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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狠狠地跌了個仰八叉

  「我到我娘家去。」黃素平打量著雷鵬飛,疑惑地說,「他來當村官?我看他還是個孩子啊。再說,村裡書記,村長,不是都有嗎?他當什麼村官啊?」


  郭小茹說:「他是村支書助理。」黃素平重新打量著雷鵬飛,一邊從他們身邊穿過去,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助理?就是秘書吧?郭書記,你有秘書了?」


  郭小茹紅著臉說:「不是秘書,是助理,相當於副書記。」


  「哦,是這樣。」黃素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過,她馬上又眨著狡黠的眼睛說,「女書記,男秘書,還是個小白臉,嘻嘻。」


  郭小茹笑哈哈地說:「黃素平,你可不要瞎說哦。否則,我對你不客氣的。」說著就來到林昌生家的院門前,郭小茹把跳板車推進去,叫道:「林書記,在家嗎?」


  林昌生和老婆周玉香聞聲從堂屋裡走出來。林昌生熱情地迎上來,說:「是郭書記,來來,進屋坐一會。」


  周玉香的眼睛越過丈夫的肩頭,朝站在郭小茹後面的雷鵬飛看去,她的眼睛一亮,臉上立刻泛起一層曖昧的亮色。


  郭小茹站在場院上,往後看了一下雷鵬飛,說:「坐就不坐了。呃,他是上面派來的大學生村官,沒地方住,我想讓他暫時借住在你們家裡。你們不是有一間空著的廂房嗎?村裡每天給你們補貼20元錢。」


  林昌生說:「20元一天?太多了,這間小房子,哪裡要那麼多錢?來住可以,錢我們不要。」周玉香笑吟吟地走上來說:「郭書記,你能想到我們家,就是看得起我們,我們哪裡還要村裡的錢啊?」


  郭小茹說:「不光住,還要在你們家吃飯呢。所以是住宿10元,搭夥10元,你們就不要客氣了。」


  林昌生正在考慮的時候,周玉香笑著說:「搭夥,可以啊,我正好閑在家裡沒事幹。」


  雷鵬飛這時候才說:「不要專門為我做什麼菜,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我也是農村裡長大的,什麼都能吃,只要能吃飽就行。」


  說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郭小茹笑著說:「小夥子很樸素,也隨和,不難伺候的。」周玉香笑吟吟地說:「看他樣子,挺實在的。」


  林昌生打量著雷鵬飛,問:「你老家是哪裡的?」雷鵬飛回答:「我是海林縣的。」林昌生說:「海林縣經濟比這裡好多了,又是平原。不知你來這裡過苦日子,習慣不習慣?」


  雷鵬飛說:「我是來鍛煉,學習的,不是來享受的,不管習慣不習慣,都要入鄉隨俗。苦點好,苦能磨練人。」


  郭小茹說:「林書記,玉香嫂,那你們聊,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說著推了跳板車走出院門,「嗚——」地一聲開走了。


  林昌生把雷鵬飛領到堂屋裡,在飯桌邊坐下來說話。


  周玉香打開東廂房的門,手腳勤快地開始收拾起來。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床鋪整理得清清爽爽,才把雷鵬飛叫過來,說:「雷助理,你看看怎麼樣?就是房子和床鋪都小了點,委屈你了。」


  「不不,已經很好了。」雷鵬飛不敢看她嫵媚的眼睛,掃視著這間十平米左右的房間,滿意地說,「這比賓館房間差不到哪兒去,太好了。以後,我就要在這裡麻煩你們了。」


  周玉香說:「既然住在這裡,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再說見外話。」


  林昌生說:「對,不要客氣。你有什麼要求和意見,只管跟我們說。」


  雷鵬飛把一隻行李箱,一個黑皮包拿進房間,對他們說:「安頓好了,我就到村裡去轉一轉,先了解一下情況。」


  「好好,晚上早點回來吃飯。」周玉香熱情地說。林昌生也客氣地把他送到院門口:「晚上回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們村裡的情況。」


  「好的,謝謝林書記。」雷鵬飛走出林家小院,心裡暖暖的,覺得這裡的人還是熱情好客善良的,不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而是綠水青山有良民啊。


  雷鵬飛冒著酷暑,拎著一隻小包,在村裡的小路上走來走去。一個組一個組地開始進行走訪。每到一個組,他隨機性地走進村民家中,不論凳子上乾淨不幹凈,一屁股坐下來,就跟他們聊起來。他邊聊邊作著記錄,在交談中,他了解到村裡許多情況,也發現了不少問題。


  現在,雷鵬飛見時間還早,就向村委會走去。到了郭小茹家院門前,見院子的門開著,但底樓辦公室的門還緊閉著,知道郭小茹還沒有起來,就轉身走出去,沿著那條坑坑窪窪的山路,朝山坡上最後兩個村民組走去。


