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回憶
「西疆好風光,
天藍風清草茫茫,
養出了多少——
王侯將相!
今且聽老朽說一說那烏駿小將。
那小將——
白衣銀鎧紫金槍,
虎虎生風敵命喪,
弓如霹靂,點兵沙場。
威嚇一聲,楚軍敗降!
多少姑娘把花兒扔過他的牆,
卻不知將軍本是林家女嬌郎!
檀口張,鳳目揚,
換上羅衫明月璫,
細細一看——
競誇天下無雙艷,
獨佔人間第一香!
西疆人人當自強,
莫笑女兒狂!」
當岑子陌恢復意識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端坐在一張木桌前,他甚至能看清桌面上粗糙的年輪。
他恍惚間記得窈窈的飛機失事,他送給她的護身符也一朝身碎,他萬念俱灰,決心赴死。
而他的記憶最終停留在他打開一扇門,門外的陽光刺眼,而窈窈身披這萬縷金絲,站在那片光芒中,沖他露出一個幾乎虛無的笑容。
他有那麼短暫的一會兒,以為自己現在已經死了。
雖然他依舊四肢無力,渾身發軟,但是這不妨礙他還有足夠的力氣打量四周。
岑子陌以一個專業導演的眼光,判斷出自己身處的這座二層茶樓,並不是現代仿古做舊的布景,而是實打實的古代建築。
而周圍這些疑似群眾演員的客人們也是頭上頂著髮髻,身上穿著布衫,而且鬢角也看不出粘合發套的痕迹。
當他低下頭的時候,發現自己穿著一套白色的唐裝,只不過上面乾乾淨淨,似乎從來沒有沾染過血色。
水霧氤氳間,岑子陌茫然地抬頭,看見前面坐著一個年邁乾癟但是又精神矍鑠的老頭兒,正在聲音洪亮、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定遠侯一門三傑的故事。
看樣子,他老掉牙的讚頌已經不止重複一次,以至於下面的客官們早就失去了聽下去的慾望,都是興緻缺缺地喝著大碗的茶水。
不過岑子陌倒是很感謝這位老人家的老年痴獃引發的間歇性遺忘症——
他很快就從這位說書人的嘴裡把這個時空的大致背景了解的七七八八。
這裡是西疆,隸屬大周,而大周卻是一個歷史書上沒有記載的朝代。
西疆位於周楚邊境,常年戰亂,故天順帝命鎮遠侯為征西將軍鎮守西疆。
鎮遠侯夫人乃玉離國的亡國公主,得定遠侯愛重,育有三子一女,長子林窵,次子林穹,幼子林空,嫡女林窈。
林窈自小充作男兒教養,三歲通詩書,五歲習騎射,十二歲上戰場,首戰大捷,三戰三勝名揚西疆。
聽到這裡,岑子陌心中一動,也許他這是意外來到了窈窈的前世。
就在他思考間,他聽見樓下的街道突然傳來一片大聲的喧嘩,有人便探頭向下看去,驚喜道:「是小林將軍!」
有人連忙問道:「是哪位小林將軍?」
那人啐了一口,道:「當然是咱們鎮遠候府上的女郎君啊!」
岑子陌跟著一驚,連忙起身湊到窗口,結果在半路上卻發現這些古人似乎看不見自己,直直地就從自己的身體里穿了過去。
岑子陌:「……」他果然還是死了吧。
被別人從身體里穿過的滋味十分不好受,跟別提被人家穿來穿去的還是有著輕微潔癖的岑大導演,他現在有一種五臟六腑被塞進洗衣機里,天旋地轉的感覺。
不過為了一探這位「小林將軍」的真容,他還是強忍心中的不適,擠到窗邊,探下頭去。
只見一個騎著烏黑駿馬,身披玉風綿竹白銀鎧的小將在街上勒住韁繩,非常有禮貌地和百姓們打著招呼。
她身姿纖細小巧,即便裹著稍顯笨重的鎧甲,也依然輕靈又婀娜。
隔壁茶樓的二樓包間,突然將一個做工精美的香囊扔進了她的懷裡,她順著這道拋物線,抬起頭來——
露出了和林窈十三歲時一模一樣的青澀面容。
和二十三歲的林窈相比,她自然不夠曼麗美艷,但是她卻自有一番英姿颯爽。
更加令岑子陌驚訝的是,她似乎是能看見他的。因為她還沒張開的貓兒一樣的眼睛準確地看著他,滿是疑惑和驚艷。
