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空中巨艦
「真君小廝罷了，也敢興風作浪？」
神魂似乎再凝實一分，眉宇清晰，目光清朗。
「萬古！」
兩字吐出，劍有「風」，「風」來自萬古。
一股浩然劍氣，隱隱具一絲仙域仙林那頭的氣息，來自碑石林，來自那座道祖亞聖……
宋慈臉色蒼白，額頭全是汗。
他數百年修仙，順風順水，心高氣傲，哪裡曾有過這等無助時刻。
就好比一個旱鴨子，本以為不過是掉入淺水灘，興許一個掙扎，就能上岸，一抬頭，才發現自身是墜入了萬丈深海，舉頭，只有幽光一片，沒有出口。
他已具紫府，自詡氣息強悍，於這小小地球洞天，已然是無敵俯瞰的存在，哪怕是裴崛有些難纏，終究不過是要化成他仙魄大妖的底下鬼魂，只是……
劍落，氣消。
宋慈想逃，他甚至想念他那「溫暖」的修鍊靈地，哪裡有他開闢的所謂仙宗門派，有他的數十絕世面容的道侶，有他數百年打下來的根基。
可是他已經逃不掉。
劍芒閃爍的那一刻起，他已經如同砧板上的魚肉。
卻見那神魂吐出兩字，劍風吹拂，宛若大仙撫頂，宋慈連慘叫聲都發不出，身後的仙魄大妖，開始消散。
猶如黃沙漫天，猶如狂風呼嘯，猶如鼓風機狂飆，他的紫府，他的身體，他的仙魄大妖，皆是出現一片的消散，修為開始跌落。
先是小境，隨之大境，身後他那兩名愛徒，面如死灰，惶恐震怖到極致，腦袋一片空白，不知所遇，是何仙道大能……
修為，對於凡武武者也好，對於仙道者也罷，等同生命，猶如劍者之劍，刀客之刀，劍斷人心死，刀折人頹喪。
宋慈瞳仁驟縮，嘴唇囁嚅，他的雙腳如同被釘住一般，心中無數念頭升起，最後卻是無盡的驚懼取代。
這究竟是何方神聖？！
「如夜！」
神魂再吐出兩字，整個崑崙山脈，瞬間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無數驚呼聲爆出，除了那仙甲襤褸的少年之外，便是裴崛，也是嗚哇不止，敬畏到無與倫比。
老師的境界如天！
不過是神魂之形，這看似散漫的劍法，卻是找不到任何破綻，看不出任何手段，偏偏他也好，宋慈也罷，金丹真君之威，卻是渺小如塵埃……
黑暗很快散去，崑崙再現天光，可宋慈身上的氣息消散勢頭已經停滯。
實際上，宋慈紫府氣息已經耗竭幾無，剩下的不過是一金丹真身，也即所謂的肉身力量。
沒有絲毫的猶豫，宋慈雙膝一彎，撲通跪地。
這一跪，並無伴隨著求饒之聲，只是無聲跪下，唯有一片敬畏升騰。
斬仙二字並未吐出，神魂似乎感應到什麼，抬頭，卻見目域之內，一道巨大弧光閃現，瞬間消失，速度之快，已經不是數倍乃至數十倍音速可以形容。
距離之遠，又是在目域範圍內，眨眼消失，卻沒有出現所謂的音爆之雲，也無術法光芒，只有一種可能，粗糙版的時光亂流，或者，可以用所謂的引力波來解釋。
而神魂極力目眺蒼穹，赫然發現高空之上，一艘巨艦物體，呈現半透明狀，星星點點光束曳出，稍縱即逝。
神魂開始清晰的眉宇間，透出一絲凝重。
早在他離開地球進入天門的那一刻，他已經察覺到地球之上的科技文明，與域外的科技文明有著絲絲縷縷的聯繫，甚至在地心之中，也存在著科技文明的跡象。
他的神識，在那時候的覆蓋之廣，已經是無與倫比……
那時候，他在與華國中樞層面的會面之際，也曾聽聞過一二，除了警告華國當時那些中樞人物之外，對於地球之上存在的幾個神秘組織，乃至域外科技文明的相關機密，也是有所了解。
只是，那時候的他，只能取捨，一方面，他只能離開，才能保證至親好友周全，另一方面，那時候的他，已經多少知道，為何當初會隕落，這裡頭涉及到的，不僅僅是天道劫那麼簡單……
共濟會，光明會，地心之中的科技文明，域外科技文明，以及教廷裡頭的那位光明之子，都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他在，或許可以抗衡，可同樣會帶來真正的大浩劫。
地球，終究是他的母系星辰，毀滅了，哪怕是他最終恢復巔峰戰力，也無法復原……
而此刻的感知裡頭，他，或者說他之神魂再現，某種意義上，已經引起了這些力量的警惕……
解決這位金丹真君，不過是個開始罷了，裴崛也好，青穹也罷，終有一天，要面對取捨，這種選擇，正是他點到為止提到的，路還很漫長……
驀地，神魂目光收回，吐出兩字。
「斬仙！」
那柄銀白老劍條呼嘯而去，距離宋慈的腦袋，不過幾寸，斬斷此人發梢的同時，朝那天門大軍飛射而去。
所過之處，無數劍仙劍斷，人隕，馬嘯，士倒，甲胄潰破洞穿，不知凡幾。
一片哀嚎慘叫中，數百劍仙隕落，上千鐵騎人仰馬翻，最終那柄老劍條，這才式微，劍插地面，顫動之中，無人敢上前半步，哪怕是那位溫將軍，也只是雙唇顫抖，不敢有任何異議，即便有，也只能是放在心中。
