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受命於天?天且敬我三尺!
澤城,龍嘯。
蛟弱於龍,怎會成「龍嘯」?
若是凶蛟呢?
沒人知道,王莊當然也不知道。
祝家高牆之上,魏無雙不過是瞳仁一縮,已有驚天蛟光如電飛射而來。
眾人驚呼!
或者說,眾人驚呼乍起,殺機已消。
風刃、毒瘴、縱橫刀氣,皆散,王莊仍是站著,虎口一震,手中之刀,差些掉下。
此刀跟隨他三十餘載,即便刺殺任務曾有失敗,刀卻從沒有掉落過。
這一次,差一些!
這柄玄鐵淬鍊十年,前刀主封魂之刀,已融入刀意,能為王莊所用,已有超出仙開七境之勢。
一擊沒有得手,更是讓人刀合一的王莊,瞳仁驟縮。
他想不明白!
同樣想不明白的,還有那四位同黨,只可惜這四人根本不用再尋思了。
死人,用不著思考!
合擊陣法,可殺仙開八境之下之修真者,只是這一次,莫說一擊得手,他們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喊出,已經沒有了呼吸。
那凶蛟氣息,如同世上最毒的葯,沾者瞬死。
可底下那些圍觀之人,卻仍是活蹦亂跳,無人知道是何原因。
王莊卻是知道。
鎖定!
也就是說,這股氣息,具有靈魂!
鎖定之精確,更是令人嘆為觀止。
王莊自然也是不例外,雖然他還站著,手中仍是有刀。
有刀,就意味著他仍有機會完成任務。
驀地,刀光起,如怒虹掛天,刀如虹,人呢?
王莊的速度甚至比刀虹還快,刀已離手,他自身,則成了另外一柄「刀」!
刀虹一起,縱橫不知多少里,無數人眼眸里,皆是閃耀過一抹刀光……
這一刀,曾是王莊的保命絕學,幾十載的刺殺生涯中,他失敗過幾次,且刺殺之對象,實力修為高之他幾個小境,可他仍是活了下來。
甚至在刀黨組織裡頭,談及刀客,王莊必然是赫然在列,且有人認為,他的修為,遠非仙開七境所能概括,只因為,刀乃器中之霸,霸者,往往運氣會好一些。
而運氣,往往是實力的一部分。
這一次,他這一刀,卻不是用來逃命,而是用來殺人。
他有自己的判斷。
這股怪異氣息,無論是出自何人之手,在瞬間瓦解合擊陣法且殺了他的幾名同黨之後,必然是會有衰竭!
一旦出現衰竭,就是他王莊出手補救的機會!
稍縱即逝!
所以他很快!
他甚至覺得,這次出手,在他一生刺殺生涯裡頭,是最快的一次。
即便是仙開八境初階的對手面對這一擊,也未必有活命的機會,而那魏無雙,不過是仙開五境!
他的眸仁裡頭,已經出現欣色,兩旁的高樓,在他余光中飛速后掠,無論是身法角度還是刀氣,都堪稱完美,堪稱毫無破綻。
而他眼裡,那魏無雙根本連氣息綻放的跡象都不見,這一擊,必然得手!
那股詭異氣息,已經瞬凝,就在他的身後,他卻是沒有絲毫在意,一擊得手,即便有可能隕落,他也認了!
這一次刺殺,不同以往,他沒有退路!
江湖,就是如此!
任務完成,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同黨,都能好好活著,甚至活的更好。
失手呢?
他沒有想過,也許有又想過,但他知道,想不想,沒有什麼意義,若是隕落,誰能知身後事?!
魏家的能量,他不可能不知道,就算刀黨想要保他,也是根本沒有任何僥倖。
所以,這一擊,他乃抱著必死念頭,所以,這一擊的速度、角度、力量,隱隱超脫他自身的境界,若非是刺殺,興許他可以憑藉這一擊的頓悟,就此突破一個小境……
凶蛟氣息,終究是慢了一拍,王莊微笑。
那柄刀,距離魏無雙已經不足一尺,而在他的感知里,魏無雙此時才堪堪綻放氣息,便是施展身法的跡象,也才堪堪開始。
太慢了!
王莊心道。
他的身後,眾人的眸子里,卻是閃爍過一道擎電,快若流星。
無數人的衣袂,隨風飄動,無數人脖子還來不及扭動矚目,魏無雙身前的兩道刀芒,已經戛然而止!
那道凶蛟氣息,不知為何,卻是沒有怒殺斗笠男子王莊,而是沖霄而上,化為道道怒雷,彷彿使命完成一般,就此消散於天地之中。
血脈感應罷了,又如何會真的具備魏莽的靈魂氣息……
少年翩翩!
刀落入他手中,距離他手心不到一寸,卻是再難逾越絲毫,王莊呢?
王莊除了滿目驚駭,發現自身直直被鎖定,就彷彿除了呼吸之外,他的身體不再屬於自己。
這是什麼術法?!
