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犯禁
店裏一個背著槍的兵目不斜視地站著,完全無視那些個竊竊私語的夥計。一看見我出來了,他馬上上前來說道:“孫公子,是趙連長派我來的。”
趙連長?哦!想起來了,是趙登禹呢。
“哦,趙連長有何囑咐呢?”我微笑著說道。
那個兵的臉色好像有點不以為然,不過也認真地一字一頓說道:“趙連長讓我趕緊來告訴公子,貴夫人好像被‘請’到司令部去了。”
“請”到司令部??哪個司令部??夫人……莫非是慧卿?
“是哪位夫人?”我錯愕地問道。
那個兵一愣,說:“是……就是上次連長在這裏見過的那位。”
趙連長見過……那就是慧卿無誤了。話說起來這個兵也有點眼熟,好像就是上次跟在趙登禹身邊的幾個兵之一……
“請代為轉告趙連長,非常感激告知!”我趕忙拱手說道,“趙連長是否知道我夫人因何事被……被‘請’去呢?”
“連長說可能是夫人碰上了盤查的,有什麽東西犯了禁。”
那個兵把話帶到以後就走了,剩下我在那裏淩亂。
我親愛的老婆大人啊!您這回又弄了什麽幺蛾子出來啊!
如果是二少奶安琪,按她的那種大大咧咧的性子完全有可能;但慧卿怎麽說都算是心思比較縝密的啊,我怎麽都想不明白她居然都會陷進去了……
“趕快去找老夏!”我對身邊的順喜說道。
順喜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往內院跑去。不一會,老夏就從裏麵出來了。
聽完我的轉述以後,老夏臉色鐵青,說道:“這官麵上的事情,我還能說上兩句;但軍中的人,換得比走馬燈還快。不知道現在是哪個大帥的手下當的司令……依我之見,少爺應盡快到司令部探聽為上,多帶點大洋打點。”
我同意老夏的話。這個年代,說起來到處都亂,真正能說上話的,估計就剩“孔方兄”了。
“祥子,備車!我們馬上去司令部一趟!”我喊道。
祥子沒有跟那些夥計一樣在咬耳朵,隻靜靜地待在一旁;一聽這句話,他臉上好像有些抽動,但也沒有猶豫,馬上奔出去了。我吩咐夥計取來幾百大洋,裝在皮包裏——說起來這段時間錢估計沒怎麽賺,但冤大頭做了不少……
上車之前,我心念一動,戴上了那副墨鏡——長衫沒有換,因為我覺得沒必要。
祥子在前麵趕著車,明顯感到他在加快速度——他雖然比較老實,但心思看來還不差。老夏跟我一起坐在大車裏,一邊輕聲地緊急傳授幾句常用的“切口”,以備不時之需。一時間我也記不得那麽多,隻能挑緊要的幾句反複記誦。老夏還叮囑我,一開始就以孫大少的身份出麵就好,盡量不要用幫裏身份。這個我也深以為然。
我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曆史知識庫,趙登禹應該是孫良誠的部下,而孫良誠應該屬於馮玉祥將軍的係統。此時的北京,我記得光內閣都換了好幾次,現在的“大總統”不知道是徐世昌還是黎元洪了,反正基本上都還是北洋係那幫人在上麵轉。就是不知道這司令部裏麵的“老大”是誰……
這時我終於理解,為什麽加入“穿越計劃”的所有人,都必須通過曆史關了——在關鍵時候,紮實的曆史知識是可以“救命”的啊!
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時候,大車停了下來。隻見麵前是一道大門,門上鬥拱書“陸軍檢閱使署”六個大字。很好,這某某檢閱使都還是前清的風格呢!
老夏跳下車,走向門崗。門崗的守衛持槍迎上來,其中一個喝問道:“什麽人?”
老夏雙手高舉,賠笑道:“咱們是有事情來找司令的。”
“閑雜人等不得入內!”那個守衛又喝道。
“請軍爺通融通融。”老夏緩步迎上去,手一翻,露出兩個大洋。守衛一看,左右瞄了一下,悄悄接過,問道:“你們來此有何貴幹?”
