  幾人迅速傳看奏章,看完之後,盡皆默默無語,不知話從何說起。


  唯有胡孩,最後接過奏章,剛看了幾句話,像是被燙傷了,一把將奏章甩出去,連連搖手。


  “大膽狗賊,竟然敢謾罵皇朝,辱及先皇和當今皇上,真是反了,反了!”胡孩表現得非常激動,似乎比鄭全還要痛心疾首。


  “聶先生,國師,這人是兩位一力推薦任用的,這可怎麽說?”果然,轉過頭,胡孩就對著聶璞和蕭半山二人來了。


  二人知道,這話其實是坐在龍椅上那位想問的,隻不過通過胡孩之口問出而已。


  這也再次表明,為何鄭全離不開胡孩,換一個人哪有那麽貼心,不需暗示,就可以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就好像本人多長了一張嘴。


  聶璞不想說話,因為具體情況還沒有搞清楚,他也不太擔心鄭全誤會自己,或者更準確地說,清者自清,他不怕誤會。


  反倒是蕭半山,聽了胡孩的話,上前一步道:“我看情況十分詭異,能否先將人犯收監,容後再議?”言下之意,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


  胡孩“哼”一聲,還想說話,鄭全先發了話,“將人犯帶下,交三法司會審。這狗屁奏章,就請國師帶回,請半山精舍的奇能異士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有所發現。”


  說罷,疲倦地揮揮手,示意大家退下。


  眾人依言退下,在臨出殿時,聶璞無意間回頭一望,發現遠處鄭全坐著的身姿,透露出孤獨無助,讓他都興起幾分同情的心思。


  等半山精舍諸人連同胡孩均已退下,鄭全這位當今皇上還坐在龍椅上發呆,消化著禁軍主帥背叛及那封奏章帶來的衝擊,直到天色昏暗,才在執事太監的提醒和攙扶下離去。


  當晚,被關押在天牢裏的堯邦,身處幾重鐵門後的牢房裏,全身盔甲早已被剝去,戴著大枷,腳上套著鐵鏈,鐵鏈的另一端,連接著大鐵球,這是關押窮凶極惡重罪犯的待遇。


  本來無需這樣如臨大敵,是堯邦一句話,把自己搞到了這個地步。


  他在入獄時,碰了碰身邊的鐵柵欄,輕蔑地笑笑,說道:“這東西牢靠不?看樣子爺要出去加個餐,打打牙祭,沒什麽問題吧?”


  獄卒一聽,匯報給獄令,故而獲得了特別的待遇。


  獄卒也將堯邦的關押處當成了重點監視牢房,不時巡查過來,直到夜深人靜仍然毫無異樣,才有所懈怠。


  就在這時,堯邦飄了起來,輕鬆擺脫了加諸其身的一切束縛,輕飄飄地飄過鐵柵欄,飄過門縫,飄過監牢高聳的圍牆,沒入到上都的夜色中。


  在皇宮,鄭全還在上書房中,不過今夜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勤於政事,而是不停地走來走去,像個被困在囚籠裏的野獸,身旁隻有那個常年如影子般跟隨著他的執事太監。


  這個執事太監叫蕭意,是仁皇留給鄭全的,他也搞不清他的具體狀況,以及是否與蕭半山是族人,隻是謹遵父命善待他而已。


  此時看到鄭全如此煩躁不安,蕭老太監不禁流露出一絲同情和擔憂,幾次張嘴想說出勸慰的話,最後僅冒出一句老生常談,“陛下,夜深了,早點消息吧。”


  “嘿,你是父皇留給我的老人,可能要看到我給父皇丟人了。”鄭全終於歎息著說出了心裏話。


  “陛下何出此言?”蕭老太監躬身惶恐道,不敢接其他的話。


  “你不知道,天下看似平定了,卻包含著更大的危機,今後這天下角逐,恐怕就由不得世俗皇朝掌控了。”鄭全說這話時,想起前朝的覆滅,心想它們也是如此身不由己吧。


  “陛下此言過了,據老奴看來,天下事猶有可為,陛下不要太過憂心。”蕭老太監見全皇如此說話,忍不住寬慰道,同時依然謹守本分。


  鄭全點點頭,想來在一個老奴才那裏也聽不到什麽高論,就準備離開上書房,回轉寢宮。


  這是,上書房的門無風自開,一條人影飄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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