岑子陌不等說話,就身子一輕,飄飄忽忽地像踩在雲端一般,眼前只剩下一片茫茫白霧。
他的視野重新清晰的時候,已經來到了殺聲漫天的戰場。
岑子陌發現自己面前站著一個小男孩兒,手持一柄長劍指著自己的咽喉。
若不是這個小男孩兒長得和十歲的自己一模一樣,岑子陌可能會忍不住教他做人。
岑子陌沒想到在林窈的前世里還有自己的存在,饒有興緻地逗弄著小二十歲的自己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岑子陌冷冷地打量著岑子陌的容貌,劍尖向前一戳,果然只是軟綿綿地劃破了空氣,根本傷不到靈魂狀態的岑子陌分毫。
「我叫楚陌。」他抿著嘴,戒備地看著岑·阿飄·子陌,問道:「你是誰?」
岑子陌聽見「楚陌」二字的時候臉色一黑,不過他現在這個模樣,臉色到底是黑是白也看不出來什麼分別。
楚陌等了一會兒,發現這個和母妃有五分相似的男人並沒有回答問題的意思,又有些生氣,鼓著臉給自己倒水喝。
不等他端起來,一隻沒有什麼溫度的手掌就擋住了自己的口鼻。
岑子陌現在沒有實體,沒有辦法干預楚陌的動作,不過他現在的阿飄體質特有的低溫倒是可以給這個世界的活人凍的一個激靈。
岑子陌皺眉道:「水裡有毒。」
楚陌沉默了一會,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神情,然後就隨手把碗里的水潑在了地上。
「是孟懷芳那個瘋婆子?」岑子陌問道。
楚陌看了他一眼,輕聲道:「皇后看不慣我們母子已久。」
楚陌還小,幾句話就被成年的狐狸精把底細摸得明明白白,什麼岑貴妃盛寵,但是楚后孟氏是楚國盟國的公主,身份尊貴,所以楚海峰這個狗皇帝就左右逢源……岑子陌心下倒是忍不住自嘲——
為什麼自己每一世的身世都這麼操蛋?
第二天,岑·阿飄·子陌就跟著楚陌上了戰場。
他並非被綁定在楚陌的身邊,所以仗著刀劍都傷不到他,便大搖大擺地在戰場中做起「戰地記者」來。
明明知道這個時空的事物無法對自己造成任何影響,岑子陌還是忍不住躲開一隻砸過來的斷臂。
嘖,多虧他已經死了,若是穿越的話,就他這種戰五渣,純粹就是送人頭的。
雖然他死了,但是那份天賜的敏感度還在,不僅能夠聞出水裡有毒,還能感覺到遠處尖銳的殺意。
岑子陌抬頭,看見遠處樹冠里閃著一點冷兵器的光芒,而順著軌跡一看,發現被這個耐心的「獵人」圈中的「獵物」正是持槍打馬的林窈。
難道每一個十三歲的林窈都要經歷這麼一場命劫么?
岑子陌一瞬間忘了自己是個阿飄,急急忙忙衝到林窈的馬前,告訴她有危險,快躲開。
然並卵,她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
她一臉冷肅地把一個又一個敵人挑落下馬,動作利落,眼角上濺到的血滴為她平添一份妖冶。
岑子陌思考了兩秒鐘,轉身回去找楚陌,讓他把那個跨烏騅的銀鎧小將給救下來。
楚陌就像在看傻子一樣:「那是敵軍。」
「艹!」岑子陌急的爆了粗口:「那是你媳婦兒!」
楚陌:「……」
再沉著冷靜的小大人也被這麼一句砸懵了,他沒怎麼長開的桃花眼瞪的大大的,聲音都破了腔調:「你說什麼?!」
岑子陌只能自報身份:「我叫岑子陌,原名楚陌,是另一個時空的你,那個銀鎧小將叫林窈,是你我生生世世都會愛上的姑娘——別磨嘰了,快點去救她!你想當鰥夫么?」
楚陌雖然覺得這個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自己腦子有坑,但是他還是鬼使神差地在暗箭射中林窈之前,為她擋了一箭。
也許因為他年紀尚小導致雄雌莫辨的長相,林窈道謝:「姑娘好身手,林某欠你一個人情。」
楚陌:「……」這是我媳婦兒?到底我倆誰瞎了?