嘖嘖,看這貨熟門熟路的,根據“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經驗來看,估計這所謂的“司令”也不是什麽好鳥啊……
“這位是孫公子,”老夏身子一欠說,“他的夫人據說跟司令有點誤會,被司令請了來。我家公子是特地來見司令請求接夫人回去的。”
“馮司令外出不在,”守衛輕聲說道,“現在裏麵是軍法處的趙參謀在主持。”
馮司令?那就是馮玉祥了啊!曆史上的馮將軍可是個明白人。不過現在這個主持的“趙參謀”,聽起來就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主……我沒猜錯的話,這家夥應該是看馮司令不在趁機利用職權勒索吧。不過這也好,這年頭,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我先進去通報一下。”那個守衛說道。
不一會,守衛出來,示意我們跟著進去。我們穿過大門,走進正中央的建築物,來到一間寫著“軍法處”的房間外。
“進來吧!”裏麵有人說道。
裏麵有個人,正伏在辦公桌上不知道寫著什麽。聽得我們進來,把頭抬起。
嗯?怎麽這位好像這麽眼熟的……
“趙參謀,這位是孫公子。”帶我們進來的守衛說。
趙參謀看見我,好像也有點愕然的樣子。難道他也認得我?
“兔崽子,收了多少好處?”他轉向守衛問道。
“天可憐見,真沒多少。”守衛笑嘻嘻說道。
“行了,晚上你去整幾個菜,給今晚值班的弟兄們開開葷。出去吧!”他說。
看來這位跟手下士兵的關係還算不錯啊……還是應該說他們“上行下效”,“收黑錢”收慣了?
待守衛離開,把門帶上,趙參謀對我和老夏說:“兩位請坐。”
我坐下,忽然想起,這不就是昨天在茶館裏抓逃兵的那個軍官麽??莫非昨天一瞥之下,他對我還有印象?
“孫公子,你是為尊夫人而來的吧?”他直接問道。
既然他都說了,我也幹脆開門見山了:“正是,拙荊不知跟軍爺有何誤會,特來‘調解’。”我故意把“調解”兩個字說得特別重。
“尊夫人乃巾幗女傑,”他微微一笑,“昨天獨自帶槍闖營。”
我去!慧卿怎麽來這麽一出??唱的《穆桂英掛帥》麽???
“相信此中必有誤會,”在我發愣的當口,站在我背後的老夏說。
“誤會與否,自不言說,”趙參謀說道,“不過攜帶火器擅闖軍營,該當何罪,相信孫少爺必有分數。”
來了,這回是該“孔方兄”出麵了。
“拙荊造成的不便與損失,由在下一並承擔便是。”我說。雖然是誇下海口,但要是人家開口要一萬大洋,我估計我的“老爹”能當場跟我斷絕關係……
趙參謀又一笑,忽然說道:“遞個門檻。”
我一驚,轉頭和老夏對視了一眼。老夏微微一點頭。
“仁義海青天柱念灣。”我說道——這是我第一次名正言順地說這句“切口”。——我的師父就站在我背後呢。
“並肩子,海冷裏啃。”他說道。
很好,這句是說“都是弟兄,他在軍中做事”。幸好老夏剛才教過……
“我這就請夫人出來。”趙參謀起身,打開門出了去。
“怎麽連這趙參謀都是‘掛過柱’的?”我低聲問老夏。
“難說,”老夏也輕聲說道,“這當兵以前跟以後‘掛柱’不是什麽稀奇事。少爺須仔細,我先不露相。”
我點點頭,這會趙參謀回來了,坐定;不一會,一個背著槍的兵進來,對趙參謀敬了個禮,就對門外做了個“請”的手勢。進來一個人,正是我“老婆”三少奶慧卿。
這幾天不見,慧卿好像消瘦了不少。不過一見到我,她臉上不由得露出喜色,快步走到我身邊說:“夫君大人,您可終於來了啊~~~”
來就來了啊,這又念又唱的做啥……
我趕緊起來,伸手扶過慧卿在另一張凳子坐下,然後我自己也坐下。
“尊夫人攜火器私闖軍營之事,也就此揭過吧。孫大少請把夫人接回去,我們就此別過。”趙參謀說道。
說實話,這趙參謀在部下麵前“愛兵如子”,在外人麵前“談吐文雅”,但說起“切口”來又朗朗上口,真不知道他還有多少麵相……敢情這位以前練過“川劇”來著?
“趙參謀啊,”慧卿忽然說話了,“那我的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