「青穹，他日你再回仙域，勿忘到仙林那頭，我之仙像封印著你我共同之秘密，到時候你就明白，為何你我皆會隕落在仙渡台…我去也！」
話落，神魂消散，逆天而去……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虛空之上，道道像是激光束的光芒如雨如流星閃爍，一片的轟隆隆之中，太空層面的巨艦飛速逃逸，那天啟螺旋之門閉闔，一切，似乎從未發生過……
幾乎是同一時間，地球某地心角落的浮空建築裡頭，幾位人形生命體，停止了撥通美聯國五角大樓那頭的通信設備，而這幾位人形生命體的瞳仁裡頭，皆是一豎，猶如蜥蜴的瞳仁一般，變幻詭譎……
地上跪著的宋慈，已然被誅心，艱難站起之後，沒有回頭，而是朝兩位愛徒那頭走去。
「裴崛，我終究是不如你……」
裴崛沒有回應，而是將手中之琴拋向虛空，轟隆之中，琴毀！
旋即，三道身影御空而去，光芒飛逝中，陣起，虛空裂開縫隙，三道身影直接沒入，天隙一闔，那真君人物與兩名青年修士，就此離開。
崑崙一帶，開始陷入了「平靜」。
那少年心頭微起波瀾，老師所說之話，裡頭的玄機，唯獨涉及到仙域仙林那頭的，令他不解，至於其它的，他並不在意。
老師那些細微動作，包括雲空中那巨艦影子，以及那些激光束武器的跡象，沒有逃過他的神識耳目，即便他如今不過是仙開七境……
這一次，他沒有太多傷感，因為他知道，如今的他，還遠遠沒到取捨的時刻，多想無益，路，終究是要靠他一步步走。
不多時，隨著天門大軍驚懼撤離，少年拾起那柄已經恢復銹跡斑斑的老劍條，收入納戒之中。
宋慈帶來的威脅，已經解除，可一切只是暫時的，那艘巨艦的出現，以及老師神魂的飛升御空，那片轟隆之中，神魂再散，已經說明了不少問題，但有一點，他許青穹卻是知道，那便是如今的實力，遠遠還沒到作出取捨的時候。
即便沒有考慮這一層，也得考慮至親好友的周全這個問題，仙開七境，遠遠不夠看。
他沒有跟裴崛告別，也沒有多說什麼，老師認了此人，不代表他許青穹會在意這個師弟。
「我的家人和竇老，傷及一根汗毛，燕京將永無寧日！」
震怖的言辭，淡淡說出，少年甚至沒有多看一眼那白髮老者和郭老周灞等人，抬頭，朝虛空中那神魂消散的區域，微微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人虹射離開，唯留下崑崙十萬大軍，以及白髮老者等人，一片唏噓震怖。
裴崛頭也沒回，大機緣已有眉目，他需要回到裴山書院冷靜冷靜，至於這位師兄，總有一天，對方不去找他，他也會在合適的時機前來拜訪，也許是，這一天用不了多久……
半個小時之後，地球上各大電視台諸多媒體，報道中，皆是提到全球各地民眾看到UFO的新聞，這其中，包括那天空中詭異的螺旋體。
有人說這是天啟之門，有人說這是域外文明的一種警告，也有人說，這不過是某國發射導彈留下的軌跡……
而與此同時，幾道身影出現梵蒂岡教廷之中，五角大樓那頭，也是出現幾名神秘人士，這些人當中，有的來自共濟會，有的來自南極北極的神秘出入口，那巨大圓形谷地，高空俯瞰之下，如同地球之眼，而這兩隻眼中的下方，是什麼呢……
很快，美聯國高層首腦幾名人物得到一條信息。
不惜一切代價，儘快消滅東方大國的那位少年。
若是不然，不止共濟會會插手，與美聯國51區關係密切的某文明力量，也會介入……
事實上，昔日那許九皇縱橫地球之時，這股力量，或者說是異文明，已經是「蠢蠢欲動」……
少年不知，回到天佛山時，卻是遇到了幾道身影。
老者眼神無奈，兩位女子，一人淚眼婆娑，一人如釋重負。
「回去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少年故作輕鬆，卻是沒注意到，身上幾乎是衣不蔽體，而事實上，沒有那襤褸的仙甲遮體，他幾乎就是赤裸對人。
竇倩閉眼，眼角有淚滑落，不知為何，她咬著銀牙，沖了過去，鑽進了少年的懷裡……
她以為，這次再也見不到他了，上一次，她忙於手續問題，似乎是有意的本能地讓自己不去想這個問題，這一次，她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這傢伙。
少年不知，或者，即便是知曉，也只能是轉移話題，情情愛愛，絕不可能束縛於他。
「竇老沒事了，你很快就能見到他，不用擔心。」
「小蘭，一會我們去吃好的，這幾天委屈你們了。」
少年撫摸了下手上的戒指，柔笑。
這枚納戒，又豈止是用來存儲食物修鍊資源等物品，裡頭的那柄老劍條，一日存在，就意味著，老師是用巨大的遺憾，避免了他許青穹仙道一途的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