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針鋒相對
“稟皇上,洛偃公主回來了。”
李演的聲音傳來,任未成從奏章之中抬起頭來,點了點頭道:“讓她進來。”
看見任朝陶手上戴著鐐銬走進紫華殿時,任未成第一反應本是大吃了一驚,爾後卻又想起是他親自要求遠在陪都的皇家禦林軍如此對她,便收斂了心神看向她。隻見任朝陶見了他,一改往常溫順可愛的樣子,不向他行禮也並未自行請罪,隻是從零亂的發間抬起眼看向他,輕聲笑道:“父皇,好久不見,最近這皇位旁可是又有威脅惹得您老人家不得清淨了?”
任未成聞言不由沉下了臉,不滿道:“放肆,這也是你一個小姑娘能隨意妄言之事麽!”
“父皇恕罪,是兒臣多嘴。”
“你的母後與二()弟策兵謀反,想必你已經聽說了。”任未成見她認了錯,麵色稍微緩和了些,將目光移回手中的奏章之上,一麵翻著一麵對她道:“這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皇後,皇後背後的陸氏一族,任朝雲還有你們其他的幾位兄弟姐妹,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仿佛他處死的不是與他結合數十年的妻子,也不是留著他骨血的親生兒女,隻是幾個無關緊要的雜碎而已。任朝陶聽見他這般說辭,並未出聲,隻是等著他繼續開口。
“念在昔年靖威大將軍與驃騎大將軍二人為國建功,靖威大將軍‘早逝’,朕姑且免了他的罪。而驃騎大將軍又已臥病數月之久,朕便也隻削去了他的官職,任他卸甲歸田去了。”任未成說著,抬眼看向低著頭並不言語的任朝陶,將手中的奏章放開了去,看向她緩聲道:“你是公主,又是朕第一個孩子。朕相信你並未與你的二()弟與母後勾結,覬覦他們不該覬覦的東西。”
任未成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任朝陶打斷了話:“父皇,還請您先聽兒臣一言。”
隻見任朝陶在自己的身上拍了兩下,似乎在確認什麽東西。任未成看著她將手放入腰帶之間,從中抽出了一張布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隻聽見任朝陶忽地笑出了聲來道:“父皇不會真的以為,兒臣明知前方是一條死路,卻還一路安分守己肯這樣乖乖地回來‘送死’吧?您可是在兒臣很小的時候就說過,兒臣比諸位弟弟們都更要像父皇一些,隻可惜是副女兒身。”
“擒拿歐陽顏,迫使東方茂投降。事成之後,必有重賞。”任朝陶緩緩地攤開手中的布帛,一字一字地念出聲來,她雖沒有看向任未成卻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變化,他的手猛地拍在案幾之上,呼吸聲都比之前粗()重了許多。任朝陶念了幾句布帛上的話,抬眼看向任未成道:“父皇對這些命令,可還熟悉?”
她早在回任安之前就想好了,母後與二()弟已逝,陸氏一族除去外祖母,也沒什麽人還活在這世上。唯一的舅舅早在多年前就辭去所有官職與心愛之人遠走天涯,天下之人都以為靖威大將軍早已“病逝”。而終淵表哥近些年身子本就不好,或許因此還能受到垂憐。剩下的弟妹來不及救,可無論如何也要讓遠在燕京的四弟朝慎活下來,這樣至少能讓母後在天之靈得到些許安慰。
而用來跟父皇換取四弟性命的籌碼,便是她手上的這張布帛。
“這是什麽?”任朝陶從呼延譽的書桌上拾起一張布帛,呼延譽眼見她已經打開,急忙伸手搶了過來,笑道:“沒什麽,是在下隨手寫的。”
任朝陶見他如此緊張不由好笑地看向他,笑道:“怎麽,是譽兒寫給心愛女子的書信?”
“在下年長公主三歲,還請公主勿要胡亂相稱。”
“可你嫂嫂是我的堂姐,長嫂為母,這輩分可就不一樣了。”任朝陶隨口搪塞了他一句,卻並不在意這些細節,而是又看向那布帛,道:“嘿,那真是你小子寫給心愛之人的情書麽?”
呼延譽聞言不由得抿起了唇,似是十分猶豫道:“是又如何,如此總不能還嚷嚷著要看吧。”
“可是接收人的姓名露出來了,是你爹。”
任朝陶見他支支吾吾,本以為真的是情書之類的物件,卻一眼瞟見了那布帛的一角處,赫然寫著呼延溟首領的名字,而那布帛上的花紋她也辨認了出來,竟是豐朝皇室之物。她不禁皺起了眉,隻聽得呼延譽道:“罷了,公主看過之後,隻當什麽也不知道便好。”
還未等他說完,她便已經從他手上接過了那布帛。
“這是我父皇派人給你父親送來的?”
任朝陶仔細地讀罷呼延譽遞給她的布帛上所書,不由蹙起了眉,道:“當年我還納悶為何表姑會那般恨極了父皇,竟是因為這麽一層關係。”
“這布帛本是在下那一日為父親收拾書房時偶然拾得,可這上麵所述早就是陳年舊事,東方將軍也早已告老辭官,去到草原深處生活。更何況,如今我爹已不再是叛亂的朗科首領而是受皇恩俸祿的都護大人,若是因此引來殺身之禍,倒是得不償失了。”
她原是春日之時去草原遊玩,卻不曾想竟收獲了這麽一份重要的證據。
當年震撼朝堂的東方一族的覆滅,竟是因為他父皇與當時的朗科部落勾結,合力誣陷東方茂將軍投降敵軍,才給了她父皇順勢將東方一族全部拉下朝堂的機會。
而東方一族,本是父皇最親密的一家表親。
“若是天下人知道,他們一直所懷疑的東方家覆滅一案真的另有隱情,而且竟是由他們所敬愛的皇上一手策劃而致。父皇您想想,那些史官會把您寫成什麽模樣,那些百姓又如何會再相信您的英明?”任朝陶抖了抖手上的布帛,將它在手中疊好,又放進了衣中,輕聲道:“父皇覺得呢?”
任未成看著任朝陶,抬起了兩隻手重重地拍在一起,他一邊為她鼓著掌一邊開口道:“好,好,很好。”他從案幾之後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任朝陶,看著麵前除卻那雙眼睛像她的母親外,其餘都像極了他自己的任朝陶,道:“不愧是朕的女兒,竟然都敢威脅朕了。”
“都是父皇教導得好。”任朝陶說著微微勾起嘴角,露出敬佩的表情看向任未成道:“無論是父子兄弟之親情還是夫妻相愛之恩情,在我們任家,都遠不及自身的利益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