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已經不是你的小葡萄了
畫已經完工了一大半，就剩腰以下衣帶紋飾沒有勾勒完畢，說實話雖然屬於速寫類，但人物應有的神韻及五官描繪得都相當靈動鮮活，不愧為宛國最好畫師的高足。
\t但……但他們驚訝的，是素心身後的空白背景處，被畫了一朵蘭花，幽幽綻放，孤芳自賞。
\t“這個，百裏公子啊，這朵蘭花誰讓你畫的？”
\t“你嫌這不好？”百裏楓疑惑了一下，“小生覺得背景純白有些單調，加上公子你氣質不凡，溫潤如美玉，我覺得很稱你，所以隨便加上的。”
\t“百裏公子，你以前經常畫這蘭花呀？”素心再次幹笑。
\t百裏楓搔搔頭：“是呀，最近老有人叫我去畫這東西，我也不明白為什麽，不過我遊曆貴國，財物被盜，囊中羞澀……”
\t“打住，說重點。”再聽他講下去恐怕要聽他從奶奶說起。
\t“呃，因為我沒錢，所以有人叫我作畫我就去，隔三岔五有人請我去一個地方為人作畫，專畫這朵蘭花，後來大概是畫成習慣了，所以剛才我順手也就畫上了。”
\t“什麽地方，畫在哪裏？”
\t“這個能不說嗎？”他的臉驀然紅了。
\t“不說喀嚓了你。”風清揚冷冰冰地拔刀。
\t百裏楓小臉一白：“去哪我不知道，第一次是被人蒙了頭綁去的，第二次就熟門熟路了，直接有人發飛鏢把銀票釘在我住處的牆上，然後我就閉上眼睛等人進來拿布套套住我的頭，坐馬車去一個地方，直到到了才能睜眼。畫的時候麵前一道簾，簾後的人伸腳出來給我畫，我就畫在她足踝上。那個……好象都是女子的腳……”
\t“憑什麽斷定？” 百裏楓小臉又紅了：“腳很小，很軟……唔唔。”聲音含糊，低了下去。
\t“被畫的人也不動呀？”
\t他仔細一回想：“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好象都不動，而且有時候腳還冰涼。不是同一個人的腳，我摸在手裏感覺得出來。”
\t素心幾乎興奮得跳起來：“對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１
\t百裏楓被架回客棧的時候臉皺成苦瓜，一臉傷心。不過他看見滿桌菜肴的時候眼又睜大了：“這是幹什麽？”
\t“來來，吃，邊吃邊說。”
\t百裏楓眨眨眼，看起來好象不像是鴻門宴，他很小心地嚐了幾口吃起來。
\t“你的顏料很特殊啊，那種顏色我沒見過。”
\t“是的，那是我們宛國一種特殊礦石研磨成粉，加了種叫彩虹蟲分泌的汁液，再加了膠調成的，而且經久不褪色，一直鮮豔無比。”
\t“抓你去畫畫的人也應該是看中你的畫技吧？”
\t百裏楓得意：“應該是吧。”
\t呸，素心心想，還不是看中你是異國人，沒有親朋好友，不會到處跟人說，到用完了喀嚓一聲砍了你腦袋，也不會有人為你出頭。
\t“你再仔細想想，還能記得路嗎？”
\t“你蒙上眼睛坐在馬車裏半個時辰試試，看能分得清東西南北不。”
\t素心一想也對。
\t“從現在開始，你搬到這家客棧吧。” 百裏楓吃驚地跳起來：“為什麽？這家很貴，而且……”他狐疑地繞著素心走了一圈，越發懷疑眼前這個長相太完美聲音還有點雌音的少年是不是有什麽不良傾向。
\t素心從他的眼光就明白他在想什麽，抬手給他一爆栗：“雖然我有點腐女，也不代表我就看得上你。”
\t“什麽叫腐女？”他很認真。
\t壞了，說漏嘴，她想起來自己現在是男人。“不要問了，總之你從現在開始住在天字第三號，房錢我們付，不要多問，也不要跟任何人說什麽，還要假裝不認識我們，聽見沒有？”
\t“為什麽我要聽你的？”
\t素心嘴一努：“揚哥哥。”
\t風清揚拔刀，亮銀票，百裏楓在軟硬夾攻下敗陣。
\t素心拿起裝裱好的畫像掛在牆上欣賞。
\t百裏楓的畫技還真不是蓋的，做街頭藝術家有點埋沒人才。
\t“那小子畫得很好？”慕北辰酸溜溜的聲音。
\t“比你好。”
\t“你怎麽知道我畫不出來？”他有點惱羞成怒。 素心轉身，緩緩道：“他很用心地畫，你呢？”
\t慕北辰語塞。
\t“你的心都用來畫別人了，折成了紙船，一張張在河裏飄送，每天畫一張，很累吧？”
\t慕北辰開始冒冷汗。
\t素心淡淡道：“我還活著，不需要別人畫那麽多肖像，折成紙船來回憶我，所以你請回吧。”
\t“小葡萄。”他不退反進，直接反手關門逼近她，不容分說把她摟在懷裏，企圖把她小小的腦袋按進他懷裏，像無數次那樣寵溺地撫摸她的秀發，親吻她的臉頰。
