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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忘憂劍

  空荒星,雪侯庄。


  黃忘憂站在庄殿底下,一柄長劍懸於庄殿之巔。


  黃古的屍體就在他的眼前,白猴等幾人,噤若寒蟬。


  天地似乎蕭瑟,一輪暈光懸挂天穹之上,似乎被那庄殿殿檐鉤住一角。


  黃忘憂用忘憂劍,他的內心呢?

  喪子之痛,任誰能平靜,這位雪侯庄莊主,似乎真如其使之劍,如其名一般,忘掉了這世間憂愁。


  「古兒的修為,乃你們之間最高,已入築基大境,肉身怎會被一劍洞穿?莫非那等末法之地,真有這般仙兵?」


  黃忘憂平靜開口,看不出波動,他的雙手仍是穩定,他的目光仍是平和,真正的劍修,又是忘憂劍的劍主,即便內心如何暴風驟雨,也定然不會在這些小輩面前流露一絲。


  一絲都不行!


  「莊主,晚輩不敢說假,師兄的確是因那柄仙兵而死,那人未入築基一境,若無仙兵加持,我都可殺他。」


  白猴顫顫開口解釋,餘下幾人皆是點頭。


  除了點頭,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們不知道忘憂劍的劍主所在的仙府,名字為何不是忘憂山莊而是雪侯庄,但他們知道,若是此人想要殺了他們,哪怕是自身宗門出面力保,也未必可行。


  白猴再道:「莊主,晚輩幾人非怯戰,實在非對手,那柄仙兵神魂,似乎已具金丹之威……」


  黃忘憂笑了笑,道:「我知道。」


  話落,庄殿之上,一聲清吟,劍來。


  劍吟之聲,有很多種,霸道者如嘯,平淡者似吟。


  劍已落入黃忘憂之手,庄殿裡頭,有美婦身影緩緩走來。


  本是道侶,逐步仙道,唯一的愛子,卻是落得這般下場,她根本想不到。


  「進來吧,清水已備好。」美婦遙遙喊了一聲,隱約可見發梢有些凌亂。


  喪子之痛,再如何注重儀錶之人,也是難免有疏忽。


  黃忘憂轉身走進去,似乎沒有再跟白猴等人交談的意思。


  他的雙手仍是穩定,仍是乾燥,適合持劍。


  劍名忘憂,在空荒星這片修真界,當仁不讓的名劍之一。


  他的修為境界,興許排不進空荒星億萬修士前列,但這柄劍能!


  不多時,忘憂殿裡頭,有人洗手,擦劍,沐浴,更衣,殿外的那輪暈光,似乎顯得更加蕭瑟。


  白猴等人已經離開,若是可以,他們甚至不願意踏入這座仙府,不想見到黃忘憂。


  不想見到一個人,要麼是厭惡此人,要麼是害怕此人。


  如果在一個人面前,自己的性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換誰來,想法都一樣。


  好在,白猴他們這次賭對了。


  好在,白猴他們知道,若是黃忘憂要殺他們,他們只能乖乖束手待命,沒有例外。


  忘憂一劍,從未失手!


  也沒人見過這一劍,見過的修士,當然有,只可惜見過的修士已經說不出話。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而在黃忘憂眼裡,不管那末法之地,究竟是什麼「蟄妖」在驚蟄,他也必然要去一趟。


  去殺人!

  誰殺了黃古,他殺誰!

  事實上,他不得不去,即便他能承受住喪子之痛,也不願面對自己妻子那張消沉的臉。


  這張臉,無疑是好看的,可這張臉上的眸子,卻是無比幽冷。


  「小雪,我走了,不必挂念。」


  「帶回那人的人頭,我要讓他日夜守在古兒的冢前。」


  黃忘憂目光微滯,笑了笑道:「小雪,我曾是下界君侯身份,替古兒尋仇,乃屬天道之舉,只殺人,不割頭!」


  美婦道:「我想看看此人的臉,我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人,能一劍殺了古兒。」


  黃忘憂將綢帕放下,劍已擦好,他起身,劍入鞘,背於身後。


  他道:「好!」


  踏出殿外,神紋縱橫,陣法彈指之間已成,一道身影飛射沒入,遊歷而去。


  修士遊歷宇宙,有的是為尋大道,有的是為提心境,他,乃尋仇而去。


  那輪暈光仍掛在蒼穹之上,底下那美婦發梢仍是凌亂,她走到黃古的屍身跟前,嘴角卻是牽起弧度。


  「古兒,娘親不會讓你白死的。」


  忘憂一劍,從不失手!


