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夜色紛亂

  公孫舜拉著任朝陶的胳膊,一路飛躍,她原本還能跟得上,可漸漸地他的速度愈來愈快,她不禁覺得有些吃力,眼看前方有一處涼亭,她急忙反手拉住他,將他帶到了其中。


  “你快走,他們要抓的是我任朝陶,與旁人無關。我不會因為自己牽連無辜之人。”


  任朝陶將公孫舜的手從她的手臂上拿開,將他向著涼亭之外推去。公孫家的輕功在江湖聞名,而公孫舜更是這一代公孫家子弟中的上乘,他看向任朝陶,道:“以我的功夫,那些人永遠都追不上來,更何況這姑蘇城,他們還能比我公孫舜更了解?你跟我走,我保證他們追不到你,我們誰也不會牽連誰。”


  “你並不會牽連我,是我跟不上了。”任朝陶見他如此說,隻得抬眼看向他道:“這樣拖下去,他們抓住我時,你也逃不掉。所以你要是想活命,便快些離開。”


  可還不等她說完,公孫舜便背對著她蹲了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肩道:“都說了 ,讓你跟我走。”


  “快上來。”


  任朝陶聽見他這樣說不由愣了一下,可時間緊迫,根本不給她這樣發愣的機會。公孫舜見她半天沒有反應,不禁扭過頭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對她道:“在下冒犯,還請姑娘勿怪。”


  他說著伸過手將她打橫抱起來,根本不給她多言的機會,運氣騰空,帶著她向著更遠的方向而去。


  幾乎是瞬間的功夫,他們便已從那涼亭之中又向前飛奔了數裏之遠。


  見到此情此景,饒是見慣了大場麵的任朝陶都不由驚得睜大了眼睛,她回首看向剛才的涼亭,竟已小的跟樹木無甚差別。難怪人家總說大隱隱於市,江湖之中的能人怪才數不勝數,她從前不在意,今日才算是真正地見識到了。


  任朝陶收回了看向遠處的目光,這時才猛地反應過來她是如何被公孫舜抱著飛了這麽久,忽地紅了臉,而她的手更是不知何時已經環住了他的脖子,她仿佛被電擊了一下猛地收回了手。公孫舜感受到懷中的人的變化,急忙道:“姑娘小心,抓緊了。”


  罷了罷了,情急之下,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任朝陶這樣想著,又一次將手抬起環住了公孫舜,卻正好觸及到他的看過來的目光。


  隻見他對她笑道:“不遠處是公孫家在江都城郊的農莊,姑娘先在此委屈一下,明日在下再帶姑娘回姑蘇。”


  他說著又抬眼向著前方看去,任朝陶抬眼看著他,突然感到有一股奇妙的情緒從心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最初在偃師城公主府外遇見他,聽見他說想裝作賓客去府上蹭酒喝,隻覺得這個小子年紀不大鬼主意卻不少,不免動了要逗一逗他的心思。不曾想交談數句,卻發現的確是個有趣的家夥。即便是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他依然喚她“任姑娘”,還說不會忘記與她的約定。


  這種江湖俠士之間把酒言歡的相交,任朝陶以前不曾經曆過,但是僅僅是聽見那句“定不負好酒之約”,她也暗自感動了許久。


  今日重遇,她其實根本不是來“投奔”他的。


  她自從被趕出了皇宮之後便一路遭遇追殺,她一麵正麵抵抗一麵連躲帶逃,終是由機會抓住了一個刺客,並在那刺客身上看見了裴貴妃家的家族印章。裴貴妃得寵多年,並且為她的父皇誕下兩位皇子。可雖是皇子,卻非嫡非長,按照豐朝的傳統,是永遠也不可能被封為太子坐上皇位的。


  她本就懷疑二()弟之事多有蹊蹺,此刻更是坐實了這一懷疑。裴貴妃與那水衡都尉杜詠是同鄉,均是姑蘇城人。如此說來,為了除去她母後與她的諸位嫡皇子弟弟而勾結在一處也並非不可能。


  至於為何要追殺她,或許隻是想從她口中探得皇四子任朝慎的下落以除後患。


  這才是她千裏迢迢來到姑蘇城的目的,想要了解敵人的過往,自然是要從他的故鄉開始。杜詠是從姑蘇去到任安做官,那麽他在姑蘇城中想來也曾經有過一官半職,她便是要從這一官半職查起。


  不過即使是她隨口開的玩笑,他卻好像真的以為她是專程來投奔他的。


  的確和她身邊那些在她昔日輝煌時卑躬屈膝如今落敗時卻避之不及的勢利眼們完全不一樣。


  任朝陶正想著,公孫舜卻已帶著她從空中飛了下來,落在一處農莊外。


  她回過神來,急忙從他的懷中跳了下來,理了理衣裳,眼神飄忽不定卻就是不看他。


  公孫舜想起剛才的場景,也是一陣心慌意亂,他又想看她又不敢看她,兩人相對靜默了許久,才聽得任朝陶朗聲道:“公孫公子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公孫舜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什麽‘救命之恩’,沒那麽誇張。”


  任朝陶聽見他這樣說,低著頭支吾道:“總之,就是很感謝。”


  “姑娘言重了。”公孫舜搖了搖頭,終是鼓起勇氣看向了她,毅然道:“在下與姑娘是朋友,朋友有難,在下定當全力相助。”


  自從那次在偃師看著她被囚車帶走,而他猶豫退縮了之後,他幾乎日日都在自責。若是她遇到危險,他或許不能憑一己之力救出她,可是無論如何,他都該選擇站在她身邊陪伴她。


  “少爺真的當洛偃公主僅僅是朋友麽?”他回到姑蘇之後日日魂不守舍,那一日與獨孤家的小姐見完麵回到公孫府,懷辭這樣詢問他道。


  公孫舜聞言,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了一直被他掛在腰間的酒壺。這壺中的酒早已飲盡,可這酒壺,他卻始終舍不得扔掉。


  “哈,你小子莫不是又想說本少爺沒見過世麵,要嘲笑我吧!”公孫舜並未直接回應懷辭的話,而是笑著看向他,似是玩笑道。


  “嘖,無緣無故轉移話題必有貓膩。”


  懷辭不再繼續糾結這個話題,而是默默地退了出去替他關上了書房的門。


  看著懷辭離去,公孫舜不由自嘲地輕笑了一聲。不然懷辭想要他說些什麽呢,說他喜歡任姑娘?想要和任姑娘在一起?那簡直比癡人說夢還要更可笑。


  “恩,我也當公孫公子是我的好朋友。”


  他看著任朝陶在他麵前露出燦爛的笑顏,想起她那一抹不易察覺卻十分溫柔的笑,心下雖然有些失落,卻還是報以微笑道:“在下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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