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海內海外皆險境
出海的半個多月以來,海麵上一直風平浪靜,但豐朝境內卻並不太平。
因著任朝行已死,他曾經許諾給摩番國的黃金、女人與兵馬糧草無法兌現,自是引得摩番國不滿。但這陰暗的交易本就無法拿到明麵上來,他們有氣無處撒,便又開始屢屢進犯豐朝西羌行省邊境。
任未成自是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屢屢發生,他早已對摩番國失了耐心,之前的數次議和謙讓,也不過是為了邊地百姓的安穩生活考慮。但摩番卻是給臉不要臉,他心知這樣下去還是會使邊地百姓受到傷害,因此便下了決心,若是再次出征西南,必定要將摩番國徹底掃平,使之覆滅,永除禍患。
但眼下朝中卻並無可用之人,這才是最令任未成頭疼之事。
上一次戰爭的大獲全勝本就是任朝行與摩番苟且而致,而這其中可用的將領除卻齊將軍一直駐守西羌行省外,步忘歸與任朝陶卻是均不在朝中。
他並非不曾考慮過之前向他提出過出征請求的任朝信,但任朝信自上一次被拒後,就回到了秦州封地,甚少過問朝中事。任未成傳信去探過他的口風,終是被他不軟不硬地回絕了去。
“三皇子不成,皇上您卻是還忘了一個人吶。”
早朝之上,一向親近任朝陶的那一派官員並未多言,而那一直有些反對女子承襲帝位的一派卻忽地熱情高漲了起來。
“李愛卿所言何人?”
隻見那李大人行了個禮,微笑道:“當年被貶出宮的四皇子,任朝慎。”
見任未成半晌無言,一眾官員卻也不敢插嘴,他們心知任未成雖然將任朝慎逐出了皇宮,甚至還立下了“再入任安,殺無赦”的旨意,但這任朝慎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而且也是一眾年齡大些的皇子裏唯一還算得上一切健全之人,他若真是哪一日生了惻隱之心,怕是終究要將任朝慎接回宮中才是。
“容朕再想想。”
這一日的早朝便這樣結束,而此時的任朝慎正坐在姑蘇客棧的房間之中苦苦思索著接下來自己的行動。
半月以來,他無法接近姑蘇都護府中人已是十分頭疼,但好在杜詠實在是個名氣很大的主兒,隨口與酒館茶館中人提上幾句,總是能聽到許多與之相關的故事。
可隻有故事卻無用,任朝慎尋不到切實的證據以證明杜詠其人心思險惡,狡詐陰險,實在是焦灼得很。
直到這一日,他閑來無事經過姑蘇城的衙門前,才終於尋到了一處突破口。
“去,去,去,晦氣東西!你老婆死了多少年了,還日日來衙門前哭喪,滾!”
隻見一個身著布衣的老農被衙門門前看守的衙役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開,任朝慎微微蹙了蹙眉,急忙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將那老農攙扶住,衙役輕蔑地看了兩人一眼,卻也不再多言,隻是關上了大門,也不曾多加刁難。
“老伯,你可是有什麽冤情?”任朝慎將那老農扶起身來,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隻見那老伯戰戰巍巍地站直了身體,看向任朝慎道:“無事,無事。”
任朝慎見他麵露膽怯,不由輕笑道:“老伯,我並非官府中人,你若真有什麽冤情,說與我聽,說不定還能幫您一把。”
老伯這時才稍稍緩和了些膽怯的目光,他有些躲閃地看了任朝慎幾眼,想要將自己的手臂從他手中抽出,任朝慎見他如此,便也不再強求,隻得鬆手放他離開。卻見那老伯走了兩步,好似受了重傷一般,忽地跌倒在地。
待到任朝慎趕過去時,隻見那老伯已經暈了過去。
將老伯送到醫館等他醒來後,任朝慎才終於獲得了老伯的信任,這才得以聽到他的全部冤情。
原是他的女兒被姑蘇都護府中的一個惡霸官員看上,但是那人家中早已有了好幾房太太,老伯與妻子自是不願,可那官員卻依舊強逼。老伯的女兒有一日夜裏被那官員著人搶了去,無奈太過貞烈,便一頭撞死了去。
老伯的妻子無法忍耐這樣的喪女之痛,屢屢向官府狀告那惡霸強搶民女,最終逼死良家少女的惡行,無奈那惡霸卻是衙門直係的上司,將此事壓了許久不說,又著人暗地裏將老伯和妻子都下了毒想要害死,老伯僥幸逃過一劫,但妻子卻一命嗚呼。
之後那惡霸官員因著貪汙公款被都護大人革職查辦,卻不知哪裏來的運氣逃過了審查,竟一躍往京城去得了皇帝寵幸。
原以為這官員終於離開,那麽自家的冤案也得以能夠重新被審,但都護大人將此事交予衙門總領後,卻又被一拖再拖,始終不曾為老伯鳴冤。
這樣一下過了三年,老伯卻始終不曾放棄,但屢屢上門都會被衙役們打得渾身是傷,身體狀況也每況愈下,這才有了今日在街上昏倒一事。
“老伯,您說的那位官員,可是名喚杜詠?”
