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7章夜會情敵
月光瀑布一般潑進灌木叢,在花園裡投下婆婆裟裟的樹影。「早知道約方青珏到這花園,在這溫珏之地相依相偎,鐵定會令人心醉。」此刻柳中沅心間倏地湧起一腔美好遐想。
柳中沅一見巴棱進那副垂頭喪氣的頹唐樣,柳中沅趕緊讓自己在幸福與甜蜜意境中自由翱翔的思緒即刻休閑下來,進而還有一絲內疚隱隱約約地衝擊起他的心房來……
「咕嘟」一聲,巴棱進剛一坐下,就擰開瓶蓋一仰脖喝了一大口酒。
柳中沅不用細看也知道這是一瓶在校門口小商店買的廉價烈性酒,平時不知有多少師兄師弟在失戀失意時靠這種酒澆愁解愁,醉倒在桌前床頭,看樣子巴棱進今晚可是要醉倒在花園裡了。
「中沅,你知道嗎,上午下課時我瞅准機會把你精心炮製的手機簡訊情書發給方青珏,那小妮子只看了幾眼就一口咬定那東西不是我的拙作,她冷冰冰地回復一句『等你真正修練到了寫得出這手機簡訊情書的時候再動追我的心思吧,還有你別忘了轉告寫這手機簡訊情書的朽木腦袋說我恨死他了!』便像白雪公主般揚長而去。」
柳中沅望了望巴棱進,只見他那張原本焦炭般黝黑的臉在昏暗的路燈下愈發黑不溜秋,不禁暗忖換了我是方青珏也鐵定瞧不上這其貌不揚又無才氣的黑子,真不知自己一向文才飛揚的腦瓜子何以一時轉不過彎來,竟然會傻乎乎地替巴棱進這個黑傢伙充當起槍手來,這也由不得方青珏不對你柳中沅「恨之入骨」。
「中沅,你這傢伙真他娘冷血,人家痛苦得連腸子都快斷了,你倒無動於衷,沒點反應,我又不是要你陪我一起痛苦,起碼你得來點同情吭上個一聲兩聲吧。」
「棱進,此時此刻,作為一個老鄉兼老友,我的惟一使命就是豎起雙耳聽,你老人家就痛痛快快地發泄半晚吧,我小柳會安安靜靜地聽半夜的,等你喝盡了心事發泄完了,相信你的心也就舒服些了,那痛苦得快斷的腸子也就不再痙攣了。」柳中沅掂了掂那瓶烈酒,他知道這瓶酒除了使巴棱進醉得歪七歪八之外,一星半點兒事都不會出,這傢伙可是壯實得像頭鑽山豹呢。
烈酒在巴棱進喋喋不休的發泄中慢慢清空,夜色在柳中沅悶悶不樂的傾聽中漸漸隱退。
柳中沅心想巴棱進這傢伙喝起酒來還真有幾份神奇,這瓶廉價烈性酒毫無疑問是用酒精勾兌而成的,這些酒精一個勁地湧進他的胃裡腸里血液里竟然如溪水入河,轉眼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以為這一瓶烈酒灌下去,巴棱進這傢伙會醉得胡言亂語,癲得死去活來,沒料到卻也平安無事,柳中沅不禁長長地吁了口氣——自己安安靜靜地做個「真實聽眾」還真不錯,不然要是這傢伙醉得發起神經來,口中肯定會時不時冒出對方青珏的「愛慕」呀,「痴情」呀什麼來的,保不準還會冒出更肉麻更露骨的愛情宣言來,果真如此的話,我柳中沅又不是聖人,心中即便不會醋海翻騰也難免會醋流暗涌呢。
寥遠的天際,啟明星在不甘寂寞地閃閃爍爍,彷彿是夜的眼在一眨一眨,或許它是饒有興緻地聽完巴棱進的單相思故事之後,在調皮地眨眼做鬼臉取笑這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山蛤蟆呢。
「棱進,發泄已成過去,明天還要繼續。」柳中沅伸手拉了拉似乎意猶未盡的巴棱進,「走吧,趁天還沒亮,趕快回去睡一兩小時囫圇覺吧,人總不能老是生活在發泄之中。」
「唉,中沅啊,追不到方青珏的話,我的心時時刻刻都會打結呢。」巴棱進悶悶不樂地嘆了口氣。
「棱進,作為老鄉兼死黨,我就以一句兩字真言來勸你——放棄。」柳中沅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補上一句,「明知沒結果再死纏,不是愚蠢就是徒勞……」
在淡淡的晨曦中,柳中沅扯著巴棱進鬼影一般躡手躡腳竄向宿舍,遠遠看去,不知內情的人興許以為是一對出格鴛鴦曬足了月光,看膩了星星,說飽了情話,做過了亞當夏娃在伊甸園裡所干過的勾當之後,悄悄溜回宿舍呢。
被單相思之妖折磨得走火入魔的巴棱進依然不舍不棄地繼續著他的「追珏」之旅,不是瞅准個機會遞張電影票就是找一借口搭個訕,甚至差點祭出了圍追堵截和死纏爛磨的把戲。
方青珏要麼婉拒要麼怒斥甚至像躲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而柳中沅和方青珏的愛情之旅卻在神神秘秘之中一路奏凱,兩人不時相約海濱共賞星月同醉愛河。