\t但是他遭到從所未有的反抗，她掙紮，而且憤怒地仰臉：“放開我。”
\t她的力氣雖然不大，但那些怪招很多，腳踩，膝頂，肘錘，直到脫袍卸甲從他懷裏鑽出去。
\t“我就這麽讓你厭惡？”他眼中有著深深的挫敗感，聲音帶著疼痛。
\t她隻是沉默。
\t“小葡萄。”他有些軟弱，第一次放下高傲的姿態向她示好。這幾天見她的時候，都隻看見她笑臉迎人，對他表麵上依然如故，但實際上多了幾分客氣和疏離，這種感覺讓他日夜煎熬，終於忍受不住。
\t原來他也有向人低頭的時候。
\t“慕北辰，我已經不是你的小葡萄了。”她直視著他。
\t“為什麽？”
\t“你未免太貪心了吧？上蒼把蘭薰還給你，也就應該滿足了。”
\t“她和你不一樣。”
\t她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所以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從沒妄想取代她。現在她回來了，多好，完璧歸趙。”她笑的依舊很燦爛，內心卻充滿哀傷，苦澀的滋味流淌在心底，她不會讓它顯露一絲一毫。
\t“可是我覺得一點也不好，她是她，你是你，我從未想過要回她的代價是失去你。”
\t“你是想魚與熊掌兼得吧？慕北辰，你一點也沒變，還是以前那個又風流又不專一的男人，枉我以為你愛蘭薰愛得死去活來，隻要得到她就於願足矣，沒想到你依然還是不滿足。”
\t她小小的臉上憤怒的紅潮讓他心痛不已：“你就那麽想把我送給別人嗎？”
\t“是我想送嗎？那我現在叫你回頭，離開她可以嗎？”
\t他無語。
\t“我隻是把你歸還給她，因為你本來就不是屬於我的，我不是很貪心的人，不敢奢望本不屬於自己的一切。”
\t他繼續無語。但心裏卻的痛卻像千層浪一樣，一疊高過一疊，為什麽這樣深切的痛呢，好像失去了比生命更寶貝的東西一般，在這些日子被她冷落和躲閃的感覺，讓他覺得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仿佛隻有把她緊緊擁在懷裏，才會有安心和踏實的感覺。可是剛才真的把她摟在懷裏時，還沒來得及感受失而複得的喜悅，就被她狠狠地擊碎了泡沫般的美好感覺。 她用力推他：“出去，找你該找的。”
\t“小葡萄，我可以多留會嗎？”
\t“不可以。”
\t他有點被疼痛激怒的燃燒感，一咬牙挺胸站直了，任由她怎麽搖撼都紋絲不動。憑她小手上那點力量怎麽可能推得動他，他打定主意就算耍無賴也要跟她說清楚，於是雙臂鐵一樣牢牢箍住她：“你聽我說，即使蘭薰回來也不代表我會離開你，除非你……”
\t“對，我就是想放棄你，請你滾好嗎？”
\t“辰，你為什麽還在這裏？”蘭薰的聲音柔柔地傳來。
\t素心如釋重負地送走慕北辰，暗自慶幸蘭薰來的正是時候，隻是那麽輕飄飄往那兒一站，就直接把霸道地令她無法忍受的暴辰給抓走了。
\t掩上門，她突然心裏空蕩蕩的，為什麽要慶幸呢？難道因為蘭薰的魅力比她大，終於搶走了慕北辰而高興？她淒涼地笑了，我真傻，傻得分不清自己想要什麽呢，居然硬生生把自己懷裏的男人推給別人。
\t回想起剛才他走的時候回頭那一眼，充滿落寞和不舍，刹那間甚至看見了他眼裏的一圈紅血絲和水光。
\t他不會哭吧？高傲、霸道、風流、跋扈……那個充滿缺點從來不曉得向人低頭的皇帝，怎麽可能會哭？她肯定是看錯了。
\t睡覺，睡覺。
\t在床上翻滾來去，卻始終隻浮現慕北辰那雙眼，那麽深的痛楚，他不是不在乎她的。
\t悠揚的笛聲響起，清澈如水，讓人心底寧靜。她向窗外看去，對麵的屋頂上坐著道挺拔的身影，優雅地握著笛子，吹奏出天籟般的音樂，點點滴滴滲入她的心。月光銀紗般柔和，皎皎照映出他雕刻般的輪廓。
\t今夜是他輪值，雖說是監視百裏楓屋裏的動靜，但其實這笛聲是吹給她聽的吧，他一定是看見了剛才她和慕北辰爭執拉扯的一幕，知道她必定失眠，才會吹給她聽。
\t他總是那樣，無聲無息地看著她的喜怒哀樂，從不強行參與，卻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存在。這樣好的男人，真不知道要什麽樣的姑娘才配得上他。
\t翻滾啊蛋炒飯。她在床上把自己炒了無數個來回，終於在夏夜清涼醉人的笛聲中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