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磁場效應(7)
楊志遠在縣委招待所的房間里洗漱了一番后出來,走到尚平三的房間前,敲了敲門。尚平三也已整理完畢,楊志遠說,尚主任,走,我們吃飯去。
尚平三笑,說,不等宋書記的電話了。
楊志遠笑,說,我看沒必要等了,王書記、張市長聯袂到了平定,他一時半刻想要脫身,只怕困難,我們自行解決算了,他忙完了,自然會來找我們。
尚平三一點頭,說,行,我把侯師傅叫上。
尚平三到司機老侯的門前一敲門,老侯馬上就應門了,老侯說,兩位領導,出車啊。
楊志遠一笑,說,走,侯師傅,吃飯去。
侯師傅趕忙把門關上,跟著楊志遠和尚平三下了樓。剛下樓,楊志遠的電話就響了。是宋華強,他急急地問,志遠,你在哪呢?
楊志遠笑,說,準備吃飯去。
宋華強說,志遠,你在縣委招待所等著,我們馬上就到。
楊志遠說,好,我等著就是。
尚平三一聽就知道是宋華強的電話,他笑,說,咦,王書記、張市長這麼快就和宋華強談完話了。
楊志遠一笑,說,只怕未必。
三人走到招待所的前廳,沒一會,宋華強就到了。楊志遠迎出去一看,就明白宋華強剛才說的『我們』是什麼意思。宋華強不是一個人來的,與宋華強一同前來的是一個四輛車組成的小型車隊,宋華強居前,中間是兩台奧迪,後面是一輛警車。楊志遠瞟了一眼車牌,是省城的0號車牌,其中一輛車的牌號靠前,楊志遠一看就知道,這兩輛車分別是榆江市委書記王文舉和市長張淮的專車。
車一停,早有秘書給王文舉打開門,王文舉走下車來,楊志遠和尚平站在一旁,向王文舉問好,說,王書記好。
這時出現了一個小細節,按說王文舉是省委常委,比楊志遠和尚平三的級別不知要高出多少,他大可以點點頭,邁著方步,直接走過去。王文舉卻沒有這麼做,在楊志遠向他問好的同時,王文舉竟然伸出手來和楊志遠有力地一握,搖了搖,爽朗地一笑,說,志遠啊,知道你到我們榆江來調研,我和市長特意趕過來,咱們一起吃頓飯。
榆江的兩位黨政首腦急急地趕到平定竟然是沖他楊志遠而來,這讓楊志遠一萬個沒想到。尚平三一聽,也是吃驚不小,楊志遠是省長秘書不假,但王文舉是省委常委,他這麼說不免有屈尊下就之嫌。按說王文舉想要和楊志遠一起吃個飯,可以說自己是到平定來檢查工作的,聽說楊志遠也在平定調研,乾脆湊到一起吃個飯,圖個熱鬧,這樣就不失身價。尚平三知道王文舉久歷官場,他尚平三明白的事情,他王文舉不會不清楚,但他偏偏就要如是說,那目的就只有一個,突出誠意,我王文舉和張淮到平定來,就是為了你楊志遠。王文舉如此看重楊志遠,難道僅僅因為楊志遠是省長的秘書,王文舉想藉此亮明自己的態度,主動向省長靠攏。尚平三覺得有這個可能,但這個理由還是有些牽強,王文舉想要向省長主動靠攏,可以有許多種方式,用不著如此大動干戈,鬧出如此動靜。要是其他地市的書記市長這樣做也還可以理解,但王文舉卻不該如此,他是省委常委,權力很重,在常委會上說得上去,他是省長需要倚重的力量,他向省長靠攏,從某種程度來說,可以改變本省的政治格局,省長可以說是求之不得,王文舉大可不必如此。尚平三心想,如此一來王文舉此舉的意圖也就不難理解,王文舉就為楊志遠而來。楊志遠有何魅力讓一個省委常委如此,尚平三不由地想到前兩天,他聽到的一個小道消息,說楊志遠是陳明達的准女婿。當時他還將信將疑的,在他的印象中楊志遠一直不驕不躁,不張不揚,待人誠懇,踏踏實實做事,簡簡單單做人,沒有一絲有深厚背景之人的那種驕囂。現在看來,這個小道消息只怕這真是確有其事。
