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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第三個問題(二更)

  深夜,一隊輕快的小船從台城海岸出去,在夜色中看到桑夷艦隊的燈火。


  艦隊巨大,值守的士兵也極多,他們的船一旦靠近必定會被發現,然後在水裡打沉。


  小船上的士兵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悄無聲息地滑進水中,朝桑夷艦隊的方向游去。


  夜來海水冰寒,叫人不禁打冷戰,他們卻沒有絲毫退縮,只是時不時抬起頭來觀測方向,確保自己沒有游偏。


  他們的目標不是最顯眼的那艘巨艦,而是在左翼最末尾的一艘大船。


  這艘船是昆羽揚和林軒經過商議,精心挑選出來的。一則船的位置孤立無援,要偷襲相對輕鬆一些,二則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想來就算是桑夷艦隊中最小的船,也擁有他們獨特的工藝。


  夜色里,幾十條人影像海中的游魚,無聲無息地朝那艘船游去。


  隨著距離漸漸靠近,那些巨大的船的影子,就像是怪獸張開血盆大口一樣,要吞沒這些海中的小游魚。


  寂靜中,第一條黑影終於靠上了船體。


  只有海水輕輕的划動聲,就像海浪的聲音,比海浪的聲音還要細小不起眼,船上值守的哨兵沒有發現絲毫異常。


  不一會兒,在甲板上走來走去的哨兵人影就倒了下去,數十條黑影朝船艙內部涌去,不多時便響起了驚呼之聲。


  「撤!」


  手起刀落,有人輕輕喊了一聲,接著幾十道人影同時出了大船,跳進水中再也找不到蹤跡。


  旁邊船上的桑夷人被驚動,放下小船派人來查看,才發現這艘船上的哨兵都已經被殺,船艙里血流成河,倖存的人幾乎沒有幾個了。


  「北璃人來偷襲了,叫所有人都快起來,別睡了!」


  桑夷語的呼聲頓時響亮起來,其餘的船上燈火也漸漸點去,慌忙來去的人影紛亂,而那幾十個偷襲的士兵早已經游遠了。


  因是深夜視線受阻,消息難以通傳,情急之下桑夷人派出艦隊的兩條大船朝台城岸邊靠近,試圖將那些偷襲的人抓住。


  可海面一片風平浪靜,無論他們用燈火怎麼照,都照不到船隻的蹤影。


  那些北璃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他們一定是潛到海里了,一定是這樣。北璃人的水性怎麼會這麼好呢?他們不是從來沒有大型海戰的經驗,也恐懼海戰嗎?」


  甲板上領頭的人朝海面四處看,就算他們是游過來的,也總要冒出頭來換氣吧,為什麼他什麼都看不見?

  另一人道:「可北璃人口眾多,要想找到幾十上百個敢在夜間的海里潛水的能人,不算奇怪。」


  「哼,小打小鬧,能成什麼氣候?」


  先前那人道:「既然他們敢殺我們的人,那就去給他們幾匣子火炮嘗嘗,讓他們再也不敢反抗!」


  大船停靠岸邊,還沒來得及點起火炮,那幾十個人卻從海里冒出了頭,「抓住他們!」


  聽見聲音的人拔腿就朝岸上跑,桑夷人便下船去追,同伴被血腥地殺戮,他們自然不能咽下這口氣。


  雖說北璃人英勇善戰,可他們只有幾十人,桑夷人卻有幾千,還怕抓不住這幾十個人嗎?

  他們舉著火把追出沒多遠,忽然看到前方亮起一個接一個的火把,最後,數不清的人組成了一片火把的海洋。


  一個年輕女子站在人群最前方,朝他們詭異一笑,「原來桑夷人不僅武力比不上我們,腦子也比不上,殺!」


  她的手迅速一揮,身後的將士提刀飛快向前奔去……


  長街上,一隊傳送軍報的士兵快馬而過,街上的百姓議論紛紛。


  首飾鋪子的掌柜探出頭看了一眼,而後縮回來笑著捋捋鬍鬚,店小二端著一盤剛炸好的金項圈出來,「掌柜的,您笑什麼呢?」


  「這次的軍報啊,可能是好消息。」


  小二哪裡信他的話,朝街上一看,「您蒙我呢,哪有消息說這次的軍報是好的?」


  掌柜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只要聽那馬蹄是急是緩,是輕是重,就能聽出這消息是好是壞,怎麼,你不相信?」


  小二忙道:「哪敢啊,掌柜的耳朵錯不了!菩薩保佑,這回一定得是好消息……」


  「回稟陛下,昆將軍在台城東沙灘設伏,斬殺桑夷將士兩千餘人,奪下兩艘大船,生擒數十人!」


  此言一出,剛剛病癒的玉扶頓時來了精神,從床上掙紮起身,「那還等什麼?立刻讓工部把匠人派去,務必要學會桑夷人造船的技術,製造出比他們更大更堅固的船隻!」


  士兵頓了頓,目光下意識朝顧述白一望。


  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顧述白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如實說。」