岑子陌:「……」長得好看怪我嘍?
因楚陌屢立奇功,楚後派人到西疆斬草除根,意圖暗箭傷人,楚軍陣營已經不再安全,他乾脆假裝被林窈捉住帶到周國陣營。
畢竟另一個時空的自己自從在戰場上見到林窈后就不肯跟他走了,整天飄在人家小林將軍前後痴漢傻笑。
楚陌自稱替父從軍,還理直氣壯地編了個假名字——岑子陌。
林窈並不知道他是男人,為了還救命之恩就把他留在自己的帳中,在定遠侯的眼皮子底下藏了整整半年。
半年的時間,他們同起同坐,同食同息,林窈只當作閨閣交好,但是在楚陌眼中他倆與夫妻無誤。
岑子陌:「傻孩子,醒一醒,你見過哪個女子會把自己夫君叫做『陌陌』?」
楚陌不服氣:「那你的窈窈怎麼稱呼你的?」
岑子陌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優越感:「子陌,或者岑子陌。」
楚陌嗤笑一聲:「你們那邊的民風就是叫全名才顯得關係『親密』么?」
岑子陌並不在意幼狐的挑釁,他微微一笑:「名字不過是個代號,她在叫你名字時語氣里所蘊含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當我的窈窈叫我『岑子陌』的時候,你會發現這三個字成為世界上美妙的音律。」
楚陌:「……」我到底為什麼想不開要和他討論這些?
還有,岑子陌是怎麼做到孤身一人還能自產狗糧的?
不過岑子陌用他自己的經歷做對比,成功刺激了楚陌的全部鬥志,他決定回國,奪權,風光迎娶自己心愛的少女,立她為後。
但是,此時的他太過弱小。
林窈十三歲奉召入京,楚陌十歲作為質子被押送到大周京城。
岑子陌依然跟著林窈,看她被冠以「大周第一美人」之名,被皇子們爭相求娶,而她卻用自己的伶牙俐齒和小手段讓這些天之驕子灰溜溜的鎩羽而歸;
他的時間線就像被按了上百倍速的快進,眨眼間,就是她十五歲的及笄禮,天順帝親賜小字「君桐」,然後她被一張聖旨封為淑妃——岑子陌看著比林窈大了三十歲的周元晟,冷笑,老而不死是為賊。
在此之後,林窈一路順風順水寵冠後宮,但是岑子陌整天跟個背後靈一樣寸步不離,自然知道這老皇帝從始至終都沒有跟她圓房。
他來不及為這意外之喜而高興,就擔憂起林窈未來的結局——
周元晟在防備她,防備林家,這樣被架在烈火烹油之上的寵妃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岑子陌這才想起被關在質子府里的小可憐,主動找上門,把自己的所學傾囊相授。
而在岑子陌的教導下,楚陌快速的成長起來,他忍辱負重,卧薪嘗膽,磨練心智,建立了自己的勢力,然後為林窈掃平前朝的刁難。
他們一起看著她登上貴妃之位,享雙字封號,成為後宮第一人,每次宮宴她都可以坐在皇帝手邊第一位,而他只能在另一側的質子席位中隱晦而苦澀地遙遙望著。
楚陌曾經對岑子陌說:「愛而不得是天下最痛苦的事了吧?」
岑子陌那時剛從搖光殿那邊回來,懶洋洋道:「不知道啊,我那邊可沒有你這麼苦逼,我和窈窈兩情相悅,撒的狗糧可以養活全世界——至於『愛而不得』,我那邊的周元晟應該和你更有共同語言。」
楚陌:「……」
我看你撒的狗糧也夠養活這個世界的了。
楚陌在二十歲的時候被放回楚國,岑子陌沒有跟他走,而是留在了大周,方便每天痴漢林窈。
他陪伴林窈的時間越長,越能發現這個當貴妃的林窈就是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
她的容貌、性情、舉止都逐漸和現代的林窈貼近重合,而且因為岑子陌是背後靈,可以看到更多她私下裡的模樣——
比如林窈賴床的時候就會用千斤墜把自己的被角壓的死死的,在大宮女的百般呼喚下,才從被窩裡露出毛茸茸的腦袋,茫然又無辜地眨著眼睛,窒息式的的乖巧;
比如新進宮的惠妃,林窈不過是本著「顏狗」的心態多關照了幾句,以及對她笑了幾回,結果就把這個最有實力的競爭對手給撩彎了,岑子陌和不知道該吃誰的醋的天順帝一起品讀了惠妃的情書,辭藻華麗,感情真摯——
