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征地事端

  26日是星期天，幹部職工都在休息，袁自立吩咐薛盈盈和師傅回家去洗漱，需要的時候打電話，他和熊開勝兩人在縣城四周轉悠，他要看看，宣施縣究竟有什麼樣的優惠條件，可以吸引秦川前來投資。


  縣城裡的普通百姓，認識袁自立的不多，很多人只是聽說了他的事情，並沒有見過他本人，所以說，袁自立和熊開勝在大街上閑逛，倒也自在。在縣城裡大致看了看，袁自立搖搖頭，他明白，縣城裡是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地方的，看來只有在城郊想辦法了。


  袁自立不願意耽誤時間，他掏出電話，分別給土地管理局局長和業龍鎮的書記打了電話，叫他們現在到政府辦公室去，有情況要諮詢。


  坐上一輛人力車，花去了1元錢，袁自立和熊開勝到了政府大院門口，他看見土管局和業龍鎮的負責人已經在院子里等候了。


  一個小時以後，袁自立再次開始獨自沉思，情況遠遠出乎他的預料，業龍鎮情況很是複雜，特別是城郊，幾乎是人見人怕的地方，不少縣直部門在這裡吃足了苦頭，因為土地是不可再生的資源，所以，縣城附近幾個村的村幹部特別厲害，一般的人，他們根本不在乎，而且，這些村幹部膽子很大，凡是要在縣城附近購買土地建房的，不經過他們，休想辦好手續，縣城附近的土地，不是國有土地，是集體土地。當然，如果政府要大規模徵用，還是沒有人敢硬性阻攔的，不過，波折是少不了的。


  袁自立當然不會害怕幾個村幹部，國土部門和業龍鎮的彙報，只是一個方面，城郊幾個村的村幹部這般厲害，難道業龍鎮沒有責任嗎，幾個村幹部，背後沒有依仗，會這樣囂張嗎，這些話，袁自立沒有說出來，現在，需要業龍鎮的幹部職工去做工作，還是不能讓他們心存怨氣。


  上班以後，袁自立找到了楊斌，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楊斌顯得不是那麼熱心，袁自立有些奇怪，不好反覆強調，怏怏不樂離開了縣委大院。看來，事情沒有想的那麼簡單，中間究竟存在什麼問題呢。


  「袁縣長，您好。」


  「周局長，請坐，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剛才給黃縣長彙報了財政收入情況，過來看看袁縣長。」


  「周局長，你以前在柳河鎮工作，關於全縣鄉鎮的大致情況，你知道嗎？」


  「知道一些，不知道袁縣長想要問什麼？」


  「好，你說說業龍鎮的情況，特別是城郊地方几個村的情況。」


  周義海臉上出現了一種難以琢磨的表情，似乎很是為難，袁自立扔給周義海一支香煙，自己點上一支，看著周義海，沒有說話。


  「袁縣長，我問一下您，您是準備要辦事嗎？」


  「有什麼區別嗎？」


  「袁縣長，您如果是要辦事，問題不大，您要是準備做其他的事情，就要有思想準備。」


  「繼續說。」


  「袁縣長，據我所知，城郊幾個村的村幹部，能量很大，這麼多年的土地交易，他們從中間得到了不少好處，您別看他們是村幹部，可是，縣直好多部門的主任、局長還沒有他們的能量大，前年底，曾經有一個外地來的生意人，在城郊準備投資辦一個加工場，土地都看好了，甚至開始建設廠房了，可是，因為其中一個村幹部的阻攔，外地人想盡各種辦法，都沒有能夠搬動這個村幹部，最終無奈撤走了。」


  「你說說，這些村幹部有什麼能量。」


  「袁縣長，他們和上面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不過，他們有兩大本事，一是組織百姓的能力強，那個外地生意人，建設廠房的時候，遭遇阻攔，村幹部沒有出面，全部是農民出面，不準施工，偏偏還是一些年紀大的農村婦女，睡在田地里，外地人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縣裡的相關部門去協調了好幾次，根本沒有作用，最後，外地人是含淚離開的，投入了一大筆錢，什麼都沒有得到；二是和縣裡的三教九流關係密切，這些村幹部，不是國家幹部，不受身份的約束，他們和縣裡的一些勢力關係非常密切，去年曾經有一個縣直部門的副職，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得罪了一個村幹部，結果，大天白日，在縣城大街上遭到毒打，事情發生以後，這位副局長居然忍氣吞聲，事情最後不了了之。經過了這些事情，城郊幾個村的村幹部很是有些囂張，一般的縣直部門，他們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縣委對這些事情是什麼態度。」


  「袁縣長，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在鄉鎮工作，回到城裡，聽說了這些事情，也是有些奇怪，不過，事情和柳河鎮沒有關係，我也不會很關心的。」


  「周局長，希望你能夠將你知道的所有情況，如實告訴我，你一直在宣施縣工作，我想，你可能還知道一些其他的情況。」


  「袁縣長，有一件事情，您遲早會知道的，宣施縣有四大勢力，原來都是城裡的一些無所事事的混混，長期糾結在一起，慢慢有了一些名氣，已經成氣候了，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而且，他們非常聰明，領頭的四個人，康勁夫，劉輝曲，杜羽兵，趙四海，每人手下都有一幫小兄弟，相互之間劃分有勢力範圍，偶爾也發生一些小衝突，康勁夫，劉輝曲和杜羽兵如今都很有錢，其中康勁夫是老大，四股勢力的最大特點，是不得罪縣委、縣政府和司法機關。」


