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貴妃,你如何解釋這枚暗器?”
任未成的聲音傳入裴遠輕的耳中,她微微抖了一下,抬眼看向任未成道:“皇上,臣妾並不知曉為何那宮女的身邊會出現臣妾的家族紋章。”她說著看向任朝清道:“清兒,可是你號令了母妃家的死士去追殺那個宮女?”
任朝清本以為裴遠輕定會替她兜住這事,根本沒想到裴遠輕竟然直接當著父皇的麵這樣問她。她一時慌了手腳,立刻反駁道:“母妃,您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這樣做?”
裴遠輕這時候心裏早已將任朝清罵了千遍萬遍,心想自己精心調教了這孩子這麽多年,怎麽還是如此愚蠢。玉扣一事已經令她失勢,可這孩子非但不安分守己,反而依舊和任朝陶對著幹,這不是自己往火炮口上撞呢麽?她也清楚這孩子這麽多年是將她看做了親娘才如此敵對任朝陶,但這次的事,卻聽說因為想要爭奪呼延譽而起。裴遠輕想到這而就氣不打一出來,任朝清連那個大大咧咧的任朝昳這麽多年都不曾鏟除,竟還幻想能陷害心思縝密的任朝陶?真是蠢笨至極!
“父皇,其實,其實明葉死前,有給兒臣交代過她與二皇妹勾結之事。”任朝陶此時忽地開口,隻見她微笑道:“上一次上官夫人那個藥包上的玉扣,就是明葉偷出去的。包括之前關於兒臣的謠言,也是由二皇妹策劃宣揚出去。此次父皇說要將兒臣指給呼延譽的消息,也由明葉泄露給二皇妹,才惹得二皇妹連夜大鬧了淑妃娘娘宮中,想要聯合三皇妹一同鏟除兒臣。”
任朝昳早就給任朝陶傳信,在任朝陶昨夜離開沒多久後,任朝清便去尋了她想要聯合她一同陷害任朝陶,她自是不肯,因此任朝清大怒,竟是砸了淑妃宮裏的許多東西才善罷甘休。這件事任未成早朝時便已聽說,正欲下了朝回去質問任朝清,誰知剛到達養心殿,他便看見任朝陶一臉委屈地向著他而來,才知道竟是發生了這麽多事。
“父皇您看,這是明葉畫的押。您大可請杵作來驗質問。”任朝陶說著手中的罪狀書遞給了任未成,其實這根本不是明葉昨夜畫的押,而是今日她死後,力士和參孫用她的手指留下的指紋印。
任朝陶看著任未成,隻見他的眼底冉冉升起壓抑不住的怒火,忽地垂首,似是十分失落道:“父皇想必也是聽莊嬤嬤說起過,明葉與二皇妹身邊的純兒是同鄉,這才將她撥給我做貼身侍女,想著因此兒臣與二皇妹的關係能有所緩和。兒臣明白父皇這番苦心,因此即便是審出了明葉的罪過,也不想要她的性命,這才放她回鄉。誰知,貴妃娘娘與二皇妹竟還是不願意放過她!”
“你別血口噴人!”任朝清見事情即將敗露,立刻急得跳腳,她伸出手指著任朝陶道:“任朝陶,你算計我!這就是個局!你早在我之前就去找了任朝昳,讓她主動來找父皇請求嫁與呼延譽,這才會讓她拒絕我!然後你明麵上說著不殺明葉放她回鄉,實際上是知道有人自會替你結果她的性命,然後你再拿出那暗器嫁禍給我與母妃!”
任朝清的話還沒說完,裴遠輕已然閉上了眼睛,似是不忍再看這個收養來的女兒,她教了這麽多年,任朝清卻還是同她親生母妃一般自大蠢笨卻還不自知。
她也知道這是一個局,任朝陶早就懷疑明葉了,拿到明葉勾結任朝清的證據後,她立刻放出讓明葉歸鄉的消息。
任朝清這樣沒腦子的人,除了利用裴家死士殺人滅口這麽明顯的手段,也絕對想不到更好的辦法。而任朝陶自是知道任朝清隻有裴家死士可以利用,因此必定要拿到他們的紋章,一狀告到皇上麵前來。
此時再抖落出明葉所交代的事,聯係到昨夜任朝清去淑妃宮裏發瘋的原因,任朝清在皇上的眼裏已然變成了一個與她親生母妃一樣的人。心思狠毒,為了一個男人可以狠心陷害自己的親生姐妹,再加上她這幾年與任朝昳為了那個呼延譽爭得頭破血流,可此時出現了別的人,她卻可以立刻去聯係任朝昳,隻會讓皇上心中再加上一條她為人不正,見風使舵的罪名。
“皇上,那玉扣之事,竟是清兒做下的麽?!”
裴遠輕知道任未成此刻心裏已經對任朝清厭惡到了極點,他會想到她的親生母妃,自然也會想到她這個後母。若是皇上因此遷怒於她,認為是她把他好好的女兒教導成了這幅樣子,那便不好辦了。裴遠輕想著,急忙撇清關係道:“皇上,臣妾真的沒想到,清兒竟背著臣妾做下這等陷害親生姐姐的事,臣妾教導無方,請皇上責罰!”