嗯,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就得頂點綠。
比如皇後去世,全國為其守三個月的孝,林窈饞了兩個月,終於忍不住把德妃養的「玉兔」偷偷摸摸在自己寢宮後院烤了吃肉,扒下來的兔皮洗乾淨之後就和天順帝之前賞賜的兔皮一起鎖緊庫房裡,德妃連根毛都沒找到;
比如賢妃為五皇子相親準備的賞花宴,林窈捧場做臉結果不小心艷壓全場,滿京城的貴女被比的抬不起頭,天順帝哄著她和賢妃道歉,但是回到搖光殿就換了一副表情——砸了人家的場子,她的良心不僅沒有痛,反而還美滋滋……
曾經岑子陌覺得自己已經把對林窈的感情發揮到了極致,但是死後來到她的前世,每一天的相處,岑子陌都覺得自己更了解她一點,也都會更愛她一點。
在這個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陰暗宮闈,林窈經歷了無數的黑暗與背叛,但是她卻依然沒有墮落,白皙的雙手始終沒有沾染上鮮血和污穢,甚至她一直以遊戲人間的輕鬆心態面對著接二連三的陰謀。
勾連著前朝政局的後宮就像一個大染缸,再純潔善良的姑娘都會被染上渾濁的顏色——
要麼淪為高位妃嬪鬥法的炮灰,要麼成為她們手裡的棋子,衝到第一線去廝殺,把自己禍害的面目全非。
然而在這個泯滅人性的深淵裡,林窈卻始終保持著她的清醒、理智和底線。
她是淤泥中滋生出來的花朵,妖冶、多情、又一塵不染。
這樣的姑娘,他又如何不愛?
而回國的楚陌也沒有辜負岑子陌的教導,做派越發像個大魔王,以雷霆之勢奪權、登基、滅了楚后的國家。等到他攻打周國時,前線來報,定遠侯次子林穹戰死沙場。
不是死於交戰,而是沒能躲過背後的冷箭。
楚陌知道,天順帝對林家動手了。
周國乃大陸上第一強國,一時間實在難以攻克,楚陌等不及便喬裝潛入周國京城。
在他夜以繼日的趕路過程,林空被毒死,定遠侯連損兩子傷心過度加上年邁,舊傷複發也逝去了,定遠侯夫人殉情。
除了遠在京城的貴妃林窈與世子林窵,林家覆滅。
朝堂上,御史彈劾林家四十九條罪狀,逼的林窵自盡在金鑾殿以證林家清白。
等到楚陌趕到時,岑子陌就飄在那片焦黑的廢墟上,整個「人」前所未有的頹廢衰敗,本來比較清晰凝實的魂體也淡化成淺淺的一道白色,五官也模糊不清。
「你來晚了。」岑子陌聲音涼薄:「也不知道我前些年怎麼想的,還要費心調教你,連窈窈都保不住,我要你有何用?」
楚陌才是真正痛失所愛的那個,他赤紅著眼,也選擇用言語化作利劍,攻擊另一個時空的自己:「你倒是有用的很,你自己的窈窈沒有保住,如今連我的窈窈也搭進去了——你不是寸步不離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本來人生經歷就像照鏡子的兩人在失去愛人後,就像失去自由和理智的困獸,他們只能互相撕咬著對方的傷口,用尖銳的疼痛來發泄自己心中無處安放的痛苦。
岑子陌眨了眨眼,他是想救下她的,哪怕他隱隱猜到這裡的林窈死後,就能穿越到現代,成為自己遇見的那個小姑娘。
但是他看著她在火場中痛苦的模樣,顧不得會不會改變時間線走向,拚命想用把她從大火裡帶出去。
然而他只是一個靈體,無法碰觸這個時空的一絲一毫,包括林窈。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此,你我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卻無法相認,無法相依。
岑子陌能做的,只有附在林窈身體的上方,用自己冰涼的靈魂來減少她受到的灼痛。
最終,她是吸入濃煙,窒息而亡。
林窈就這麼,死在了他的懷裡。
楚陌曾經問岑子陌,愛而不得是不是天下最痛苦的事。
岑子陌想,天下最痛苦的,莫過於你曾經得到過,然後又失去。
天順帝許是真的愛林窈吧,他不知道林窈那個烈性子已經動手讓他斷子絕孫,居然愧疚到一病不起,只撐了一年就下旨讓太子繼位,林窈是罪臣之後,群臣不同意追封,天順帝追封不了乾脆遺詔要求與淑怡貴妃合葬。