  「他們既然有錢，還干這些無聊的事情嗎？」


  「袁縣長，他們的錢，不是您想象的那樣掙來的，他們開設地下**、美容美髮店、歌舞廳，裡面乾的一些事情，我不說您也知道的。」


  「公安局不管嗎？」袁自立覺得自己這句話顯然是問的廢話。


  「袁縣長，有些情況，您遲早會知道的。」


  袁自立到宣施縣已經有半年時間了，他有些鬱悶，這些事情，他不知道，也從來沒有人說，他一個縣長，每天接觸的都是縣直單位負責人，哪裡會關心社會上的這些事情，再說了，半年時間，他了解縣裡的情況，為煙廠的事情奔波，根本就來不及了解這些事情。袁自立相信，周義海說的是真的，實際情況可能比周義海說的還要嚴重。袁自立很坦然，自己聽見了這些事情，並不是很氣憤，沒有什麼拍案而起的衝動，縣裡的四大勢力和城郊的村幹部這種情況，不是一天兩天了，相信其他的縣領導多少知道一些，如果人人都是拍案而起，恐怕問題早就解決了，之所以沒有拍案，可能是其中牽涉的勢力多，盤根錯節，不是哪個領導一句話就解決問題了。


  袁自立想到了大年30到家裡去拜年的康勁夫，看不出來，這個康勁夫，還是宣施縣的老大，袁自立明白，資本的原始積累過程，總是帶有一絲血腥味的，南方省如今的發展原則，就是國家沒有明令禁止的事情，就敢做，內地省市，總是按照上級文件的要求辦事，這中間的差別，太大了。袁自立認為，為了賺錢，打一些擦邊球，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錯誤，但是，違背原則的事情，堅決不能容忍。


  袁自立決心試一試，如果在城郊征地能夠很順利，那麼，他暫時不會動這些村幹部，如果遭遇了阻攔，那麼，他會想盡辦法，讓這些村幹部後悔。


  在縣委常委會上，袁自立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他沒有說建材市場的事情，而是說到了開發區的事情，如今，很多地方建起了開發區，招商引資，宣施縣這方面的工作起步遲了，現在要迎頭趕上，而且，袁自立通過縣計委得知，建立開發區，今後，向國家、省爭取項目上，將具有極大的優勢，從這方面出發，也應該建開發區，如今縣財政有錢，拿出一些錢來征地，還是很合算的，縣財政投入一些錢，爭取國家在項目上更大的支持，是賺錢的事情。袁自立建議，按照縣財政的實力，在城郊的幾個村，征地2000畝，依據目前的補償費用，縣財政需要拿出1600萬元錢，縣政府將利用這2000畝土地招商引資。當然，2000畝土地，面積太小，還不能算作是開發區，縣政府只是開始做出嘗試，取得了好的效果，今後逐步擴大，形成了一定的規模后，正式建立開發區。為了不耽誤工作，可以一面上報請求征地的報告，一面開展工作。


  袁自立還是很謹慎的，如今，不少地方建開發區，動輒征地上萬畝至幾十萬畝，結果，資金跟不上，沒有那麼多的商家來投資，效果很不好，宣施縣不能出現這樣的情況，折騰了財政的錢，什麼效果都沒有，還要背負沉重的債務。


  袁自立的建議，在常委會上引發了一陣陣的議論，幾乎沒有什麼支持的聲音，袁自立聽出來其中的意思了，一部分常委認為，宣施煙廠今年的捲煙生產指標有10萬大箱，財政收入可以過億，努力保持住目前的成績，就很不錯了，今年財政收入，可以增加20％以上，在淮揚市，絕對是奇迹了，還有一部分常委認為，土地是不可再生的資源，要謹慎合理利用，沒有明確招商項目，最好是暫時不徵用土地。


  袁自立注意到，認為暫時不徵用土地的，是劉維正。


  因為袁自立的堅持，楊斌最終勉強同意了袁自立的提議，不過，楊斌要求，征地工作一定要穩妥，不能引發事端，不能影響全縣的穩定。袁自立沒有多說什麼，他有些明白其中的奧妙了。


  常委會結束之後，袁自立和黃光輝單獨交換了意見，決定這件事情由黃光輝負責，剛開始，黃光輝有些猶豫，最終沒有說什麼，接受了任務。


  袁自立內心的疑惑更大了，究竟什麼什麼原因，縣委常委會不很支持征地，常務副縣長不想接受征地工作的安排，這中間，到底存在什麼問題。


  袁自立很想問問楊斌，存在哪些問題，上次，袁自立爭取到了捲煙計劃之後，楊斌的態度大為轉變，和袁自立的關係，明顯親密了很多。思索再三，袁自立沒有開口，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更不要讓他人知道，你內心是怎麼想的。


  袁自立主持召開了政府常務會，傳達了縣委常委會的精神，決定黃光輝具體負責征地工作，要求在7月份以內完成所有徵地工作，需要抽調的縣直單位人員，馬上確定，總之，要穩妥，要不折不扣完成征地工作。


  政府常務會結束之後，黃光輝單獨找到了袁自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袁自立靜靜看著黃光輝，什麼都不說。


  黃光輝最終還是開口說話了，表達了兩層意思，一是征地工作是縣政府的大事，會盡最大的努力完成，二是希望袁縣長多多關注征地工作，給予強有力的支持。


  黃光輝離開之後，袁自立內心有了不詳的預感，究竟有什麼問題，堂堂政府的常務副縣長，居然要縣長關注和支持，不就是幾個村幹部嗎，難道他們有天大的本事，讓常務副縣長都奈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