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我要申冤
隨著第一場雪的來臨,所有人都明白,一年將過去了,新的一年要到來了。
余江山的家裡,籠罩在一片凄苦之中,他的老婆幾次要求見見余江山,都被拒絕了,每次送衣服過去,都要經過嚴格檢查,余江山已經被雙規了,除了辦案人員,其餘人是見不到的,女人想不明白,余江山究竟貪污了什麼,從來沒有往家裡帶來一些東西,不過,女人聽說了,在余江山的辦公室裡面,搜出了20萬元錢,還有很多的煙酒,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女人險些崩潰了,余江山的工作情況她是知道一些的,政法委副書記,沒有權力,管不到事情,誰會送錢,不過,女人相信,沒有確鑿的證據,紀委是不會隨便關人的。短短10餘天的時間,女人感覺到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以前的很多朋友都在迴避,兒子的性格也變了,學校裡面一定有議論,何況都是大學生,現在的大學生,最看不慣的就是貪污腐敗分子,可以想象兒子承受的壓力,女人的腦子很亂,她和余江山的感情是很深厚的,余江山沒有壞毛病。家裡的生活一直平靜,驟然遭遇這麼大的事情,女人不知道該怎麼辦,今後怎麼生活,雖然嘴上罵著余江山,可是,女人內心還是心疼余江山的,看見天氣冷了,馬上送去羽絨服,同時做了一些余江山喜歡吃的小菜送進去。
余江山的心徹底涼了,他終於明白是為什麼了,進入辦公室,看著辦案人員打開文件櫃,拿出一袋袋禮品,從裡面取出錢,余江山幾乎要癱倒了,對方計劃太周密了,自己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余江山一直沒有說,什麼都不說,也不承認,哪怕採取了雙規的措施,余江山也沒有開口,余江山死心的原因,是對袁自立失去了信心,他以為,出現這樣的情況,只能有兩種可能,要麼是袁自立將材料批轉了,讓對手知道這件事情,下手對付自己,這說明袁自立不成熟,根本沒有將自己當回事,要麼是袁自立不願意西林市出現任何意外,讓他這個市委書記臉上抹黑了,默許了這樣的做法。回到小屋裡,余江山目光獃滯,他做夢都想不到,一封材料會引發這樣的結局,他感覺到自己的所有出路都被堵死了,根本逃不出去,無論他說還是不說,等待他的,就是坐牢,他感覺到極度痛苦,因為家人,不知道家人會受到怎麼樣的煎熬。
「袁書記,余江山到至今都沒有開口,已經10天了,我感覺這件事情有些蹊蹺。」
「老黃,我也有些疑惑,所以找你問情況的,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余江山為什麼會接受那麼多的錢,這算不算是證據確鑿。」
「袁書記,這件事情有三個疑點,並且是很明顯的疑點,一是區縣的會議記錄,送禮送錢的情況到處都存在,禮尚往來,我們也知道的,一般採取的手法,是找發票報銷,決定這些事情的時候,大都是領導班子幾個人,私下裡開會討論,會議記錄當單獨在一邊,參與討論的人全部都簽字,這種會議記錄保存嚴密,一般情況下不會拿出來,可這次我們取得的證據,全部都在正式的會議記錄上面,參加會議的人不少,似乎大家都是為了專門證明這件事情,這不正常,送錢的人好像希望問題暴露,而自己不會有多大的問題,集體決定,數額不大,頂多批評教育,還有,僅僅給考核組組長送錢,我們是第一次見到的。二是出事的時間和余江山的活動時間,通過調查,我們發現,余江山在區縣檢查考核政法綜治工作的時候,大都是早出晚歸,到一些較遠的縣,當天還不能回來,下面送的禮物,都是其他人幫著拿進辦公室的,考察結束的第二天,余江山就帶隊出去考察了,回來就到了紀委,也就是說,余江山很有可能沒有來得及清理禮品,為此,我專門詢問了送禮物的幹部,有沒有說送錢的事情,沒有人證實說過送錢的事情,只是說是一些土特產,由此可見,最有可能的推斷,是余江山不知道有人送錢。三是余江山的態度,包括兩個方面,個人一直沒有說話,除了絕望,沒有內疚的表現,到辦公室去搜查的時候,余江山的神情我注意了,是異常震驚,我注意了一個細節,所有的禮品盒子袋子都是隨意擺放在文件櫃裡面,而盒子里或者袋子里的禮品,擺放整齊,顯然沒有動過,這說明,盒子和袋子是隨便放進去的,還沒有清理裡面的東西,如果余江山知道裡面有錢,他不會不清理,我還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幹部,貪污腐化的幹部,總是將錢放到自己認為放心的地方。這三個明顯的疑點,令我對這件事有著不同的看法。這兩天,我仔細研究了舉報信,情況寫的非常詳細,對余江山的一舉一動都清楚,唯獨忽略了余江山是怎麼收禮的,這顯然不符合實際,告狀的人,就是不清楚,也要杜撰出來,這麼關鍵的細節忽略了,是什麼原因。」
黃大明說完,袁自立好久沒有說話,一條思路在他腦海中漸漸清晰,一定是余江山兩次找到自己,所以才出事的,這是有人精心策劃的陰謀,余江山找到自己,觸動了某些人的神經,害怕余江山是告狀,所以下黑手了。
「老黃,有兩件事情,你一定幫助我做到,一是今天見到余江山,就問題一個問題,他到底有沒有受賄,不要聽他的任何解釋,如果他回答沒有,你去做第二件事情,想辦法讓余江山的愛人申冤,最好是直接找我申冤,不過你記住了,兩件事情要絕對保密。」
「袁書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你是省委領導,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不好出面,包在我身上了,我可不願意親手辦出錯案來。」