太子繼位,半年後,周國滅。
楚陌統一了三國,改國號為雍。
這位大雍的開國皇帝史稱雍元帝,是史上四大明君之一。《雍史》上記載了他的一生,赫赫功勛,後宮自始至終只有亡妻昭元皇后一人而已,最終過繼了長兄楚阡的小兒子為嗣子,還封皇后表弟沈清行為攝政王,賜「蘇」姓,頒布「帝王及冠之前與攝政王共同秉政」的法律。
雍元帝還背負著史官的罵名,強硬地修改了《周史》最後兩年的記載,為定遠侯林氏一族平反,追封定遠侯為忠勇公,夫人也追封為超品國公夫人。世子為定國公,次子三子也追封為侯。
改名為君陌的楚陌偶爾還是會和只剩下一絲薄煙的岑子陌說說話,但是在攝政王等心腹大臣的眼裡,陛下就是失心瘋,已經開始對空氣胡言亂語了。
君陌並沒有解釋什麼,反而放縱了他們對自己病情的猜想。
因為早年質子生活艱苦落下的病根,以及孟皇后當年的殘害,長期鬱結於心的君陌還是沒活過二十九歲那年的冬天。
在他閉上眼的一剎那,岑子陌的靈魂意識也徹底消散在這個時空。
二十九歲的君陌和二十九歲的岑子陌在一片虛無中相對而立,自從林窈死後就一直冷戰的他們終於握手言和,給了彼此一個真切的擁抱。
岑子陌難得有了點愧疚道:「如果沒有我,你也許就不會有這麼一場無望的愛情——」
你把一生都給了她,而她卻不知道你的存在。
君陌露出了五年來的第一個笑容:「就算沒有你,我想我還是會愛上窈窈,只不過,我會愛的更卑微,更艱難,只怕連合葬的機會都沒有。」
他說的是真的,畢竟在戰場上交手十幾個回合,這位威名赫赫的小林將軍給了他太深刻的印象。
有句話說得好,年少的時候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
他對她一見難忘,二見傾心,三見鍾情,至死不渝。
岑子陌問他:「公平么?」
君陌答:「不公平。」
岑子陌又問:「後悔么?」
「不後悔。」他說,「我只後悔自己太過弱小,保護不了她。」
若有來世,我希望我可以比她大上幾歲,等我披荊斬棘凱旋而歸之時,她年華正好,只需要做我的新娘,從此長樂無憂。
——分割線——
林窈總覺得岑子陌醒來之後有些不太對勁。
他在轉入普通病房的十九個小時后就醒了過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林窈,比起他昏迷前跨越生死團聚的驟然驚喜,現在的他更偏向久別重逢后細水長流的相思。
他眼巴巴地看著她,目光如饑似渴,閃爍著狼一樣幽幽的綠光,好像他倆幾十年沒見面了似的。
林窈坐在他的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疑惑道:「別不是燒壞腦子了吧?」
岑子陌抓著林窈摸著額頭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她柔軟的掌心,笑道:「沒什麼,就是做了個很長的夢罷了。」
林窈已經被「會做夢」的周元晟搞出心理陰影了,總覺得岑子陌這個夢也不同尋常。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還記得你夢見了什麼么?」
岑子陌裝模作樣的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就在林窈的心臟快跳到嗓子眼的時候,他才搖頭道:「不記得了。」
大夢三千一場空,流年已逝,我心永恆。
------題外話------
emmm,到底岑導記不記得這個夢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吧~
下一章就要開始甜甜甜,換地圖撒狗糧了~
另外,感謝
【113vs1624】送了3朵鮮花
【午夜酒館】送了2張月票
【聽歌的雨】送了1張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