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拿自己當外人

  骨肉親人久別重逢，自有一番熱鬧景象。


  顧懷疆笑著迎蘇夫人在上首落座，目光在廳中一掃，六個侄兒都在。


  「怎麼不見你收養的那個丫頭？」


  顧懷疆不知道外頭的一場烏龍，以為蘇夫人是太過關心玉扶，所以一進門就問她。


  「她就來。陛下賞賜了她不少珍玩，她在那裡接待著，你一會兒就能看到她。」


  提到陛下賞賜的話，蘇雲煙的臉色不自在了一瞬。


  她們當然知道這件事，陛下賞賜的每一樣東西，蘇雲煙都細細看過了。


  比如翡翠嫦娥奔月擺件，那巴掌大的一圈皎潔清透，上頭飄著的綠翠正像嫦娥仙子的形態。


  還有油光水滑的幾張皮毛，白的是狐皮，灰的大約是貂皮，入冬了用來做披風是極好的。


  更叫人雙眼泛光的是一張墨色古琴，上頭隱隱泛著綠色的幽光，除了名琴綠綺，還有別的琴色澤如此獨特么？

  陛下好大的手筆，這麼些珍貴的東西，全都打賞了一個小丫頭。


  「你也糊塗了，她一個小丫頭如何接待陛下的使者？再說了，那些東西說是賜給她，不還是給侯府的么？應該你親自去接了，再讓齊管家收進庫房才是。」


  蘇夫人下意識地對府中的事務操心，顧懷疆也只能唯唯諾諾地點頭，等她說完了才開口。


  「長姐放心，玉扶這個孩子進退得宜，知書達理，可以獨當一面。何況那些東西的確是陛下賞給她的，是嘉獎她在中秋宮宴上表演的琴藝。她的東西，我一向讓她自己收著。」


  「自己收著？」


  蘇夫人面露不悅，「她畢竟不是侯府的人，你把那麼貴重的東西給她自己收著，倘若有一日她帶著東西就逃跑了，那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眾人都愣了愣。


  蘇夫人對玉扶，怕是有什麼誤會，而非顧懷疆想象的關心。


  「侯爺，玉扶小姐過來了。」


  齊舟站在門口，遠遠見著玉扶過來，朝廳中通稟了一聲，打斷了先前的談話。


  蘇夫人見到親人的慈祥面容，頓時收斂，帶著一種對陌生人的威嚴，蘇雲煙也挺直了身子朝外看來。


  只見一個半大的小姑娘走進來，生得冰為肌骨花為肚腸般美好，穿戴打扮皆貴重雅緻。


  一見上首坐著一位陌生的夫人，她含笑上前請安，面頰兩邊的梨渦盛著甜甜的蜜。


  「蘇夫人好。」


  又起身看向坐在下首的蘇雲煙，點頭致意，「蘇姐姐好。初次見面，我給蘇姐姐備了小小禮物，一會兒就讓瑤藍送到姐姐院中。」


  蘇雲煙愣愣地看著她，沒想到她生得這般美貌，小小年紀就長成這個模樣，要是長大了還得了？


  不由收起了原先的輕視之意，警惕地看著她。


  她沒有起身，也沒有答覆玉扶的問好，更沒有對她的禮物道謝。


  玉扶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站在那裡微微低著頭，任蘇夫人在她身上打量。


  寶石發鈿，錦緞小襖，還是蜀繡的工藝。


  羊脂白玉腰佩，鑲著碎玉的繡鞋……


  她渾身上下的氣派，怎麼看都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侯府小姐，一點兒都看不出不是親生的。


  蘇夫人心裡便不太舒坦了。


  這不是她想象的養女，一個養女不該得到這麼多寵愛，打扮得比蘇雲煙還要奢華。


  「這個丫頭生得倒是漂亮，可惜來歷不明。只是你怎麼為了她，還把齊婷打發到鄉下莊子去了？齊婷到底是齊管家的孫女，這親疏遠近你還分不清么？」


  她這話是看著顧懷疆說的，全然沒有在意玉扶還站在她跟前。


  玉扶，齊婷。


  蘇夫人把這兩人拿來相提並論，眾人方知，她口中看似親昵的丫頭兩個字，似乎還真是在說丫鬟。


  且聽她的口吻，玉扶在她心中，還是個連齊婷都比不上的丫鬟。


  顧述白臉色一變，心中暗道不好。


  只怕方才進門那一場烏龍，蘇夫人裝作不在意，心裡還是落下了刺。


  眾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顧宜屁股一動顧相就知道他在想辦法，立刻把他按了下去。


  兩個長輩說話，哪有他們插嘴的份？

  沒見大哥都不敢輕易開口么？


  顧懷疆朝玉扶看了一眼，道：「瑤紅身為奴婢，以下犯上，試圖誣陷玉扶偷取書房的機密。長姐應該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看在齊管家的面子上，我才沒有直接打發她走，而是送到了鄉下莊子。」


  以下犯上。


  顧懷疆這是明明白白地告訴蘇夫人，玉扶是這府里的主子，不是什麼丫頭。


  「瑤紅？」


  蘇夫人聽見這個陌生的名字，想到先前玉扶說給蘇雲煙送禮物，提到了一個名字叫瑤藍，一下子就明白了。


  還真是個不拿自己當外人的主兒，顧侯府家生的奴婢，也是她說改名就能改的？

  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心機，若任由她下去，顧侯府還不鬧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