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規則論

  黨校的課淡而無味，教授和講師的課，中規中矩，不會有絲毫的突破，這也不能怪黨校的老師沒有水平，黨校是幹什麼的，是培養幹部的，說白了，是培養領導幹部的，特別是中青班，從中央到地方，黨校的中青班都是受到關注的，能夠進入中青班，都是有前途的，起碼錶面上看，是這樣的，所以說，講黨課，講形勢，講修養，講覺悟，大話可以敞開了說，就是不能夠發牢騷、說怪話。


  袁自立感覺無聊透頂，黨校的紀律要求很嚴格，能夠到市委黨校學習的，至少是副科級以上的黨員領導幹部，每天上課之前，班主任要點名，一個班，就是40多個學員，中青班的學員，全部是是正科級實職領導幹部，班主任是個40多歲的女同志，做事古板，不講情面，更不會通融，有一次，市裡某個機關的一位科長，有事情，來不及請假，讓人幫著點名時答應一聲，幫著答應的人挺笨的，聲音宏亮不說，尾聲拖得還長，被班主任發現了，記下了一次曠課，還要求這位科長說明原因。科長好說歹說，恨不得給班主任磕頭，才勉強過關，要知道，在黨校學習，所有的材料都是要進入個人檔案的，將來，組織部調閱檔案的時候，如果不湊巧，看見了這樣的記錄，多不好啊。袁自立強忍著，上課的時候，翻來覆去看幾本發下來的教材，其中好些章節，都能夠背誦了。好在黨校只上半天課，下午都是自學，所以說，熬過了上午，一天的任務就完成了。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黨校成為了眾多學員相互交流的平台，說是交流，其實就是講些笑話，其中最多的是黃色笑話，還有一些政治笑話。男女之間的事情，自古以來都是永不過時的話題，袁自立記憶最深刻的笑話，只有兩句話：男人和女人為什麼要結婚呢，因為男人想通了，女人想開了。學員之間，沒有那麼多的顧忌，說出來，都是為了好玩，消磨時間，同時，在各式各樣的交流中，慢慢建立感情。


  吃飯也是黨校的一大特色，黨校的食堂，最興旺的要數早餐，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大師傅忙忙碌碌，猶顯得人手不夠，最凄慘是晚餐，看不見有多少人在食堂吃飯，很多的學員，實在是忍受不住酒精的折磨了，才勉強在食堂吃晚餐。


  袁自立和田立新經常出去吃飯，黨校附近，有很多小餐館，價格不貴，飯菜可口，這些小餐館的老闆知道，黨校的學員喜歡在外面吃飯，多年來，他們就是靠著黨校的學員養活的，所以說，對黨校的學員喜歡的口味，基本上掌握了。


  宣施縣和房山縣，中青班裡面，就是袁自立和田立新兩人，沒有利益的糾葛，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好，說話的內容慢慢深刻了，大都是田立新說，袁自立聽，在官場上，嚴格說來，袁自立還是新兵，田立新算是老泥鰍了。


  田立新推薦袁自立看看厚黑學，這本書，目前非常走俏，一般的書店買不到，據說，厚黑學的創始人是李宗吾先生，這李宗吾可不簡單，早年加入同盟會，長期從事教育工作，原四川大學教授，擔任過中學校長、省議員、省教育廳副廳長、省督學等職務，幾十年間目睹人間冷暖，看透宦海沉浮，寫出了厚黑學。


  田立新將自己珍藏的厚黑學借給了袁自立，袁自立足足華了3天時間，哪裡都沒有去，看完了這本厚黑學，於是，兩人之間，針對厚黑學，展開了一次討論，這次的討論，對袁自立以後的生涯有著重要的影響。