  靜謐的村莊籠罩在第一縷晨光中,遠處的幾聲雞鳴狗叫,震落了樹葉上晶瑩的露珠。


  「坐在同一條板凳上,才能拉近心與心的距離,你的腳下沾染了多少泥土,心裡就沉澱了多少真情」。雷鵬飛記著組織部門在培訓大學生村官時,一個領導說的這句話,從報到的第一天起,就開始踐行起來。


  只走了兩天,他腳上的皮鞋底就磨掉一層,薄得快要穿底了。家裡條件好的大學生村官,都是開著車子去赴任的,那樣工作起來就方便多了。可我家裡窮得連輛摩托車都買不起,別說買車了。而這個村裡吧?比我家還要窮,能指望他們給我買交通工具嗎?郭書記都是騎的跳板車。還是以步代車吧,正好鍛煉身體嘛。


  這樣想著,雷鵬飛就彎下腰,伏下上身,一步步吃力地往山上走去。按照手機百度地圖劃出的全村分布圖,山坡最上面的兩個組就是第十二十三組。


  這裡有些山坡上的樹不多,光禿禿的,真是窮山啊。雷鵬飛還是邊走邊觀察,這種山上野獸是沒有的,但蛇還是有的,所以他走路時盡量不靠路邊走。彎彎曲曲的山路上,看不到一個人影,也沒有一輛車子,只有樹林里的知了,彷彿在給他鼓勁一般起勁地叫著。


  走了半個多小時,雷鵬飛來到昨天下午走到過的那個組,再往前走,就看到山坡上散落著十多處矮小破舊的房屋。他在手機百度地圖上對照著,這裡就是十二組。


  路邊有一座破敗的小屋,年久失修,牆皮剝落,屋頂的瓦殘缺不全。門開著,說明裡邊有人。雷鵬飛走進去,屋裡黑洞洞的,看不太清。


  「屋裡有人嗎?」雷鵬飛對裡邊關著的內屋門叫了一聲。


  裡屋悉悉瑟瑟一陣聲音后,門開了,走出一個老婦,滿臉皺紋。她咧開缺牙的癟嘴,手遮涼棚看著他問:「你是誰呀?」


  雷鵬飛說:「我是,村支書助理,來看看你們。」老婦仄著頭說:「哈?助理?」這家人家真可謂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副燒飯的小灶,一張吃飯的方桌,什麼也沒有。地面是高低不平的泥地坪,高凸的部分被踩得光滑可鑒。


  「你們家幾個人?」雷鵬飛走到裡屋門口,往裡一看,見裡面那張雙人床上躺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一動不動,只有眼睛在眨動。屋子裡撲出來一股難聞的雜味:有濃烈的藥味,刺鼻的臊味,還有肉體的爛味。


  雷鵬飛只是稍微皺了一下眉,就轉身問老婦人,「這是你老伴吧?他有病?」


  老婦還是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問:「你是誰家的兒子?我怎麼沒有看到過?」


  雷鵬飛見裡邊髒得插不進腳,又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坐,就到飯桌邊掇了一張條凳,頓在裡屋的門口。條凳上滿是灰塵,他也不擦一下,一屁股就坐上去。泥地有些坑窪,條凳的一隻腳一滑,側翻下來,雷鵬飛冷不丁往後一倒,就划著手,「哎呀呀」地叫一聲,狠狠地跌了個仰八叉。


  「哎唷唷,這孩子,摔痛了沒有?」老婦難為情地上來要扶雷鵬飛,「這地不平,一直沒錢鋪一下磚。」


  雷鵬飛的後腦勺撞在門檻上,痛得有些發麻。但他還是一骨碌爬起來,沒有拍身上的泥土,也沒有擦手上的灰塵,就把條凳頓好,小心地坐下,從包里拿出筆記本和筆,邊問邊記起來。


  「我是村支書助理,來為村裡辦事的。」雷鵬飛親切地說,「你老伴生的什麼病?怎麼不弄去醫院看呢?」


  老婦見他真的又記又問,才在床沿上坐下,還沒有說話,就眼睛一紅哭起來。她伸出粗糙的手背,去抹眼淚。


  雷鵬飛趕緊拿出包里的紙巾,遞給她兩張,心頭軟軟的也要來淚:「阿姨,不要傷心,你有什麼苦,儘管跟我說,我替你們辦。」


  他知道這個婦女看上去老,其實可能還不到六十歲,是窮困和勞累才把她磨得這麼老的,所以就用城裡人的稱呼,叫她「阿姨」。


  阿姨聽他這樣說,更加感動。她抹乾眼淚,就向他傾訴起來:「小夥子,你比我們這裡的村幹部還要好呢,他們從來沒有來看過我們。我們家四口人,我叫朱亞芳,我老伴叫孟學金。我們兩人都快五十歲了。本來,我們兩口子種種田,日子還過得可以。我家兩個兒子都在外面讀書,一個讀高中,一個讀初中。可是前年,我老伴突然中風,癱在床上不能動,我只好在家照顧他。大兒子前年考取大學,但沒錢去上,就放棄了,他不捨得,在家裡哭得什麼似的。我這個做娘的,看著也心疼。可我除了眼淚,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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