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兩人又在海濱共同探討和溫習「戀愛功課」,方青珏偎著柳中沅正沉浸在兩情相悅的甜蜜與溫馨之中。
忽然,海上兩艘相向而行的輪船鳴響的汽笛聲把方青珏從甜蜜與溫馨之中拉回現實,倏忽之間就想起了巴棱進的窮追猛粘,心中頓時湧起一陣煩惱與惆悵。
「中沅,你那位牛皮糖哥們巴棱進真是煩死人了,簡直喪失理智步步緊逼,長此以往我的神經都快要崩潰了。」方青珏偎緊了柳中沅,「中沅,乾脆公開我倆的戀情吧,你情我願光明正大的有什麼好怕的呢?你不就是區區一個雲海大學學生會副主席嘛,又不是雲海大學校長或雲海市長,再說雲海大學校園裡相戀相愛甚至公然在林蔭道上牽手接吻什麼的你又不是沒見過,真是要多平常有多平常呢。」
細細端詳著月光下方青珏那張俊俏的臉,柳中沅忽然覺得此時此刻的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可愛,心中暗忖可別小看眼前這個靈秀如泉的小妮子,孰不知還有幾分敢做敢為的鐵娘子風範呢,其實她說的也在理,相戀相愛名正言順的,又不是耍弄愛情遊戲玩弄情感,況且雲海大學學生會副主席又不是七根盡除的神仙聯合會副主席。
於是柳中沅當即拿定了支持方青珏向巴棱進挑明真相的主意,免得自己心愛的小妮子長期遭遇騷擾而神經崩潰,也免得巴棱進的牛皮糖戰術萬一得逞那可不就變成自己今生今世永恆久遠的傷痛?
柳中沅緊緊擁著方青珏,定定地說:「對,是得快快向巴棱進挑明,我真不忍心你無端再受折磨了。」
「這不就是顯露出了雲海大學學生會副主席的大氣風範嘛,中沅,我知道你會全力支持我的。」
方青珏那張小嘴輕輕地貼了過來,心有靈犀的柳中沅迅速把嘴迎了上去……
這天下午下課後,遼遠的天際布滿了艷紅艷紅的火燒雲,這寫意紅雲給雲海大學校園裡的高樓、綠樹和人群籠罩上了一份迷人的詩情畫意。
剛收到一篇短篇小說稿費的柳中沅正琢磨著請方青珏去洋快餐店吃炸雞腿和漢堡包,然後去咖啡屋邊聽悠悠揚揚的薩克斯邊品咖啡,讓這個周末之夜在充滿羅曼蒂克的氛圍中歡快度過。
沒料到巴棱進風風火火地從宿舍外撞進來,咋咋唬唬地扯起柳中沅就往外奔:「中沅,你小子今晚得放血請哥們下館子好好撮一頓,不知道你這傢伙使出了什麼殺手鐧,桃花運走得如此紅火,今夜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你這愛情的幸運兒。」
柳中沅心中早就做好了方青珏向巴棱進攤牌后那傢伙或撒野或鬧翻甚或狗急跳牆的一干應付準備,可就是沒料到巴棱進是這般反應這等舉止。
柳中沅也不知這傢伙接下來到底將如何表現,心想反正遲早都得面對老鄉老友兼情敵,遂隨著巴棱進走向離校門口不遠處的一間小小餐館。
「坐,坐,棱進你可別客氣,隨便點菜叫酒,今晚咱哥們喝它個天昏地暗,一醉方休。」柳中沅像商人見了大客戶一樣熱情似火。
「中沅,你小子今晚別他媽像小偷見了事主一樣滿心裡都是負疚感。」巴棱進大大咧咧落了座,又翹起二郎腿,還從褲兜里掏出一支劣質煙叨上,「你也知道我這個鄉巴佬世世代代都是老實巴交熱心直腸的角色,我也明白方青珏跟你好上了並不是你小子在背地裡使用了什麼下三爛的損招,怪只怪我這個鄉巴佬自己無德無才無理智,做他媽的什麼不切實際的桃花夢,發他媽的什麼不著邊際的桃花癲,現在想起來,真他媽的白痴可笑……」
柳中沅忙不迭地喚服務員遞菜單過來請巴棱進點菜,彷彿他欠下了巴棱進一個大大的人情一般。
巴棱進接過菜單三下五除二就點好幾道家常小菜:「中沅,你這傢伙雖然混了一年有餘的雲海大學學生會副主席,可仍然他媽的脫不了渾身上下的書生氣,說起來,我真受不了你小子這副內疚樣,我巴棱進還是那句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不得你也怨不得你,怪只怪鄉巴佬我自己。」
柳中沅心中倏地翻江倒海般湧起一股熱浪:這個老鄉兼老友真他媽沒白交,委實是熱心肝直腸子,想當年剛入學時自己還打心眼裡瞧不起這個黑不溜秋的鄉巴佬,只不過兩人同班又宿舍相鄰,再加上這傢伙常常主動套近乎,兩人才漸漸走得近些。
至於柳中沅真正開始接納巴棱進不過是一年多前的事,那還得從當初柳中沅競選雲海大學學生會副主席之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