  士兵咬了咬牙,「那兩艘被我們奪來的大船,昆將軍下令用火炮炸毀,如今只剩下碎木板了。」


  「咳咳……」


  玉扶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顧述白坐在她身旁給她拍背,讓她把氣順過來。


  她的臉都憋紅了,聲音微啞,「好不容易搶來的船,為什麼要炸毀?!」


  ……


  「大哥。」


  顧述白獨自出了長生殿,在宮門處遇見值守的顧寒陌,兄弟二人便說了幾句話,「玉扶她怎麼樣了?」


  「已經睡下了,天樞說她思慮太重,需用些強制讓她睡下的葯。」


  怪不得他自己出來了。


  顧寒陌嘆了一口氣,又道:「大哥,你去哪裡?」


  顧述白道:「我出去走走,這些日子宮裡的氣氛太壓抑了,朝中也是一片愁雲慘霧。大家習慣了勝利,對眼前的敗局還需要時間適應。」


  顧寒陌點點頭,「我陪大哥去走走吧?」


  「不必了,你照看好宮城。桑夷人詭計多端,別讓他們有機會在京城動什麼手腳。」


  顧述白說罷,拍拍他的背,慢慢朝宮外走去。


  宮門外的長街,一眼看過去先看到的就是玉膳樓,顧述白的腳步不自覺朝那處去,有種想進去喝兩杯的衝動。


  想想還是罷了,玉扶還在病中,若讓她聞到酒氣又要傷感。


  待要離開,忽然看到玉膳樓邊上的小鋪子,幽幽香氣從鋪子里散出,叫人心曠神怡。


  這是昆吾傷的香膏鋪子。


  他好幾次經過都沒進去,今日反正是散心,便朝裡頭走去。


  「客官,您買點香膏嗎?我們這裡還有香油,抹頭髮的和抹臉的都有,您要什麼?」


  夥計迎上來,顧述白擺擺手,「我找昆吾傷,他人呢?」


  夥計看他衣著品貌不凡,便知是不能怠慢的貴客,於是往後頭指了指,「掌柜的在裡頭呢。」


  顧述白徑自朝內走去,才一進去,便嗅到一股腐臭味道。


  他眉頭一蹙,捂住鼻子,「昆吾傷,你又在弄什麼傷天害理的東西?」


  裡頭帘子一響,昆吾傷匆匆忙忙地出來,跟在他身旁的還有月狐。


  這兩人什麼時候湊到一處了?


  「你來得正好,快來,有個好東西給你看!」


  昆吾傷上前將他拉進屋裡,他一靠近,那股腐臭味越發濃烈,顧述白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只見內室的座上擺著許多瓶瓶罐罐,邊上昆吾傷那隻和玉扶極像的寶貝箱子半開著,裡頭的許多瓶子連蓋都沒蓋,可見是用空了。


  他們在研究什麼東西,能把昆吾傷那些珍藏的藥品都用空了?


  月狐一把攀住顧述白的肩,「來,你來聞聞這個。」


  她把一顆烏黑的丸藥樣東西送到顧述白面前,說是讓他聞聞,手下一轉卻朝他嘴裡送去。


  顧述白敏銳地擋開,身形一轉朝後退去,「那是什麼?」


  月狐媚眼一挑,「讓你吃你就吃,少廢話!」


  說罷一掌上來,竟是一副他不肯吃就要大打出手的模樣,顧述白擋下她這一招,從背後將她擊退。


  兩人皆是武學高手,在狹隘的內室中互相拆了幾招,不分勝負。


  還是昆吾傷擔心他們打到自己的藥瓶子,才出面叫停,「好了好了,別打了!這不是什麼毒藥,而是一種致幻的葯,能讓人意志崩潰,說出內心的實話。」


  顧述白收了手,「喂我吃這個做什麼?你們想知道什麼事,儘管問便是。」


  月狐翻了個白眼,「我們不是想從你身上知道什麼事,而是想拿你試試藥。玉扶的病說到底還是因為憂慮戰事,如果我們這葯能成功,那些被昆羽揚生擒的桑夷俘虜不就有用處了么?」


  原來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


  顧述白道:「那為何要拿我試藥,你們兩是仙人谷的弟子,百毒不侵,這鋪子里的兩個夥計難道也百毒不侵嗎?」


  月狐哈哈大笑,「你以為我們沒想到啊,我們早就試過了,沒問題才敢給你吃的。那兩個夥計都是普通人,意志力薄弱,我們正想找個意志力堅定的人試試這葯還能不能發揮作用。沒想到你警惕些那麼高,竟然躲開了。」


  顧述白伸出手,「拿來。」


  月狐看了昆吾傷一眼,把葯放到他掌心,「你要幹什麼?」


  顧述白直接將葯吞了下去,月狐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這……這葯吃下去會很痛苦的,那兩個夥計服了葯后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才恢復過來,你就這樣吃了啊?」


