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活下去的念頭
隻剩下素心了，她咬了咬下唇，狠狠心踏上階梯。
\t正在她快走進雲霧，看見端口全貌時，突然腰上一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得向下退。她驚呼一聲回過頭去，看見梅無極正微喘著氣趕到，手中一根白緞揮出，正纏在她腰上。
\t“聖女！”
\t“跟我回去！”
\t“聖女，如果你再這樣的話，我們就不再是朋友了。”素心很冷靜地說。
\t“不是就不是，你當我是仇人都好，我一定要帶你回去。”
\t素心被激怒了，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勉強：“聖女，我一直以為你和那些後宮妃嬪不同，不爭寵不鬥心計，更不會高高在上去欺壓別人，可沒想到你也會用武力強迫人！”
\t梅無極靜靜地看著她，突然抽回白緞，緩緩彎下雙膝。
\t“你這是做什麽？”素心愣住了。
\t“我求你行嗎，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跟我回去。”
\t“聖女，你瘋了嗎？你非強迫我跟你回去做什麽？你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離開嗎？我走了，就可以成全你和墨羽沂，你那麽愛他，一定能挽回他的心，一定可以……他會慢慢愛上你的，而我隻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
\t梅無極搖搖頭，眼圈慢慢紅起來，聲音有點淒涼：“沒有用的，我打動不了他，況且，也來不及了。”
\t“來不及？什麽意思？”
\t“我求你回去見他最後一麵，也許……也許……”
\t素心呆愣在那裏，方尚懷也說過最後一麵的話，可是她總以為那是他誇大其辭，但是梅無極不會說謊，也不懂誇張……
\t這時方尚懷又從階梯上麵下來，探頭問道：“還走不走？這個時光穿梭機是有時間限製的，等不及了。”
\t“我……”
\t方尚懷轉了轉眼珠：“你要是不跟我們走，這一去你可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你的時代了。”
\t素心大急，趕緊回身衝上階梯，蹬蹬跨了幾級，又停下來。
\t方尚懷歎了口氣：“你要是後悔就回去吧，我早跟你說過也許是見他最後一麵了。不過我可告訴你哦，為了見他這最後一麵，你可能會永遠錯失回現代的機會，要留在這個鳥不生蛋的時代了喔。”
\t素心一咬牙，狠心道：“我當然要走。”回頭看看，梅無極還跪在那裏，卻不再出言懇求她，隻是默默地看著她。
\t階梯上的一切慢慢清楚，一個好像ＵＦＯ一樣無比龐大的銀白色物體漸漸在雲霧中清晰起來，那大張的入口好像怪獸的嘴，階梯從上麵延伸下來。素心越走越慢，覺得雙腿好像有千斤重。
\t方尚懷從入口處伸手拉她，她仰頭握住，終於踏上了入口的平台。
\t“喂，還看什麽？回去以後要是還想回來的話，還可以選擇一個年代坐時光穿梭機回來的，不過曆史這東西一旦發生了，就很難改變的，命運的轉輪會按它的軌跡運行……”
\t素心被他越說越糊塗，不禁問道：“什麽意思？”
\t“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回了現代還想坐時空穿梭機回來，那也是可以的，即使想回到墨羽沂十八歲時都沒問題，可問題是他如果死了的話，即使你回來了，也很難改變他的命運了，因為已發生的事情如果強行扭轉的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可怕的變化，可能會時空錯亂，也可能被卷入宇宙空洞回不來……”
\t“也就是說，回去後如果我後悔的話，也不能再回來去改變任何東西了？”
\t“那當然的喔，比如慕北辰退位，又登上皇位這件事，你就不可能改變，你甚至可以回到十年前的丹陳，卻改變不了曆史的軌跡。假如你想回到墨羽沂被刺殺前的那一刻，也不能改變他被刺殺的事實，這就是命運。”
\t素心腦中一片混亂，她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可是心裏卻亂成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說實話她最討厭當斷不斷的人，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會遇到這樣的時刻。
\t“快快，關艙門了，你站在那裏是很危險的。”
\t素心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感覺腳下的大地在震動，時光穿梭機的端口即將啟動！
\t她突然什麽也不說，一扭身就從登機口跳了下去！