「哼,如果我的猜想是準確的,恐怕你們就真的要忙一陣子了。」
看著目瞪口呆的黃大明,袁自立不再說話。
余江山已經產生了尋死的念頭,人一旦鑽死胡同了,很難解脫出來,余江山認為,這件事情,自己是說不清楚的,只有用死來證明清白,他不知道,死是不能還清白的,只會使事情永遠糊塗下去。下定決心之後的余江山開始思考寫遺書的問題,屋裡天天有人,公開寫是不現實的,只能是趁著半夜,守候的人員睏倦的時候,寫一些,通過幾天時間完成,於是,余江山開始動筆寫字了,大都是一些思想認識,與案件沒有什麼關係,辦案人員發覺了,看了一些之後,也就不是很在意了。
這天,余江山正在寫認識,房門打開了,黃大明進來了,余江山掃了一眼,目光冷漠,現在,他不會相信任何人了,這可能是生命換來的慘痛代價,黃大明揮手讓屋裡的辦案人員出去,屋裡只剩下了黃大明和余江山。
黃大明點燃香煙,看著余江山,什麼都沒有說,余江山沒有抬頭,坐在一邊,繼續埋頭寫材料。
「余江山,有人托我問你一句話,你究竟有沒有受賄?」
彷彿是一聲驚雷,震得余江山手裡的筆都調到了地上,余江山身體開始顫抖,他知道是誰問的這句話,剎那間,生的希望回到了腦海里,余江山忽然站起來。
「不要激動,小聲說,有還是沒有?」
「沒有,絕對沒有。」
余江山面目猙獰,咬牙切齒說出來這就話,不知為什麼,眼淚已經流出來了,他很想黃大明繼續問一些問題,他已經憋得太久了。
「好了,就是這個問題,你多保重。」
黃大明起身離開房間,余江山迅速控制自己的情緒,辦案人員進來的時候,黃大明已經坐在了椅子上,如果細心一些,可以發現余江山的身體在不停抖動。
黃大明給袁自立打電話之後,開始實施第二步,雖然他不是很清楚袁自立為什麼要這麼做,但袁自立一定是有理由的,黃大明不會去問原因,和袁自立工作過一段時間,他對袁自立有著充分的信心和信賴。
余江山的女人好久沒有上街了,不過,人總是要吃飯的,男人出事了,還有兒子,以前,兒子大部分時候是在學校吃飯,近來基本上都是回來吃飯,這天,女人終於決定,還是上街去買些菜,兒子需要補充營養。
女人靠著大路邊走,生怕遇見熟人了,買菜需要很早就上街的,過了時間,就難得買到新鮮的蔬菜了。
「余江山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我聽說了,唉,我是不相信的,平時接觸很多,感覺余江山不貪不佔,怎麼會突然受賄呢,再說了,從公安局調到了政法委,幾乎是休息了,誰會給他送錢啊,總的有理由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余江山應該是冤枉的,我要是余江山的老婆啊,就去喊冤,去找領導,總是有說話的地方,總是有關心人的領導。」
「說的容易,他老婆該去找誰啊,找單位領導嗎,出了這樣的事情,怕是他們單位的領導也是一鼻子的灰。」
「當然不容易了,余江山的案子是省紀委查的,找單位領導有什麼樣,要去找市委書記,恐怕才能夠說得上話。」
「你以為市委書記的辦公室是菜園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啊,一般人,哪裡能夠見得到市委書記啊,何況余江山出事了。」
「嗨,要是我啊,就跪在市委大院的門口,一大早就去,寫一個大牌子,要求見市委書記,市委書記總是要上班吧,如果不見,就一直跪在門口,總是有機會的。」
「你這個辦法也太損了,很沒有面子的。」
「哦,要面子,那就不用說了,什麼都不幹,在家裡等著吧,說不定自家老公出大問題了,都不會知道的,現在的人都是很勢利的,除了老婆兒子,誰會說話啊。」
余江山的老婆幾乎是跟在議論話題的兩人身後,所有的話她都聽見了,是啊,這麼多年了,自己難道不了解余江山嗎,余江山如果要受賄,在公安局擔任副局長的時候,機會太多了,那個時候不受賄,到了政法委,什麼都管不著了,一個多月以前突然開始受賄,也太奇怪了,女人忽然想起男人寫材料的事情,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菜也不買了,轉身就朝家裡走,兩個議論的男人看著女人回去,相互一笑,匆匆離開了。
女人回到家裡,很衝動,她在屋裡找了一個紙盒子,拆開之後,在上面用毛筆寫了四個大字「我要申冤」,後面跟著一句找市委袁書記,女人覺得,余江山的命運就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一定要找到市委書記袁自立,她不認識袁自立,可是,她可以跪在市委大院的門口,她相信,市委書記一定能夠看見,現在時間還早,她要立刻趕到市委大院的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兒子起來了,看見了紙殼上面的四個字,什麼也沒有說。
女人離開家,打了的士,她很少坐的士,一般都是坐公共汽車,可是今天要趕時間,馬上就是上班時間了,必須在上班之前趕到市委大院門口,否則,市委書記看不見,可能就要好長時間了。
的士到了市委大院門口,看見站崗的武警戰士,女人有了一絲畏懼,不過,一種莫名的勇氣戰勝了恐懼,女人根本沒有想到臉面的問題,兩個陌生人的話不時回蕩在腦海里,女人走到了市委大院前面,直挺挺跪下,手裡舉起了牌子。
此刻,正是上班時間,女人的舉動立刻引起了圍觀,有些人認識余江山的老婆,一邊走進市委大院,一邊議論紛紛,周圍不少市民也在圍觀,女人低著頭,滿臉通紅,到了這一步,她什麼都拋開了,只有一個願望,見到市委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