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痛到靈魂都麻木

  我皺起了眉，覺得她這樣就過分了：「你這樣做，開心嗎？」


  她搖搖頭。


  我無奈：「既然不開心，那就把孩子的聲音還回去吧。」


  「可是把孩子的聲音還回去，我還是一樣不開心。」


  我挑挑眉：「為什麼？」


  范小芳低頭哀傷地說道：「總得讓他傷心難過，這樣我才……」


  「好受？」


  「也不好受。」她搖頭。


  我這就納悶了，報復人就報復得痛痛快快的，報復得不爽了還不收手，這又算怎麼一回事？


  范小芳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什麼了。我心裡有好多的恨，都是拜他所賜。」


  我問：「你還在恨他當年對你做的事情？」


  范小芳搖了搖頭。


  「不恨了？」


  「恨。」


  我就納悶了：「那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范小芳轉頭看向洪大磊的房間，眼淚在眼中打轉：「我搖頭，是覺得你以為的太簡單了！」


  她告訴我：


  她恨他當年的事，最恨的不是他對她的侵犯，而是他的懦弱和與別人的同流合污！

  當時，沒有什麼比別人問洪大磊是否可以隨便玩她的時候，洪大磊懦弱的避開她的眼神，點頭說「可以」——僅僅兩個字，比殺了她還更難受！

  就算變成了鬼，范小芳也每日到那個時間點的時候，就會重複當日的痛苦！

  最痛的，是那兩個字纏在她的腦海里，不斷地盤旋了整整14年！

  那才是真的痛苦！

  她以為她愛的男人也一樣的愛她，以為不管惡勢力有多惡，他都會勇敢地站出來，為她說上一句話。


  但是他沒有，甚至，還親手助攻了後面的慘事！


  「人死後，變成鬼，每一天，到了死亡的那個時間點，就會再一次地重複臨死前的痛苦。所以這14年來，那些侵犯我的人的表情一直在我的面前出現！當時他們的表情是什麼樣的，這14年裡，重複上演多了，我都不會再忘記他們所有的表情。我在他們臉上看到的不是多麼的開心，他們只是覺得當著一個男人的面羞辱他的女朋友，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


  「我忘不了……那種痛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淡，反而是越來越深，越來清晰……」


  「你說，這種痛苦是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打發得掉的嗎？那我當年受到的侵犯就算了？那我這14年就白白痛苦了嗎？」


  「你以為，讓我感到痛苦的，只有14年前的事嗎？」


  說到這裡，范小芳的眼中就流出了血淚，那兩道殷紅的血液在蒼白的面具上留下，顯得更加刺眼！

  難道，14年前發生的事還不夠痛的？

  在那之後，還有什麼讓她感到更痛苦的事情？

  范小芳流著血淚說道：「在這14年裡，我天天看著他，看著他從一個底層的人混出頭，賺了很多錢，得到了很多人的擁護，娶了美貌的妻子，生了可愛的女兒……你覺得這應該嗎？一個犯下這樣不可饒恕的罪人，他憑什麼擁有這麼多美好的東西？這世上所有的好處都給了他，那我算什麼？我就是活該承受這種痛苦嗎？他就應該站在光明下，享受所有的好處嗎？！」


  聽到范小芳憤怒的咆哮，我啞然了。


  這一刻，我懂了。


  14年前，是14年前。


  范小芳的痛苦是一點點積累而來的，她壓抑了14年，在離開桃花樹的時候，終於得到爆發了。


  她憎恨的是這個世界的不公平。


  良善的人被埋在泥土下，化作醜陋的爛泥；


  而罪人依然活在陽光下，享受所有的好處。


  不公平。


  真的很不公平。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范小芳已經死去，而洪大磊還活著。


  「我的心痛得麻木了……」


  「孩子是無辜的，我知道。」


  「可是那又怎麼樣？我拿走了她的聲音，那又怎麼樣？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懊悔，一點都不覺得內疚，也不想把聲音還給她。我甚至巴不得她也經歷和我一樣的事，到時候，我想看看他是不是還能像對我一樣無情無義。」


  ——范小芳說。


  聽完她的話，我嘆了一口氣，問：「也就是說，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范小芳搖頭。


  我認真地說：「洪大磊願意用自己的命去向你賠罪，願意用自己的生命的去換回孩子的聲音。」


  范小芳搖頭。


  「你不願意接受這個條件？」說到這裡，我也是無奈極了，「生命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了，你如果不願意接受這個條件，那洪大磊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值得拿出來補償給你的呢？」


  范小芳搖頭說：「那是你們活人的想法，覺得生命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了。但在這世上，還有很多東西比生命還重要。」


  比如，親生女兒？

  這是范小芳對洪大磊的報復？


  她不要他死，卻要他活著都比死了還難受？


  如果一輩子都看著失去聲音的女兒，女兒的存在就是在不斷地提醒著洪大磊，自己失去的聲音就是他犯下的過錯，如果洪大磊真的愛自己的女兒，就必定會為此而痛苦一生。


  我現在明白了，范小芳現在索要的仇，不是14年前的仇，而是14年的間的仇。


  經歷過被侵犯，又經歷漫長的折磨，范小芳比誰都更清楚什麼樣的方式才能夠讓人品嘗到最痛的滋味！


  死亡是很輕鬆的事情，像洪大磊受傷的那一天，范小芳她做到了，但她可能發現這樣太輕鬆了，遠遠達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於是就改變主意了。


  也許我是想錯了，范小芳不是因為還愛著洪大磊，才會讓他活下去的，而是因為她覺得這樣還不夠。


  這樣的情況就更加糟糕了。


  因為范小芳已經痛到麻木了，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


  面對這樣一個受傷到麻木的靈魂，我實在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了，苦笑一聲，說：「既然，你不打算原諒洪大磊，也不打算繞過那無辜的孩子，那你今晚上來找我做什麼呢？談心嗎？」


  「我是來和你說謝謝的。」范小芳低聲說，「謝謝你幫我從那棵樹上解放出來，謝謝你讓我恢復自由，謝謝你給予了我報仇的機會。」


  我苦笑著說：「我放你出來，目的是希望你能夠得到解脫，可是，現在在你的身上，我並沒有看到我想要的效果。」


  「那你後悔放我出來嗎？」


  我搖頭：「我做過的事，絕不後悔。」


  「那我就放心了。」她轉身朝大雨中飄去，在她離去的時候，我聽到她說：「謝謝。既然你不會後悔放我出來，那我也就放心了。如果，我繼續報仇下去，化作修羅惡鬼去殘害其他無辜的人來發泄自己心中的怨恨……如果，我真的變成那樣，那你就是我這個世上最對不起的人了。你放我出來是因為你的善良，而我，註定要辜負你的善良了。既然你不後悔，那我也就不用再心存愧疚了……」


  等等，這話是什麼意思？

  痛到麻木的靈魂，傷害別人也不再有所謂……


  她說她恨這世間的不公平……


  難道，她下一個下手的人……是洪大磊的妻子嗎？！


  洪大磊最在乎的至親是誰，她就要去害誰，她會努力地保住洪大磊的性命，讓他一輩子活在自己的愧疚之中……？！


  「等等！范小芳！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趕緊衝過去，想要把范小芳拉回來問個清楚，但是她的身影已經進入滂沱的大雨之中，很快就消失在無止境的黑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