\t“喂，素小姐，你跳機也不帶降落傘！”方尚懷大呼小叫中，素心從半空中墜落，騰雲駕霧般的感覺讓她有些頭暈，原來蹦極這麽不好玩！
\t一條白緞刷地卷住她的腰，然後隨著緞帶的收緊，她穩穩落在地上。
\t“我就知道你會接住我，不會讓我摔成肉泥的，聖女。”
\t梅無極已經無心和她開玩笑，抓住她的手道：“快走！”
\t高郅皇宮的一切和從前沒什麽兩樣，但踏近墨羽沂寢宮，素心就聽見淩亂錯雜的哭泣聲，她突然覺得全身發冷，加快步伐幾乎是衝近大殿，直接踢門而入！
\t“什麽人？幹什麽？”
\t守在門外的太監宮女因知道她的身份不敢阻攔，而殿內的則一片慌亂地將她攔住，待看清她的麵目，又一排邊地跪下：“皇後娘娘吉祥，皇後娘娘……”
\t“吉祥個屁，讓開！”素心急不可待地從人群中衝過去，看見晴妃和榮雯兒正在龍榻前哭得一塌糊塗，晴妃那張濃妝豔抹的臉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連胭脂都花成了團，榮雯兒則小心翼翼用袖子擦拭著眼淚，盡量不讓自己的妝容變花。
\t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兩人截然不同的個性，晴妃雖然粗魯豔俗，但卻是個不會作偽的女人，而榮雯兒則根本是個裝腔作勢，根本不會真正傷心的女人。
\t不過素心已無心去分析這些，她直接撩開了金色帳幔，看見床上躺著個人，麵上覆著白色輕紗，隻有一頭烏發漆黑如水，泄在枕邊。
\t她腦中忽然一陣眩暈，霎時間撕心裂肺的感覺讓她痛不欲生，似乎所有一切都在她眼前崩塌，她的世界，隻剩下了一片空白。
\t梅無極衝上去扶住軟軟倒下的素心，斥道：“出去，都給我出去！你們聽見沒有？”
\t梅無極雖然和晴妃榮妃一樣都是妃子，但她還有另一個高不可攀的身份－－聖女，在高郅這個宗教和政治結合的帝國，宗教的權力絲毫不遜於皇權，她的身份和所有後宮妃嬪都有不同，所以晴妃和榮妃隻能在她的喝斥下哭哭啼啼地離去，包括跪了一地的禦醫宮女太監。
\t“皇上，無極來遲了。”梅無極並沒有像她們那樣哭得傷心或者裝模作樣，她隻是黯然平靜地說了一句。
\t素心被梅無極扶著慢慢撐床站起，凝視著床上那具一動不動的身軀，蓋在薄薄的黃緞被子下，什麽也看不見。她努力維持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竟然覺得眼中幹澀，沒有淚水。也許傷到極處，連痛的感覺也麻木了，她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t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梅無極是什麽時候離去的，素心隻知道自己慢慢有了意識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一個人，隻有她和龍榻上那具一動不動的軀體。
\t她顫抖著伸出手去，心中一片恐懼，不知道會看見什麽。但是手指還是觸碰到了輕紗，她驚跳地又縮回手。
\t突然之間，她發現了什麽異樣，輕紗竟然在緩慢地起伏中，似乎……似乎……
\t素心突然生起一股力量，刷地揭開那層紗，看見紗下那張妖魅無比的容顏依然如昨，隻是蒼白消瘦，雙頰整整凹了一圈，完全沒有血色的臉龐，像雪一樣淨白，長長的睫毛覆著眼簾，連薄如刀削的紅唇都呈現一種淡粉色澤。
\t“墨羽沂！墨羽沂你別裝死，我知道你還活著，你幹嘛嚇我？”她怒不可遏地搖著他的身體，卻覺得他毫無反應，唯一證明他還有生機的隻有淺淺的胸腹起伏，微弱的呼吸證明他應該還沒死透。剛才這些應該都有，隻是她先入為主地被那層蒙麵輕紗和兩個妃子的哭聲給嚇懵了，完全沒有留意到這些。
\t“墨羽沂，你醒醒！”
\t門吱呀一聲開了，傳來百裏楓淡淡的聲音：“你再搖他真的死了。”
\t素心驀然轉身：“什麽意思？”
\t“沒有意思，隻是想告訴你，他現在被我用一種特殊藥物維持著生命，應該還沒有死透死絕，但是生機幾乎絕斷，也就剩這口氣了。”
\t“你騙人！”
\t百裏楓聳肩道：“信不信由你，你以為什麽人都能請得動我來醫治？從宛國到高郅快馬來回要近一個月，差點沒跑死我的馬。”
\t“那……那怎麽才能救他？”
\t“我一直在等一種珍稀藥材，現在已經由禦醫在熬製，不過能不能奏效我完全沒有把握，即使有用的話，他能不能活下去還得你說了算。”
\t“我？我完全不會醫術。”素心突然想起來，如果方尚懷沒有走的話也許還有用，她可以帶墨羽沂回到現代，２０３０年的醫術應該比這個時代要先進不知道多少倍，也許還有希望救活他，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t百裏楓歎口氣：“你就算會醫術，也不見得比我神奇，我的意思是，他如果要重獲生機，必須要有活下去的念頭，而支持他活下去的信念，你是明白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