  「袁老弟，厚黑學你看完了，不知道有什麼感受啊。」


  「田大哥，感受很多，這個李宗吾先生，可真是個奇才，竟然能夠寫出這樣的書來，將官場上的心態、手段全盤托出，可惜，李宗吾自己沒有做到啊。」


  「袁老弟，這本厚黑學，我看了好幾遍，我覺得，其中最主要的內容在三個方面，一是求官六字真言，空，擠時間，有空就巴結跑官，貢，善於鑽營，沖，會說話，會吹牛，捧，捧場吹噓，逢場作戲，恐，適時恐嚇，達到目的，送，送鈔票，送女人，什麼時興送什麼；二是做官的六字真言，空，辦事要留有空間餘地，以便進退自如，恭，對上級卑恭折節，曲意逢迎，綳，對下屬要凜不可犯，唯吾獨尊，凶，對百姓可為所欲為，原則自在手中，聾，裝聾作啞，笑罵任由你罵，我自巋然不動，弄，想盡辦法搜集錢財；三是處事為人原則，作為厚黑者，不會自認公正善良，不會渴望心滿意足，不會謀求他人贊同，在行動時，迅捷、果斷、不受感情左右，在退讓時，泰然自若，我行我索，任憑他人品頭論足，最大的本錢就是不動感情，處事泰然，敢於拼搏，能夠擺脫情感的左右，概括為一句話，喜怒哀樂皆不廢，謂之厚，發而不忌，謂之黑。袁老弟，不知你是怎麼看的。」


  「田大哥，我覺得厚黑學的觀點有些道理，不過，也有偏激的地方，我還沒有來得及好好消化，很多地方，要舉一反三，才能夠徹底明白。」


  「袁老弟，我說說我的感受，供你參考，你認為不對的地方，我們共同討論。」


  「田大哥，小弟洗耳恭聽。」


  「袁老弟，李宗吾先生是1912年寫出來厚黑學的，距今80年了，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時代在進步，有些觀點的認識，肯定是要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變化的，李宗吾先生的基本觀點，還是正確的，這倒不是說官場就一定是這樣，你我身在這個旋窩裡面，一定要去粗取精，用魯迅先生的話說，就是拿來主義啊。袁老弟，經過這麼多年的體驗，我覺得，官場上，想要得到提拔，主要把握三點，一是機遇，機遇難啊，可遇不可求，比如說，參加工作，分配在區鎮，一輩子努力，能夠成為副區長，覺得很不錯了，可是，分配到了省里、市裡，情況就不一樣了，不過，這也不絕對，只要遇見了好機會，總是有希望的，二是跑，有句話說得好啊，不跑不送，原地不動，只跑不送，平級調動，又跑又送，提拔重用，你想想，領導身邊，不知道有多少人才，就拿你袁老弟來說，名牌大學生，有知識，有能力，可是，領導知道你的能力嗎，不用你，工作照樣開展，地球照樣轉，這就需要跑了，要讓領導知道你，要讓領導覺得你不錯，要放下面子，在領導面前，儘管大膽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領導也是一步一步起來的，三是送，老弟，不要小看這個送字，很多的人，當了一輩子的小官，卻不會給領導送禮，送禮物，講究投其所好，要知道領導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送禮送好了，得到領導的重視，加深了印象，為自己創造了機會，禮物送的不好，錢花了，可能還會起反作用，讓領導覺得你沒有什麼能力。老弟，這就是我的提拔的主要體會，當然了，還有很多方面，我覺得這三個方面最重要。」


  「田大哥，你可真會總結啊，我對這些情況，不是太熟悉，今後，還要依靠田大哥多多指點啊。」


  「袁老弟，說笑了，你這麼年輕，能夠成為區長，可不簡單，今後，我還不敢猜測你能夠做到什麼大官呢，老弟今後飛黃騰達了，不要忘了我就是了。」


  「田大哥說哪裡話，我可不是這樣的人啊。」


  「袁老弟，說到這裡，我還有些體會，是關於如何做官的，不過，我不過是個縣教委的主任，眼光有限，說出來你自己體會，如何做官，我也有三點看法，一是人氣，做官，無論大小，身邊都應該有一幫人，特別是做一把手，身邊沒有人支持，是不可能做成什麼大事的，有很多人誤解了這層意思，認為當領導要有威嚴，要讓下屬覺得可拍，其實，領導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有親近的人，所謂的內外有別，就是說的這個意思，二是威嚴，剛才說了，領導的威嚴，看自己怎麼理解，我認為，領導是孤獨的，不能夠透露出自己的渴望、心思，不能夠露出把柄，要讓人覺得高深莫測，讓下屬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關心下屬和樹立威嚴，其實不矛盾，老弟，你仔細想想就明白了，三是辦事，當領導，不辦事是不行的，無論怎麼說，都要辦實事，辦事，有很多的辦法，你是一把手，下面有很多的副職，放手讓副職去做，有了成績，跑不了你，至於有了過錯，看你怎麼想，如果下屬是無心犯錯，而且和你的關係不錯，我覺得，可以替下屬承擔責任，如果是有心犯錯，就要推脫了，無論這個下屬和你的關係怎麼樣，還有，原則性的錯誤，千萬不要衝動，是不能承擔責任的。唉，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都是人，為了當好官，為了提拔，整天把自己包裹起來，那滋味，真沒有意思啊。」