聽見這個名字,老農倏地一下從榻上坐起了身來,看著任朝慎滿臉含淚道:“就是他!姑蘇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惡霸!”
“都護大人厭惡他許久,但無奈他是裴家親信,都護大人無可奈何!”
任朝慎原本隻是懷疑這般喪盡天良之事,也隻有杜詠能做得出來,卻不想這一問竟是坐實了。他當下便已有計較,要將這老農保護起來作為人證才是。
看來在姑蘇城中待得久了,總歸還是還會有些消息。
隻是不知任朝陶此時的情況如何,她人在海上,也無法與他書信來往。任朝慎這樣想著,已然笑看向老農道:“老伯,您的冤情,且放心交予我。”
“我乃是任安人士,家中又在皇城有些關係,隻要耐心等待,自會有辦法。”
任朝慎此時並不知道,一份秘密聖旨已經快馬加鞭由任安向著洪州而去,他馬上便會恢複被貶謫的身份,而這個用來回複他身份的理由,雖然與杜詠無關,卻是會使裴遠輕又一次遭受重擊。
此刻的任朝陶在海上漂泊了數日,看著茫茫無際的大海,不由得有些倦怠。她扭過頭看向公孫舜,用下巴指了指仰躺在甲板上曬著太陽十分愜意的步忘歸,低笑道:“步兄倒是始終這般悠閑,我聞著這海上的腥氣,實在是有些膩了。”
“聽馬大哥說,大抵還有五日便可到達我們要尋的那處島嶼。隻是這夜裏霧氣實在太多,還是放緩速度多加小心才是。”
公孫舜一麵說著,一麵已然牽著她向著步忘歸的方向而去,感受到自己麵前的光亮忽地變暗了些,眯著眼的步忘歸微微睜開了眼,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道:“真是哪裏都甩不開你們這兩人,快快讓開,別擋了少爺我的陽光。”
“你倒是愜意得很。”
任朝陶好笑又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卻在看到不遠處的人後忽地收斂了笑意。隻見遊衍一步三晃地向著他們三人的方向而來,端著一盒果盤,嘴角帶著些似笑非笑的笑意,待到走近後,才開口道:“公主同駙馬好興致,也同忘歸哥哥在這看海景呢。”
“恩。”任朝陶淡淡回應了她一聲,隻聽見她又道:“我倒是看不出這還上有什麽可看的,左不過就是這海麵,實在沒意思得很。”
眾人的話音未落,卻忽地感受到原本平穩行進的船隻身體突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接著,他們口中“平靜的海麵”忽地炸起了無數朵巨大的水花。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步忘歸已然從他的躺椅上站了起來,大聲道:“海盜!小心!”
他的話音未落,隻見他們的船隻依然被三艘雖然規模比他們小,可是武器卻更為先進的船隻包圍。任朝陶定睛看去,隻見那三艘船上的人都身著著甘龍國的服飾,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早就聽說這片海麵上常有海盜流寇出沒,可這行駛了這許多天也不曾看見海盜的影子,她原以為不過是危言聳聽而已,卻不想今日竟是真的遇到了。
雖說若論起武功,那些海盜流寇必然不是船上的他們與禦林軍的對手,但海盜流寇們船上的大炮卻能夠將他們的船徹底擊沉,讓他們喪生大海。兩相權宜之下,還是靜觀其變得好。
任朝陶正想著,隻聽見為首與他們正麵相對的船隻上已經有海盜流寇大聲地說起了話,他說完,一個跟在他身邊畏畏縮縮的小個子便扯著嗓子替他呐喊翻譯道:“喂,你們的船已經被包圍了,識趣地趕緊把值錢的東西趕緊送來給我們老大!”
這巨大的動靜將船艙中所有的禦林軍都吸引了出來,步留史、杜詠與肖沛幾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在豐朝之內都是為人所又敬又怕的大官,自然是受不得這般屈辱。聽見那海盜如此說,肖沛差點就忍不住要命令禦林軍出擊,卻被任朝陶及時地製止。
“肖總督,莫要如此糊塗。”
任朝陶用眼神示意他道:“他們船上的大炮,可不是禦林軍的肉身可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