  顧述白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你不是本來也想讓我吃么?別浪費時間了,該怎麼做說吧。」


  只要能夠對眼前的戰局有所幫助,區區一點痛苦算得了什麼。


  月狐忙搬過椅子來,「你坐下,放鬆。一會兒你就會神志不清了……」


  眼前一片混亂,所見之物的色彩都混合在了一起,最終融為一片黑暗。


  顧述白昏昏沉沉地倒在椅背上,月狐小心地在他肩上推了一把,見他沒有反應又加重了力道,最後笑著從袖中掏出銀針,在他眉心刺了一針。


  他瞬間睜開眼睛,目光渙散而空洞。


  ……


  不知過了多久,顧述白沉沉醒來,渾身像是被人套進麻袋裡打了那麼痛。


  月狐和昆吾傷的臉在他面前放大,看到他醒來十分驚訝,「那兩個夥計花了一個時辰才醒的,醒來后一直叫爹喊娘的,答應給他們十倍的工錢他們才沒跑。你竟然一刻鐘就醒了?」


  顧述白道:「你們的問題問了嗎?我怎麼一點記憶都沒有,只記得我暈過去了。」


  「問了問了。」


  月狐提到這個就樂了,「效果還不錯,我們問了你三個問題,你回答了兩個,有一個死也不肯回答。不過沒關係,普通人是不可能有你這樣的毅力的,我想這葯足夠用了。」


  顧述白見她笑得不懷好意,頓時後悔把自己用來給他們做實驗。


  這兩個人出身仙人谷,想法比平常人跳脫許多,行事更是不按常理,也不知道他們問了自己什麼驚世駭俗的問題。


  昆吾傷看他一眼,「放心吧,沒問什麼奇怪的問題。第一個問題問的是你母親的閨名,你家中的人我們都熟悉,唯獨你母親的閨名很少人知道。」


  「我回答了?」


  昆吾傷點點頭,「姓陳名婉言,是真的嗎?」


  顧述白頓了頓,月狐立刻警惕起來,直到他點頭才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中了我們的葯竟然還能編瞎話騙我們,幸好是真的。」


  昆吾傷道:「第二個問題是你第一次見到玉扶的時候是何場景,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私事,按理說你本意是不願意告訴旁人的,不過你還是回答了。你說……玉扶偷看你洗澡?」


  這個答案方才昆吾傷和月狐爭論了很久,總懷疑這是顧述白的腦子太強大,在和他們的藥物進行反抗鬥爭。


  否則……怎麼可能?


  顧述白點點頭,「這個也是真的。」


  月狐幸災樂禍地看了昆吾傷一眼,昆吾傷沒說什麼,只把藥瓶交給她,「事實證明我們的葯成功了,儘快命人送到羽揚那裡去吧,玉扶一定很高興。」


  月狐道:「天樞還在宮裡,正好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玉扶。這葯能研製出來你是大功一件,玉扶不會忘記你的!」


  她說罷朝顧述白眨眨眼,飛快跑了出去。


  顧述白道:「這葯是你研製的?」


  昆吾傷「嗯」了一聲,「我在這裡每日閑著也是閑著,戰事一起我也想出一份力。起初我是想,既然沒人懂得桑夷人的話,不如用藥物的手段學會他們的語言,也好安排探子插入其中打探。現在既然抓到他們的俘虜,那就更容易了。對了,聽說羽揚把搶來的船打爛了,這是為什麼?」


  顧述白身上藥性尚未完全揮發,疼得渾身無力,仍靠在椅背上,「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桑夷人似乎很害怕我們學會他們的造船技術,所以連夜率整個艦隊來襲。羽揚不得不命軍中火炮支援,停在港口的兩艘大船不幸命中被打爛,那些桑夷人見狀才肯退去。」


  昆吾傷若有所思道:「不知道羽揚俘虜的那些士兵里,有沒有懂得造船技術的。如果有的話,我們不就可以用藥讓他們說出機密嗎?」


  靠在椅背上的顧述白霍然睜開眼睛。


  「對,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船沉了又如何,只要我們抓到桑夷的造船工匠,不就能問出答案么?」


  昆吾傷摸了摸鼻子,「因為你身上的藥性還沒過,現在的你腦子比尋常人還不好使。沒事,到明天就好了。」


  顧述白看他一眼,掙扎著從椅子上站起來,昆吾傷忙扶著他,「你幹什麼?現在身上疼得不行吧,還想四處走動?老老實實坐著吧!」


  顧述白勉強穩住身形,推開他的手,「我想回宮告訴玉扶這個消息,她聽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說著搖搖晃晃地朝外走,忽然想到什麼,扶著門框轉頭看他,「對了,你們問我的第三個問題是什麼?」


  ------題外話------


  大家猜猜第三個問題是什麼?就是顧述白被下藥也不肯回答的問題,答對有獎勵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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