  「田大哥，你的理解，我覺得很有道理，這本厚黑學，我再看一遍，希望能夠有所領悟。」


  「袁老弟，書是死的，人是活的，說一千道一萬，最主要還是要親身體驗，說出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袁老弟，所謂的官場，是有規矩的，級別很重要，例如我們這個層次，不會遭遇過多的衝突，爭來爭去沒有多大的油水，層次越高，爭鬥越厲害，將來你就知道了。」


  類似這樣的談話，進行了很多次，袁自立和田立新一個寢室，晚上歇息之前，兩人總會進行一番探討，漸漸的，袁自立對如何跑官、如何做官等問題，有了一些感性的認識，無論怎麼說，袁自立是大學畢業的，能夠很快接受一些觀點、論斷，哪怕這些觀點，和黨校裡面講的觀點截然相反。袁自立雖然參加工作時間不長，可是，上大學的時候，同學之間，總是喜歡討論政治，對於社會上的一些事情，袁自立也很清楚，在實際的工作中，袁自立亦感受到了一些奧妙，所以，袁自立慢慢樹立了一些觀點：比如說面子是擺給下級看的，笑臉是露給領導看的；巨大的功勞是自己的，原則性的錯誤是別人的等等。這些觀點，原來的袁自立根本沒有意識到。


  中青班的學員，市直單位的人很多，這些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免不了議論市委、市政府的領導，有幾個學員，跟著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做過事情，有的學員，為了單位或者是個人的事情，找過領導，當然，他們的議論，主要是說領導的好話。


  袁自立很注意聽這些議論，從中間捕捉信息，比如說市委書記李兵，平時很嚴肅，一般不開笑臉，在淮揚市，威信很高，李兵書記對下屬的要求很嚴格，沒有實際的能力，不要想著在李兵書記面前矇混過關，還有市長朱國祥，和藹很多，看見了任何人，都是一副笑臉，讓人感覺很親切，對下屬的要求，相對寬鬆一些，周世平不禁想起了官場上的職責劃分，市委書記好比是父親，市長好比是母親，李兵書記和朱國祥市長，倒是體驗了這樣的說法，一個嚴肅，一個和藹，相得益彰。


  對趙天然市長的議論，袁自立也聽到了一些，大都是說趙天然能力突出，看問題很准，總結經驗很到位，為人低調等等。


  班上那些市直單位的學員，說出來這些事情，實際上是一種炫耀，縣裡來的學員，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熟悉市委、市政府的領導的，就是想見一面，都很不容易，市直單位的人就不同了，總是有機會接觸的，雖然他們不可能那麼熟悉市委、市政府的領導。


  袁自立一直沒有說出自己的經歷，中青班的學員，只知道他是柳河區的區長，也有不少學員，對袁自立很好奇，如此年輕，就成為了區長，肯定是有背景的，每次說到這些事情，袁自立都盡量搪塞過去。時間長了，也就沒有人關心了。


  袁自立一直不清楚，趙天然要他參加這一次的中青班學習，是什麼意思，按照目前的學習態勢，不過是混4個月時間，拿到黨校的結業證，沒有什麼意義，不過，趙天然是不會隨意開口的，也就是說，這次的學習，應該有什麼收穫才對，已經一個多月時間了，袁自立什麼都沒有感覺到。開始，袁自立以為是趙天然要給他介紹朋友，從現在的情形看，不會是這個目的，介紹朋友，很簡單，打個電話，要他到淮揚市來一趟，就可以了。


  袁自立隱隱感覺到，這次中青班的學習，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的，不會這麼平淡，否則，袁自立上任的時間不長，沒有必要來學習4個月，在柳河，多熟悉情況，比這4個月的學習，重要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