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管事

  “都起來了!大少爺有重要事兒宣布!”


  一大早,元隆的院子裏就響起了夏太監那清越的叫聲。


  我搬了條凳子坐在院中間,手捧茶杯,由一旁一臉官司的順喜伺候著,老神在在地喝茶。


  睡在大通鋪裏邊兒的夥計們一個個一邊打著嗬欠一邊扣著扣子出來了,看見這副陣勢不由得麵麵相覷。


  等到夥計們在院子裏都站成一排,老夏背著手,在他們麵前來來回回地踱步,並不打話。


  夥計們用眼神交流著他們的驚異。


  “還有倆呢?”老夏停住,忽然問道。


  夥計們你看我我看你,良久其中一個說道:“他們……他們有事兒……家裏有點事兒……”


  “哦!這樣啊!”老夏點點頭,沒有表示,繼續在“隊列”前來回踱步。


  我也不急,吹著茶杯裏的香茗,頭也不抬。


  過了不知道多久,門口吭哧吭哧跑進來倆人,正是那倆夥計。


  “大……大少……夏掌櫃……”其中一個機靈些的喘著粗氣上前道。


  “說說,”老夏臉上帶著一抹笑意道,“這整夜都上哪兒去了?”


  “那……那個……咱爹夜裏病了,咱得幫爹抓藥去!”先開口那個答道。


  我去!你小子連老爹都搬出來了!

  “咱老娘昨晚生日……走的匆忙了點兒……”另外一個嘿嘿一笑說道。


  哇靠!請問這位你有多少位老娘啊?

  不過我知道我隻是個“觀眾”,演員們都準備好“表演”了呢!

  “那成!”老夏也不跟那倆家夥急,繼續踱著步說道,“順喜,有請鬆六爺!”


  已經得到照會的順喜點頭應了,進了裏麵正廳,不多時迎出來一個人。


  隻見出來的這位長方馬臉,麵似淡金,二目如電,太陽穴微微突起,手裏當當的揉著兩個鐵球,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夥計們。


  “大家過來見過鬆六爺!”老夏高聲叫道,“這位是咱們元隆新請的管事兒師傅,以後大夥兒飲食起居,都歸鬆六爺管!”


  夥計們包括剛回來那倆家夥大眼瞪小眼,終於有人帶頭陸陸續續給這位“管事”請安。


  “哦,咱差點兒忘記介紹了,”老夏正色道,“鬆六爺原來可是咱們大清的神武門六品帶刀護衛!”


  不錯,這位正是當年清宮失火的時候跟我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位鬆六爺。


  夥計們目瞪口呆,大概是想不明白這好端端的做著買賣,怎麽忽然弄出來一個神武門六品帶刀護衛來了?


  “嗯!咱來呢,一是給是給大夥管著錢糧,夥房要是誰敢克扣你們的夥食,找你鬆六爺;二是給大夥看家拿賊,有人跳窗戶偷東西,找你鬆六爺;這最後呢,就是盯著你們點兒,誰敢再給我跳牆出去找窯姐兒,你鬆六爺就該找你了。”


  還沒等眾夥計反應過來,鬆六爺一伸手道:“賞!”


  旁邊有人碰上一盤大洋來——這位跟在鬆六爺後邊出來的是鬆六爺自己帶過來的仆人。


  雖然平地生出這麽位“六品帶刀護衛管事”來,但沒有人會跟大洋作對,那些夥計們都喜笑顏開地上來謝賞。


  “慢!”鬆六爺忽然大喝一聲,連我這“看白戲”的都嚇了一哆嗦。


  “你們倆!上了那地兒還想領賞?”鬆六爺攔住了那兩個外邊回來的夥計。


  “回鬆六爺您的話,”一個還嘴硬道,“咱們確實家裏有事兒!”


  另一個頭如搗蒜般附和。


  “真的!咱老鬆一向眼裏可揉不得沙子!”鬆六爺冷笑道。


  倆夥計拚命指天賭咒。


  “那成!”鬆六爺自言自語似的大聲說道,旁人那可都聽得明明白白,“你們斷子絕孫也怪不得我了……人來!端兩碗涼水來!”


  話音剛落,老夏已經應聲而出,手裏各端著一碗滿滿的涼水,一點兒也沒灑。


  那些夥計都驚疑不定,尤其那倆家夥。


  “咱以前在宮裏聽差啊,手底下可管著幾百號人!”鬆六爺皮笑肉不笑道,“要個個都晚上偷跑出去,這還得了?咱還不是靠這一碗涼水?”


  倆夥計相互看看,驚魂不定。


  “咱們以前宮裏的太監,有好多是這麽弄出來的!”老夏笑嘻嘻地接口道。


  要不是我也是“同謀”,看他們這麽一本正經地,還真信了個鬼了!我心裏在偷笑。


  鬆六爺說:“對!這人哪,要是夜裏出去嫖了,這時候必是陽虛腎疲,三焦無主。現在你們倆給我把這一碗冰水喝下去,你要是沒嫖,男子漢大丈夫,大清早兒的這叫吐故納新,越喝火越旺;你要是嫖了啊,嘿嘿,這一碗涼水直入丹田,虎狼之師,當時就斷了你的陽根,你就等著斷脈鎖陽,自變太監吧。宮裏的太監啊,有不少就是這麽來的。怎麽樣?喝不喝?”


  兩個家夥臉色大變,終於沉不住氣轉身就要逃。


  我隻見眼前一花,也不知道怎麽地,鬆六爺已經欺到倆人身旁,一伸手就把倆人拎住了。


  “給咱灌!”鬆六爺喝道。


  隻見那個仆人已經大踏步上前,揪住倆夥計的耳朵,沒幾下就把兩大碗涼水幾乎全灌下去了。


  其中一個沒等鬆六爺鬆手,已經彎腰跪倒,嘴裏嗬嗬地亂叫,說什麽“我該死……鬆六爺您高抬貴手……夏掌櫃救命啊……”


  老夏看著鬆六爺說道:“算了,要不咱先放他一馬?”


  “成!”鬆六爺搖搖頭道,“咱是看在老夏你麵子上啊!”


  鬆六爺提起那個夥計,捏開他的嘴,放了一丸不知道哪兒來的藥丸,叫那仆人拿溫水過來給那夥計服下。


  也奇怪,那夥計頓時不叫了,跪下忙不迭叩頭。


  “這是宮中靈藥,要扣你十天工錢當藥錢!”鬆六爺笑道。


  另外一個夥計是這裏頭最壯的,臉上繃緊,看不出有啥毛病。


  難道不靈了?我心下嘀咕。


  “好小子!”鬆六爺一伸手拍了那夥計肩膀,“別死撐著啊!要不再待會這靈藥可都不靈囉!”


  那家夥梗著脖子想了想,搖搖頭。


  鬆六爺“嘿嘿”一笑,說道:“大夥兒先吃早飯罷!”


  “六爺這邊兒請!”我客客氣氣說道-我這看戲的其實也還有句台詞的。


  夥計們都進了夥房,我和老夏鬆六爺也到了正廳用膳。


  我手上的饅頭還沒咬了兩口呢,就忽然聽到正廳的門“啪”的撞進來一個連滾帶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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