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退位
與此同時，素心突然從睡夢中驚醒。
\t本來今天她非常乏力，倒在床上就睡著了，可是一種心痛的感覺莫名其妙地喚醒了她。該不會是他發生了什麽事吧？她看著外麵漆黑的夜色，問道：“幾更了？”
\t蘭心道：“回主子，才剛一更天，您今兒睡得早。”
\t“那我豈不是才睡了半個多小時？”素心繼續看天，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們相識後第一個生日，卻不能在一起慶賀，她有些黯然。
\t呀呀個呸，怎麽又想那個背棄她的男人，她真有點痛恨自己沒有出息。到現在這地步不都是那臭男人害的嗎，自身的自由問題還沒解決，就又想起他了。
\t奇怪了，龍胭胭去這麽久也沒消息，難道說沒逃出王府？不可能的，要是那樣瑞珠早給她傳遞消息了，前一陣明明說她已經逃離了，為此攝政王還十分震怒，來這裏質問過她，她隻是裝瘋賣傻表示一無所知。雖然當然攝政王將信將疑，但意外地沒有處罰她。
\t難道十一少不願意來救她？更不可能，她甚至比相信慕北辰更相信他，那個看起來永遠忠誠可靠，永遠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不離不棄的男人……
\t“主子，別想皇上了，你要是得了自由，也不要回他身邊去了。”蘭心和龍胭胭一樣憤憤不平。
\t“沒事，睡吧。”她又躺下，閉上眼睛內心卻澎湃，翻滾啊蛋炒飯，怎麽滾也睡不著。
\t“慕北辰，朕不治你謀篡之罪已是大度，怎麽你還不想退讓麽？”大殿的門無聲洞開，慕北暄一身龍袍，帶著陰陰冷冷的笑意，緩緩踱進來。
\t不得不承認，眾多兄弟中老八和他是最相像的，不光是長相，連那種冷酷邪佞的眼神都一樣。當然，也可以一樣的無情。
\t慕北辰依然帶著邪魅的笑容看他，當初不該心軟的，他這個弟弟遠比他想像的要心狠手辣，早已不是當初的老八了。他覺得自己今天被人逼下位一點也不冤，身為王者，心軟就是致命傷。
\t來使中突然有人道：“無論如何，皇上也在位多年，而且不能說沒有功勞，難道因為翻出了先帝遺詔就逼他退位？當初也不是他謀朝篡位的，現在逼他退位無異於把他趕入死地，對他也太不公平了。”
\t攝政王陰笑：“胤國使者，本國的國事隻怕還輪不到你們插嘴吧？別說慕北辰有無功過隻有本國文武百官及百姓才更清楚，就算是要別國插嘴，也是近鄰宛國和高郅更有發言權，諸位同僚，你們認為慕北辰即位後表現如何？”
\t立馬有人跳上前：“這昏君難得上早朝，即位後成天花天酒地，頻繁寵幸妃嬪，壓根不理國事。”
\t然後紛紛有人響應。
\t慕北辰心更往下沉，這些人也許不是攝政王事先串聯好的，但他們說的都不錯，他的這些行為原是為了麻痹攝政王而故意做的，沒想到成了別人的把柄。
\t管文立似乎想為他說幾句，但終於還是長歎了一聲，在他眼裏，慕北辰是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t慕北辰再四顧，發現平日自己的親信大臣居然一個都沒在位，他很清楚他們遭遇了什麽，若不是被害，至少也是軟禁或羈絆了。
\t隻有少傅陶昊天向他使眼色，但一句話也沒說。他心裏雪亮，陶昊天雖然是個學究，卻不是迂腐的人，很懂得藏拙的道理，今天的情形就算說句公道話也不能幫他什麽，不如潛藏在暗處，必要時再助他。
\t他目光再轉，大老遠從封地趕來賀壽的五王六王和九王也都用同樣的目光給他使眼色，他們兄弟之間原來就手足情深，他更了解這幾個弟弟給他的支持，忽然之間就有了信心。今天也許他一敗塗地，但並沒有到末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總有一天他可以翻身的。
\t“如何，慕北辰？你還不思退位嗎？”慕北暄一步步走過來，邪笑著道：“那不如再問問宛國來使諄親王和高郅來使夕晗公主？”
\t夕晗公主先道：“這位皇上是我見過最荒唐的一個君主，攜著皇後離宮到處遊玩，不理朝政不說，還縱容他的皇後女扮男裝調戲民女！真是枉為人君。”
\t百裏楓笑而不語。
\t“諄親王以為呢？”
\t百裏楓笑道：“不知道貴國是否有位陶昊天少傅？”
\t慕北辰猛一抬眼。
\t“陶少傅的賢妻，請問是誰？”
\t“……”