少年淡淡開口,寸勁卸了些,道:「你來殺她?」
眾人這是才看清少年的模樣,卻是無人「看得清」少年的修為,王莊也是沒有例外,只有無盡的震怖,和那想象到極致都不得答案的猜測。
王莊神色已經緩和,抱著必死念頭之人,往往會顯得異常平和,哪怕是面對這位驚艷絕倫之人。
王莊道:「你來救她?」
少年微笑,點頭,回頭,卻見那魏無雙瞳仁震動。
魏無雙如遭雷擊,已經分不出是喜悅還是什麼,她想象了無數次,卻無法想象她的意中人,會是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她的面前,除了思維短路,比起一般女子,堂堂青岫派宮主,似乎也好不到那裡去。
王莊再道:「閣下好身手!王某自愧不如,可閣下若是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想要她死,興許就不會這般出面。」
少年輕笑道:「哦?是誰?」
王莊道:「魏家!北玄魏家!魏家受命於北瀾那位人物,那位人物受命於天!我這一刀,可以說是間接為天子之刀,平北玄將起之亂,安仙隱萬民之心,閣下也敢妄擋!」
少年微微搖頭,仍是輕笑,笑螻蟻之激昂,笑井蛙之「大義凜然」。
魏無雙低眉,不知所思,眼眶再紅,魏家,終究是她心中的一個傷疤……
祝嵐已經跌落下去,祝家又是一片騷亂,可無人敢妄動,便是那祝家家主,也是心頭震怖不已,莫說這兀然出現的少年,單單是那斗笠男子,就遠非他祝儒武可以企及。
唯有靜觀事變,沒有更好的辦法,祝儒武不是笨蛋,也正因為如此,他祝家在澤城,在這之前,一直是混的風生水起。
底下圍觀眾人,不少人聽出了一二,更是心頭涼氣滋滋,咋舌不止。
北玄魏家,重臣大家族,難怪這斗笠男子在受制的情況下,仍是這般神情平和,這便是有無靠山的本質區別……
遠處,已有大動靜,澤城城主般的人物,一城郡守,一溜煙小跑,撇去身後的一眾官員,迎接人而去。
這位郡守人物從官多年,第一次如此驚慌失措。
已有恭迎高呼聲傳來,無數澤城百姓動容凝目,尤其是其它一些士族之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乏衣裳凌亂者匆匆跑出來,惶然一片,腿腳發顫。
「北玄殿下等諸世子殿下殿駕澤城,皇恩浩蕩,風調雨順,天下昌盛!」
「北瀾李大閣老,到!澤城沐威!」
「黎天黎輕侯,到!」
「雷宗國師莫滄海攜高徒無痕,到!」
「寧王、寧郡主,葉將軍、葉公子…到!」
「北瀾魏家家主、北瀾祝家家主…到!」
聲聲高呼傳來,澤城百姓心神劇顫,跪地迎接者,大片大片,那祝儒武等祝家人,已經衝出祝家府邸,正冠肅衫,惶惶跑去迎接,不敢怠慢。
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會使得這些天潢貴胄人物齊齊出現。
這般大動靜之下,那些圍觀百姓也好,後知後覺趕來的士族之人也好,全然是將那少年和斗笠男子給忽略了,巨大的觀感衝擊之下,方才那番刺殺和救人,顯得有些蒼白,小風波而已。
王莊卻是面色一喜。
他只以為,鬧出這番大動靜,大抵是這些北玄天潢貴胄,沖著魏家的面子,沖著昔年魏莽的作妖一事,沖著這魏無雙餘孽而來。
「閣下,我說了,我這一刀,受命於魏家,間接乃北玄君主一刀,受命於天,閣下還敢妄擋?!」
這一次,斗笠男子王莊,勝券在握,胸有成竹!
少年已落入高牆之上,落在魏無雙身旁。
他輕笑,遙遙看了一眼遠處那番大動靜,輕笑。
木橋,仙輦,鐵騎,儒士,正入城。
他側頭,淡淡道:「受命於天?天且敬我三尺!」
話落,風起,彈指,成刀!
有人墜落,血梅綻放,殘留一口氣,他那柄到,直直落到他的跟前,顫動搖晃,近在咫尺,此人卻再無氣力握刀在手,只是仰望著雲空上那道少年身影。
他想不明白,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來歷,莫非連魏家都不怵?!
少年側身,看向魏無雙。
魏無雙也在看他。
「你為何救我?」
少年開口,目光柔和了下去……
遠處,那些天潢貴胄,已經行來,仙輦之中,仙朝殿下趙胤目光波動,已經看到了那少年。
「天老,不知閣老會如何對付他,真會讓父王御駕親迎而來?」
老臣士微微搖頭,又微微點頭,不知所思。
嗒嗒嗒,鐵騎紛沓聲音再起,傳話聲再高呼傳盪,只是輕微帶些敵意。
「南鳳仙朝公主殿下攜南鳳眾臣將,到!」
澤城百姓以及各大澤城士族之人,心臟再次炸裂,面面相覷間,驚恐到窒息。
那少年雲淡風輕,只是看著眼前的女子,也許,從這雙眸子里,他已經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