  這就是她自信的所在!

  雪侯雪侯,黃忘憂本是君侯飛升空荒星,乃下界修士,而她,本是來自浩然天下,空荒修真界之上界……


  這些年,似乎不過是相夫教子,盡道侶本分,可她卻是知道,若是她出手,興許忘憂一劍,不必再出……


  ……


  天湖。


  少年背手立在扁舟之上,神識掃蕩出去,覆蓋十里,他心存僥倖。


  小蘭戴著護體玉石,又有崔東山保護,興許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只是,心存僥倖,不代表情感戰勝理智。


  那些修士,乃築基初階修為,單單是可防禦凡武武道宗師級別的護體玉石,形同擺設罷了。


  可有希望,總比陷入無盡的哀痛之中要好。


  魏無雙瞭然,所以她聊著別的話題,未必真的感興趣,只不過想轉移這傢伙的注意力。


  他當然也知道,所以他無所不言。


  「青穹,那三人的修為,我無法想象,你那一劍是怎麼辦到的?」


  少年看著這張像極魏機的臉,笑了笑回道:「因為他們害怕。」


  「你不過是蓄勢,還未出劍,未出劍,說明他們還有一戰之力,再不濟可以逃,為何要怕?」


  「因為他們很強,或者說,在仙隱那頭,他們都屬於摸到天花板的人物,這種實力之人,已具飛升之能,所以他們害怕。」


  魏無雙蹙眉,不解,再問:「我不明白。」


  少年柔笑道:「不明白,未必不是好事,那一日在場無數人,真正明白我那一劍的威壓的,只有那四人,其中一人是變數,所以他活了下來,餘下三人都死了。」


  少年神識仍是綻放,一心兩用再道:「到了他們那種修為,和我如今的修為已經相差無幾,所以他們能感受到那種劍意,所以他們會害怕,一個人,一旦害怕,距離死也就不遠了。」


  魏無雙仍是蹙眉,仍是聽不明白。


  少年微微搖頭,語出驚人:「魏姑娘,若是當時你明白,或者說你感受得到這一劍的威壓,那麼你很可能也會香消玉殞,那可就可惜了。」


  「還是叫我無雙吧,叫我魏姑娘,太生疏了。」


  魏無雙本就是刻意轉移話題,哪裡會真的在意那一劍,反正她知道這傢伙就算沒有徹底喜歡自己,最起碼不會朝自己出劍。


  少年閉嘴。


  懂得閉嘴,是一個成熟穩重男人的標誌,更何況他的靈魂已經五百年輪。


  他閉嘴,可他心裡頭卻是搖頭,心中說出了答案。


  斬仙一劍,本就是勝在意境,就好比一柄劍抵在你的眉間,如影隨形,除非是不想活的人,否則怎可辦到不害怕,一旦害怕,說明心境不再平穩,心境不平穩,哪怕修為再高,也是難免敗戰。


  持劍之人,有時候跟持刀之屠夫,無甚區別,心境不穩,手自然不穩定,前者無法殺敵,後者無法宰畜,一個道理。


  天湖再廣,終究是有盡頭,盡頭,當然是青岫派後院禁地。


  轟隆隆巨響之聲,已經入耳,少年皺眉。


  皺眉,卻絕非因為巨響之聲,而是因為青岫派那些建築,成了一片廢墟「黑炭」。


  有人縱火!


  屠派?!

  魏無雙身形已經瑟抖,她不在,李翠茹應該能獨當一面,怎地是如此這般情景……


  驀地,少年心中一顫,大起大落,他的表情也是直接僵硬,已經分不出是喜悅還是陰沉。


  神識感應中,護體玉石出現爆裂……


  幾乎沒有任何停歇,他直接將魏無雙抱起,朝雲空虹射而去,去勢之快,如驚天擎電。


  十幾個呼吸時間,十里白沙上空,劃過一道青色神芒。


  少時,虛空之中身法施展到極致的少年,已經看到了那片巨大光弧陣法,底下上百隱門之人,正在瘋狂綻放氣息轟炸而去。


  陣洞已經貫穿,崔東山一己之力周旋著,花無依狄青龍等人在他的苦撐之下,好幾次堪堪避開氣息剿殺,而他先前感知到的那次護體玉石爆裂,赫然是因為小道姑被擊中,若是沒有護體玉石,此刻必然是沒有任何生機。


  少年強收心境,虹射而下,劍光一閃,出劍。


  一劍天來!

  崔東山抬頭,老淚已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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