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市長調研（6）

  楊志遠看了方煒旻一眼，還是一如當初，一言不發。方煒旻的話有如浪打在鋼板上，了無反應。


  方煒旻無計可施。


  當晚楊志遠還破了一回例，特許方煒旻上本省大麴。當晚於招待所一同就餐的，除了方煒旻，還有隨同視察的縣長和副縣長們，再無他人。席間，方煒旻向楊志遠公然宣戰：楊市長，有沒有膽量比一場酒？


  楊志遠問：「比酒？方書記目的何在？」


  方煒旻不屈不撓，目的還是有勞楊市長打幾個電話。既然是比酒，就會有賭注，楊市長輸了，打電話。方煒旻輸了，三年裡將全縣河堤修繕完畢，保證固若金湯。如何？

  倒也公平。


  楊志遠一點頭：准了。


  結果很快就有了分曉，楊志遠沒事，方煒旻頭重腳輕，乖乖認輸。


  方煒旻仰天長嘆，說楊市長就是厲害，該不吭一聲就可以不吭一聲。本以為自己酒量不錯，楊市長文質彬彬，肯定不是對手，想藉此給江中賭來一個機會，可現在看來只怕是有心無力，再喝就會丟盔棄甲，丟盡顏面。厲害就是厲害，不服不行。


  方煒旻還說在下面想做點事情不容易，他是好心辦砸事，原想那條路一通，與通普高速對接，江中能藉此走出困頓，卻不曾想，近千萬砸進去了，這還不算全縣鄉親出的義務勞動，到現在水花都沒見冒一個。他方煒旻真是愧對鄉親。


  方煒旻說：「可我是真心想帶鄉親們致富啊。」


  這話很讓楊志遠感動，但楊志遠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其實楊志遠心裡早在站在土坡之上，凝視市界之時，就已有所考慮，方煒旻盤來盤去，打的都是江中自己的算盤，楊志遠是市長，他盤算的卻是南部的這兩個縣，從江中往西50公里，就是西環縣。楊志遠這次下來調研，不是走馬觀花，是要找癥結，以便開處分，對貧困下藥。


  那條爛尾路雖然至今沒有發揮作用，但方煒旻的這一劑葯，藥效應該不錯，楊志遠表示認同。楊志遠不僅如此，還想更進一步，如果將江中至西環這五十公里拓寬成一條寬敞的高等級公路，那這南部的兩個縣，就都可藉此進入通普高速的經濟輻射圈，對這兩個貧困縣的影響不言而喻。


  方煒旻其實說的一點都沒錯，修這樣的一條路，他方煒旻舉步艱難，遇上鄰縣撂挑子，就超出了他的能力範疇，就只能一籌莫展，苦不堪言，但如果由他楊志遠來操作，卻是事半功倍，優勢明顯。看看楊志遠的履歷就知道，省委秘書一處處長，普天市委常委、副市長，會通市市長。履歷豐富，方煒旻怎麼能比。


  楊志遠之所以不打方煒旻的板子，還主動撥款支持防洪堤建設，同意方煒旻比酒，都是基於此。


  楊志遠今天到江中看了一圈，對方煒旻上楊家坳的真實目的，已是心中有數，方煒旻上楊家坳給他拜年向他靠攏是其一，這其二，其居心就有些叵測了，方煒旻其實就是想引誘他楊志遠到江中來。方煒旻在楊家坳口口聲聲，說江中窮，說江中沒什麼好看的，只能讓楊市長失望。目的就是要勾起他楊志遠的好奇心，你方煒旻明明知道我楊志遠對你有看法，你還主動往上湊，目的何在？既然江中什麼都沒得看，那我偏生要去看看。


  不得不說，方煒旻這一著費盡心機，能算準他楊志遠不會嫌貧愛富，只怕暗地對他楊志遠沒少加打聽，仔細研究，這才跑到楊家坳去，投其所好，再小設圈套，等著楊市長年後往裡鑽。楊志遠還真如他所願，中了圈套，到了江中。


  江中是沒有什麼好看的，但有一條爛尾路可看，風景不錯，值得一看。投資近千萬，最終卻是一無所獲，擱誰都會去一窺究竟，這就是方煒旻不惜自曝家醜，不怕挨罵挨批的緣由。先引市長到江中，再引楊市長到那條爛尾路，順勢綁架市長。


  可謂是步步為營，煞費苦心。


  楊志遠看過爛尾路，罵過批過之後呢？是不是會覺得這樣一條路棄之可惜，有必要加以利用，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打幾個電話，盤活資產。如此一來，楊志遠再怎麼罵再怎麼批，方煒旻只怕表面上誠惶誠恐，心裡不知有多歡，竊喜不已。因為楊市長的所作所為都在其算計之中。方煒旻自會竊喜，有如諸葛亮再世。


  如此苦心算計，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麼。但這卻可以為楊志遠接受，此為陽謀不為陰謀，他楊志遠也時不時這麼做，想方設法，設計算計領導，比方煒旻有過之而無不及，與他楊志遠張溪嶺阻擊戰，屬異曲同工。都在不為上級領導怠見的情況下，都想使點計謀，加深領導對自己印象，改變領導對自己的看法。只不過是他楊志遠的計謀為戰略部署，不為領導察覺，方煒旻的招數卻只能是雕蟲小技，一眼就為領導看穿。所以楊志遠不哼不哈，不罵不批，讓你方煒旻無法竊喜，心裡卻急得像貓抓了似的。


  其實方煒旻此舉雖為雕蟲小技，但作用明顯，楊志遠對方煒旻的看法早就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楊志遠看出來了，方煒旻這人不管是不是邱海泉線上的人，這人有能力，想做事，這樣的人值得為己所用。


  讓方煒旻心急火燎是一回事，打不打電話又是另外一回事。該打的電話還是得打，該出手時就得出手。


  楊志遠當晚回到招待所的房間，沒有倒頭就睡，而是撥了二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