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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愛要大聲說出來

  他把快要見底的保溫壺放回桌上,擦擦嘴,略帶戲謔地說:“看來這些年是高估你了。”


  沒想到辛苦一場換來這樣半了不睬的評價,十分不甘心,於是賭著一口氣,悶頭又煲了半個月的湯才回過味兒來——著了他的激將法!本打算撂挑子不幹,可礙於江湖道義,隻能硬著頭皮幹滿兩個月再說。而今天,終於要解放了,十分歡欣鼓舞!

  “你這回可要好好表現,做女人的總要有一兩道拿手菜,否則以後嫁到婆家,有你的氣受。”媽媽摘著豌豆,一顆顆像翠玉珠子似的乘在瓷盤裏。她在我眼裏就是實打實的居家型好女人,是萬千女性的典範,可偏偏感化不了我,要不是之前拍著胸脯說大話閃了舌頭,我至於在廚房這一畝三分地蹉跎青春嗎?

  繼續悶頭攪著鍋裏的湯,灶上跳動的火苗和鍋裏翻滾的氣泡好像在預示著我正往家庭煮婦的不歸路上走,我都能想象到那個情景,一天到晚穿著圍裙,滿腦子全是如何讓老公和孩子吃飽,如何不讓婆婆挑到錯處念叨我。


  “太可怕了。”我無意識卻很淒涼地叫道,媽媽扭過頭以為我發神經,我堅定不移地把勺子扔鍋裏,決定懸崖勒馬!媽媽見我風風火火出去了,在後麵問:“你撒的什麽瘋?”


  “出去補張卡”


  還沒到地方就被羅蘇同學的千百個電話砸暈了,高不容易趕過去,誰知道她見了我好像見了鬼似的,指著我身上的圍裙大驚小怪道:“小旅,你幹嘛去了?受氣小媳婦兒?”


  我解了圍裙坐下來,很不耐煩地說:“這事回頭再說。”櫃台後麵的業務員小姐遞給我一遝表格,滿臉是笑地說:“呂小姐,麻煩您先填一下客戶資料。”


  呂小姐?估計是被羅蘇繞暈了,我解釋道:“不好意思,我不姓呂。”


  業務員小姐很不好意思地說:“那能不能告訴我您的貴姓?”


  “布。”


  業務員小姐臉色有些難看:“小姐,別這樣,告訴我吧。”


  我誠懇堅定地說:“布!”


  業務員小姐都快哭了:“小姐,不要開玩笑呀!”


  “我說我姓布!”


  羅蘇捂著嘴在邊上偷笑,業務員小姐臉上畫三條,手腳麻利地幫我補了卡,我拿著卡千恩萬謝,要不是被偷了錢包,也不至於來為難你呀!


  “你接下去想幹嘛?”羅蘇顯得興致勃勃,我隻能蔫頭耷腦地回了一句:“回家煲湯!”這可把她驚訝壞了,正發表長篇大論,我卻被旁邊窗口的客戶給吸引了,她說什麽完全沒聽見。


  隔著塊兒半人高的擋板,首先看見的是他拉風的發型,淩亂中帶著些創意,接著便是鼻梁,垂直筆挺。最最要命的就是那雙充滿內涵的眼睛,猶豫的氣質顯露無遺。


  天呐,竟然是54度角帥哥!


  “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說著就把圍裙往包裏猛塞,順手拿出化妝鏡,幸好沒被灶火熏著,眸子依然清亮。對著鏡子練習幾個甜甜的笑,還好還好。


  羅蘇覺出不對勁兒,順著我剛才的方向伸長脖子望過去,略略思考幾秒,也就明白了,還沒來得及鄙視,就被我連推帶拱弄出去了。我用眼神警告她,要是敢殺個回馬槍毀了灑家的金玉良緣,一定滅了她!


  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愛要大聲說出來還是有道理的,隻是在心裏排練了許久,也沒研究出搭訕的套路。正琢磨著怎麽開口,他就抓著包站了起來,一轉身,分分鍾和我麵對麵!心裏咯噔一下,十分機械地叫道:“你好!”同時程式化地伸出手:“我叫布小旅。”


  他被我這麽一叫,想是吃不消了,愣了幾秒,打量我半天才問:“我們認識嗎?”


  “認識認識。”我點頭如搗蒜,生怕說慢了他就沒了,“在廈門回來的火車上。”他皺著眉頭,繼續思索。我趕緊進一步解釋道:“你在吸煙,很憂鬱很憂鬱地吸煙,不記得了?”


  他看著我又想了想,忽然指著我恍然大悟道:“你是那個列車員?”


  此話一出,方才晴空萬裏的心情瞬間變的風雨交加,難道我就這麽沒特點,連個能讓人記住的點都不存在?無形中有點抓狂,捏著自己的臉,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重複強調:“你好好看看,我就是那個偷看你抽煙的人!”


  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變態,連抽煙都偷看,果然,營業廳裏的人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著我,我則頂著巨大壓力,萬分急切地看著他!終於,各路神仙保佑,他張大嘴再次指著我說:“我就說怎麽那麽眼熟,原來是你啊!”


  “你想起來了?”有點不敢相信,莫非又把我認作旁人?

  這次,他極其肯定地說:“那天我還尋思是誰呢,一扭頭就不見了,原來是你啊!”


  此刻我除了高興和激動就再沒別的情緒了,拉著他的胳膊又搖又晃,說實話,他這會兒笑得有點傻,先前的憂鬱氣質蕩然無存,可還是說不出的帥氣。我們像是舊相識似的,天南地北、海闊天空地聊了一下午,我這才知道他那天的憂鬱氣質是有原因的。據他描述,他有把心愛的吉他,過安檢的時候被個喪心病狂的中年婦女用一大包土特產終結了,於是,他在抽煙區守著吉他的遺骨,內心萬分淒楚。


  對此,我十分同情他的遭遇,忽然生出種同舟共濟的心情,恨隻恨他沒早點認識我,否則怎麽可能讓他一聲不吭就認栽了?

  “話說你那天幹嘛跑了?”


  我撓著頭,這才想起害羞來,吞吞吐吐地說:“沒什麽,沒什麽,就是覺得尷尬。”


  他點點頭,又說:“我後來還去軟臥車廂找過,你也知道,冷不丁被人盯著看,還是留心下比較好。”


  真是個死心眼兒的孩子,不過我喜歡,隻是事情永遠出乎我的意料,要早知道他會去找我,我就是打死也要克製住,堅決不把刁晨的腿給砸折了!琢磨到這裏,我猛然想起刁晨,灶上還有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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