尚平三想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心想,楊志遠這人有能力有才學有背景,為人誠懇,不事張揚,他日必定可以成大器。
楊志遠和王文舉握手,不卑不亢,說,謝謝王書記。
王文舉和楊志遠握完手,和尚平三一握,笑,說,平三可是本省的第一號筆杆子,來,我們握握,讓我也沾沾文氣。
王文舉和楊志遠握手,毫不避嫌,張淮自然也就沒什麼躲閃的,笑呵呵地和楊志遠握手。楊志遠這是第一次見到張淮,張淮已過五十,戴一副金絲眼鏡,這讓他多了一些學者之氣。也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許多。張淮的簡歷楊志遠看過,知道他原來是省里一所大學的副校長,從學校跳到政界,先副市長,再市長。這也是別的領導都不願在人前戴眼鏡,張淮卻時時把一副眼鏡戴在鼻樑上的緣故。
大家握手完畢,王文舉呵呵一笑,說,華強,找個地方吃飯。
宋華強一想就近,他說,要不就到馬路對面的『年年有餘』如何?
楊志遠一聽,就知道這是謝富貴的連鎖店。這小子的生意是越做越好,到處開花。
王文舉說,行,在你的地盤,你說了算。
一行人穿過馬路,到了『年年有餘』,楊志遠一看,心說,別看謝富貴像一個暴發戶,但他的飯店的設計都不媚俗,給人的感覺都很是淡雅典致,有些品位。
自是分成兩個包間,這邊王文舉、張淮、楊志遠、宋華強、尚平三。司機老侯和書記市長的秘書、司機坐到了另一個包間。茶是楊家毛尖,楊志遠喝一口,自然多了許多親切。
王文舉說,志遠,你跟著至誠省長,我們見面的機會是不少,但坐在一起吃飯,倒是第一次,聽至誠省長說,你的酒量不錯,怎麼樣,我們喝幾杯。
楊志遠自是不會拒絕,說,好。
王文舉笑,通知服務員,說,開酒。
服務員趕忙把大家面前的酒杯都滿上。
王文舉把酒杯一舉,說,來,我們歡迎志遠、平三到榆江,讓我和張淮市長有機會儘儘地主之誼。
楊志遠明白王文舉這話的意思。榆江是省會,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都在榆江城區,看來王文舉沒把榆江城區看作是他的領地。楊志遠一出榆江市區,到了平定,那就是真正到了王文舉的一畝三分地上。
楊志遠說,謝謝王書記、謝謝張市長。
大家杯一碰,把酒喝了。
酒過三巡。彼此都已無先前的那麼拘束。楊志遠和張淮碰了一杯,笑著問了張淮一個有意思的問題,楊志遠問,張市長,你在做市長之前,曾經做過大學的副校長,你覺得作為市長和作為校長,兩者之間最大的差別是什麼?
張淮看著楊志遠,笑了一笑,想了想,說,作為校長,如果你錯了,教授們就會尖銳的提出質疑,因為真理是絕對的;而作為一名市長,你即便是真是錯了,他們也會說你是對的,因為權力是絕對的。
張淮這話說得睿智,楊志遠想到自己的恩師吳子虛老先生,人人都覺得老先生的脾氣很怪,其實想想,老先生哪裡是脾氣怪,只不過是老先生做任何事情都只對事不對人,政府的工作出現了錯誤,老先生就揮筆叱責,毫無情面可講。攤上這麼一個可愛固執還有那麼一點點偏激的老夫子,誰都會又愛又怵。張淮市長要是做副校長時攤上這麼幾位老夫子,他這個副校長當得還真是鬧心。
王文舉哈哈一笑,說,張淮市長到底是知識分子出身,話說得委婉,要是照市長這麼說,那我看校長就是田裡成熟的稻穗,市長就是風中的柳絮。
張淮好奇問,書記,給解釋解釋,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