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5章 登萬浮梯（6）

  「時間不多，你不想同我敘敘舊嗎？」


  神魂的眸光始終溫柔，無奈之中，帶著悄然的寵溺。


  顧遙並不想敘舊。


  她只想知道，他在哪裡。


  可看著那雙眼，她又知道，他沒有撒謊。


  從他們遇見的第一日起，他其實從未騙過她。


  顧遙作出幾分不耐煩的模樣，問：「你想說什麼，交代遺言嗎？」


  神魂搖搖頭，依舊帶著笑：「是我這個老人家，太無聊罷了。」


  暮藍色的光，漸漸靠近。


  顧遙微仰頭，看著近在遲尺的身影，和那些記憶碎片中的人們，又有什麼不同。


  都是她，無法再親手觸及的存在。


  「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嗎？」


  顧遙覺得，比起眼前人這糟糕的情況，尋找什麼答案，似乎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可她還是點了點頭。


  「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阿渡的眸光，帶了幾分寂寥和悵惘。


  「我是顧遙。」


  少女開口。


  哪怕她並不知道，自己是誰，或者，是什麼.……

  顧遙，是她自己賦予自己的符號。


  除此之外，三千界里，她所尋找的，都是這個符號背後的意義。


  還有那些，與這個符號建立羈絆的人。


  殘魂點頭，伸手，輕輕點在她的眉間。


  一縷光，注入她的識海。


  「你是顧遙，生於天地之間。日晷是你的伴生物，你從來都不在日晷的三千記錄之中。」


  「顧遙，是你神智初開的那一天，你給自己取的名字。」


  「我撿到你的時候，是在三千界之外的時空混沌亂流里，那時我剛建立了管理局沒多久，凡事都需親力親為，那次的任務因為一個意外，出了差錯，我誤入了亂流之中。」


  「大概是命不該絕……我碰到了你。」


  「你，還有日晷.……被我一同帶回了管理局。」


  顧遙只是微微皺著眉，像是久遠的記憶，與真相有了些許出入。


  日晷，是她的伴生物么？


  難怪，那上面始終不曾有她的名字。


  「那，為什麼.……他們會那麼害怕我。」


  顧遙開口，聲音澀然，像是砂礫摩擦著咽喉。


  阿渡看向她，他知道她其實很介意。


  她明明是個再，溫柔不過的孩子。


  在意這三千界里，哪怕再微不足道的生命。


  「還記得嗎，更年少一些的你，偶爾受了委屈會來尋我哭，你一哭……」


  他頓了頓，有些不忍道：「三千世界便有一個會消亡。」


  顧遙微微睜大眼，驚愕又茫然。


  阿渡已經徐徐道來：「這三千界都與你的神魂相抵。不得已，我才抽去你的喜怒哀樂，封印在萬浮梯……」


  他本該乾脆利落地動手殺了她。


  在她尚未長成之時。


  可或許是害怕會有不得已的那一刻抉擇，他提前給001下了命令。


  不惜一切，保護顧遙。


  在看到眼前的少女時，他無比慶幸，他始終都捨不得傷害她分毫。


  少女兇巴巴地看著他。


  阿渡便伸手，輕輕碰了碰顧遙的眉眼。


  神魂的觸感，幾乎感覺不到。


  「我是想著你不會這麼有耐心，做這麼多任務……但是後來遲遲不見你，我又很想你。」


  我又很想你。


  這樣的話，顧遙從前絕不會聽到。


  但那漫長的時光，讓她成長了，也讓眼前的人，在神魂消散之際，也終於學會了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