任朝清聞言不由瞪大了雙眼看向裴遠輕,她怎麽也沒想到,母妃不維護她便也罷了,竟還在這種時刻將自己與她撇得一幹二淨。任朝清怔怔地看著裴遠輕,十幾年的母女之情仿佛在那一刻崩塌殆盡,她微微往後退了幾步,並不想和裴遠輕再站在一起,接著她便聽見任未成開口道:“不過十幾歲便如此陰險,你當真是令朕刮目相看。”
“朕不殺你,但這宮裏也斷然容不下你這樣暗害親生姐妹之人,你且作為庶人離宮去吧。”
任未成的話本是令裴遠輕心中鬆了一口氣,誰知他又接著說道:“貴妃教女無方,看管自家死士不利,便暫且回到妃位吧。”
任朝陶聞言不由一驚,本以為裴遠輕此次能夠逃過一劫,卻不想父皇竟還是降了她的級。看來之前的那一枚暗器在父皇心裏所埋下的懷疑,要遠比她所想大得多。她冷眼看向那一對母女,忽地露出了微笑。
任朝清雖然不曾注意,但是裴遠輕卻是將她那微笑盡收眼底,那笑容仿佛是在告訴她,她要報仇,她要為陸晚兒與任朝雲以及她所有的弟妹們報仇。
她要讓她,以命償命。
裴遠輕隻覺得有一兩滴冷汗順著她的臉頰滑落,這樣的任朝陶是她並不熟悉甚至有些害怕的,她不能再和這樣的任朝陶共處一室,因此急忙道:“臣妾知罪,臣妾不會再在殿前汙了陛下雙眼,這便告退了。”
她本想帶著任朝清一起走,卻在拉起任朝清的胳膊時被她猛地甩開。隻聽見任朝清道:“草民卑賤,還請娘娘勿要在意。”
裴遠輕走出養心殿時,屋內的眾人都看見了因著李演的阻攔而停在殿外的任朝昳,隻見她嘴中念念有詞,滿臉的焦急,見到大殿終於開了門,急忙衝了進來道:“父皇,兒臣鬥膽,請您收回成命!”
“什麽?”
任未成本以為她是要為裴遠輕與任朝清求情,眉頭都皺了起來準備開口訓斥她,卻聽得她道:“兒臣懇請父皇收回為兒臣指婚的承諾!”
“兒臣一時衝動,差點釀成大錯。”
任朝昳說著抬起頭看向露出了驚訝神色的任未成與任朝陶,清了清嗓子道:“兒臣今年不過十三歲,還沒有真正地到這世上去闖蕩一遭。兒臣懇請父皇,按照原本的安排,年後讓兒臣前往封地商州。”
“陶兒,你聽聽她這話說的,都不像她了。”任未成聽了任朝昳一席話,不由哈哈笑道:“若不是你自己懇求,朕本也想著再多留你幾年。隻是你這變卦變得太快,朕都不知你這腦袋瓜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了。”
“你可真的想好了?這次要再是臨時變卦,朕便再也不會同意你任何要求了。”
任未成見任朝昳聽見他如此說還是十分鄭重地點了點頭,這才道:“那便隨你罷。”
任朝昳的目光中帶著些抱歉看向任朝陶,卻見任朝陶露出了十分讚許的表情看向她,任朝昳一時不禁覺得受寵若驚,她呆呆地看著任朝陶,隻聽見任朝陶此時也走到了任未成麵前跪下道:“父皇,兒臣也有與三皇妹一樣的請求。”
“您也看到了,為我指婚的這個設想還未付諸實踐,便因為一個呼延譽牽扯了這麽多傷及姐妹情感之事,實在令人不安。”任朝陶早料到任朝清一事會在任未成的心裏留下陰影,因此適時地提出了自己的願望道:“未免這樣的事再度發生,兒臣願意在所有適齡的皇妹們都出嫁之後才考慮自己的婚事。”
任未成聞言不由一驚,他看向任朝陶,朗聲道:“陶兒,不可胡鬧!”
誰知任朝陶搖了搖頭,清了清嗓子道:“父皇,兒臣前一年在宮外的生活讓兒臣看到了許多平時在宮中看不見的景象。我朝如今雖是國泰民安、繁榮昌盛之時,但我們卻也應該居安思危。”
這些話她自從回了宮就一直想說給任未成聽,卻始終沒有找到機會。此刻雖也不算是最好的機會,但她卻覺得,不能夠再等了。
“兒臣所見之中,有的城鎮吏治安穩,人民安居樂業。但也有的城鎮,主要長官中飽私囊,繁重徭役與苛捐雜稅拉低了整個城鎮的生產水平,但卻滿足了長官的一己私欲。”
任朝陶說著,見任未成抬起了眼仔細注視著他,便接著道:“而且,據兒臣所見,我朝大部分的城鎮之中,受教育之人依然偏重於富貴家族亦或是書香門第,對於普通百姓的教育則大大不足,因此才會出現暴民動()亂這樣的情況。而暴民的存在一直是我朝的一個問題,嚴重影響了各大城鎮的治安情況。兒臣認為,這正是因為與沒有受過教育的百姓是說不通道理的,他們隻認為暴力能夠解決一切,而非講理。”
任朝陶眼見任未成漸漸地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也愈發膽大道:“父皇威武,就連最西北的淵緹草原如今也已真心臣服於我朝,於是我朝如今隻需要時刻專注於位於西南的摩番國。可摩番國此時雖然安穩,但卻難免哪一日突生變動。因此兒臣認為,應該適時削減玉門關的邊防力量,而加強建設西南邊陲的邊防部署。”
“兒臣說了這麽多,是想讓父皇知道,兒臣想去這世上真正地闖蕩一番。”
任未成聞言不由露出了無奈的表情,隻聽見他開口道:“你還沒有闖蕩夠麽?十三歲便自立出宮,你已經闖了太久。”
可他卻看見任朝陶又搖了搖頭,堅定道:“兒臣所說,不是像年少時那般遊山玩水,隻求看遍世間風景。而是如皇弟們一般,替父皇視察民間,提供利民政策,盡力為父皇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