\t“聽聞原來是同意與我皇兄聯姻的毓婷公主，可是皇上既想取得我皇兄這個盟友，又不想妹妹遠嫁，這種兩全齊美的事哪裏會有？於是皇上巧施妙計，令公主詐死，欺騙我那忠厚的皇兄，這種事我皇兄不好意思追究，我這做弟弟的自然也不好幹涉，可是單這件事就讓我覺得皇上的為人誠信啊，大有問題……”
\t慕北暄哈哈大笑：“現在還有人認為慕北辰值得扶持嗎？”
\t不待別人開口，慕北辰突然笑道：“八弟，你我同為一母所生，情深誼重，這帝位由誰來繼承都是一樣，愚兄我本無能，當初隻不過因為早生幾年所以才被推上如今的位置，其實早已做得力不從心。現在既然翻出先皇遺詔，那愚兄遵從父皇遺願，扶持你登基也是理所應當的。”
\t慕北暄不由一怔，他太熟悉這個二哥的個性，沒想到他竟會在這種場合這種情形下自動答應退位，這皇位得來未免太容易了，容易得令他有些不敢置信。
\t“怎麽了八弟，你處心積慮找來這許多人證，不就是為了證明愚兄無能，不足以擔當一國之君的重任嗎？現在愚兄自動退位，將玉璽和國家拱手交給你，不正合你心意？”
\t慕北暄繼續發呆，原來這麽多年來，改變的不止他，還有二哥。如果是從前的二哥，肯定不會這樣風輕雲淡地就讓位，更不會深沉到令他摸不著底，光是那樣偽造遺詔強逼他退位，他應該就會立馬翻臉才對，可竟然會這樣心平氣和地讓位……
\t攝政王看慕北暄呆呆的沒反應，咳了一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慕北辰，你既然知難而退，那麽也算有自知之明，本王想，新皇登基後，應該會給你一個安心休養的去處的。”然後暗地裏踢了慕北暄一腳。
\t慕北暄回過神來，昔日飛揚跋扈高傲尊貴的二哥現在隻是那樣風清雲淡地站在那裏，他幽深明亮的黑眸深不可測，完全無法了解他在想什麽。
\t不過瞬間，慕北暄覺得他有些可憐，同時想到了兄弟倆從小長到大的情誼，心有些軟：“二皇兄，既然你肯退位，那麽也算是賢人了……”他突然眉一皺，聽見大殿外有兵刀相交之聲，叮叮當當的，夾雜著呼喝聲。
\t“誰在外麵打鬥？”
\t攝政王皮笑肉不笑：“是一些侍衛蓄意謀反，本王替新皇平亂，肅清亂黨呢。”
\t慕北辰臉色終於陰沉下去，他已答應退位，攝政王居然還不放過殿外那些守衛，他很清楚，這次自己在皇宮中剩餘的實力肯定要被鏟除大半。
\t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無路可退，答應退位，讓攝政王找不到借口追殺他，同時他還可以保存一些實力。但如果一意反抗，顯然敵眾我寡，還會被冠上罪名，名正言順地除去。
\t一場壽筵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誰也預料不到。慕北辰來時是九五至尊，去時已是一介平民，這變化如此戲劇性，他自己也感悲哀。
\t“等等，二皇兄打算去哪裏？”
\t慕北辰頭也不回：“八弟不會還未舉行登基大典就要趕我出宮吧？總得讓我收拾一下行裝。”
\t慕北暄似笑非笑：“皇宮這種地方，二皇兄要是呆久了隻怕再惹人非議，所以朕建議你還是另覓住處吧。”
\t慕北辰霍然回身，這是痛打落水狗麽，才逼他退位，就連住處也不給他？
\t慕北暄看著他淩厲的眼神，不知為什麽心裏有些虛，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到底他那股與生俱來的帝王威儀猶在，怎麽說也有幾分震懾力。慕北暄想了想，覺得就這樣把他趕出皇宮也有些過份，便笑道：“朕登基後會給二皇兄一塊封地，並封你為禪位王，哈哈，這個名頭如何？”
\t“很好。”多的都忍了，還在乎這點。
\t“後宮妃嬪不可再跟隨你，俱貶為宮女或官婢。”
\t慕北辰道：“我隻跟你要兩個人。”
\t“誰？”
\t“蘭貴妃和瑚妃。”
\t慕北暄笑得有些奇怪：“瑚妃可以跟你走，算是我破格給你最後的人情，蘭貴妃不行。”
\t“為什麽？”慕北辰眼神如刀，似乎要將他剮成碎塊。
\t“二皇兄知道，何必再問？”慕北暄並不是對帝位那麽有野心的人，突然被推上位其實自己也有點不知所措，但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得到蘭薰，為了她他可以不擇手段，連兄弟情也舍棄，又怎麽能放棄她？
\t慕北辰沉默良久：“希望你善待她。”他毅然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