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何謂面子】
次日清晨,許寧就接到了陸康的電話,告訴她今天在楊庄有初中的同學聚會。
當然這個聚會是不帶對象和孩子的,也是陸康和楊波一起主辦的,今天去就是主要二十多年沒見,聚在一起好好的聊聊吃頓飯,帶孩子那就不像話了,當然飯菜也是請的鎮上流動飯店,雖說流動飯店聽著不如去飯店吃來的體面,可流動飯店的廚師手藝並不比實體店來的差,相反手藝還要好,不然人家也不會請你,這注重的就是一個口碑問題。
飯菜是他們倆人出錢,各種新鮮的菜品等都是流動飯店大清早去市場上買,然後做好飯臨走的時候再一塊兒結賬,許寧這邊父母是打算過完中秋節第二天的時候在村裡再辦一場流動酒席,畢竟這次離開香山村,再回來就很難了,村子里已經沒有什麼親人,就算是有沒出五福的親戚,那感情也都比較單薄,反而不如住得近的同村感情來的好,也因為當年許家日子過得艱難,別人都咬著嘴不肯接機於春花母子三人,老太太也瞧不上那些個同族的人,得虧著同族的人沒有去帝都打秋風,不然老太太指不定如何轟趕這些人呢,所以在村子里請一頓流水酒席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吃過早飯後,許寧回到房間,在錚哥的凝視下鑽到空間里,從裡面的衣櫃翻找今天參加同學會要穿的衣服,裡面休閑裝自然有,禮服也不少,旗袍也是很多,今天這種日子按照實際情況,她自然也不會打扮的和參加商業酒會似的,畢竟若是她明艷照人的出現在同學會,而別的同學穿的也只是那種相對體面的衣服,未免太不懂得看場合了,可好歹翻找了一頓,最後還是穿上了一件湖藍色的旗袍,太樸素的衣服不像話,其他的都很華貴,也僅有這幾件平時在家的時候穿兩回,雖然已經洗過兩回,也足夠體面了。
出來后,坐在鏡子前化了一個淡妝,口紅也湧上,一頭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挽成一個簡單卻清爽的丸子頭,瞬間減齡不少,整個人就好似從江南煙雨中緩緩而來的青巷少女。
許寧從床上拿起針織流蘇披肩,搭在肩膀上,在謝錚面前轉了兩個圈,明媚笑道:「好看嗎?」
若非她塗著口紅,謝錚肯定要湊上去親幾口的。
坐在床邊,抬手將他拉到自己懷裡,手掌在她的纖腰上流連輕撫兩圈,「好看,寧寧最好看。」
「嘴巴真甜。」許寧眉眼彎彎,低頭在謝錚唇上親了一口,笑道:「咱們公司自家生產的口紅,不掉色。」
聽聞這句話,謝錚的眸色瞬間變得灼熱,按在許寧后腰的手掌微微用力,將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扣著她的後腦,低頭深深的吻了上去。
許寧這才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狼入虎口,感情剛才是因為擔心自己口紅掉顏色啊。
霸道的舌撬開她的粉嫩唇瓣,深入進去肆意的與她唇舌共舞,低吟難耐的喘息聲,讓謝錚褲襠發緊,卻也在隔壁廚房裡傳來動靜的時候將她鬆開。
「今天去了那邊,可要注意點,別讓其他男人碰到你。」錚哥舌尖在她的唇上掃過,口紅的味道稍微有些甜,可現在瞧著,依舊是烈焰紅唇,還真的不掉色。
「哎,這就強人所難了,多少年沒見面,握手也不行啊?」許寧纖細瑩潤的指尖,在老公些微敞開的領口畫圈圈,眼神魅惑如妖。
錚哥星眸一挑,似笑非笑到:「抬杠是吧?」
許寧嬌嗔一笑,舌尖在紅唇上誘人輕掃,「就抬杠了,晚上錚哥要不要懲罰我一下?」
邊說,手指邊慢慢的往下滑,食指勾著他的腰帶,拇指則是按了下去,很輕,卻聽到男人的倒抽氣聲音,性感的讓她無法自持,挺起胸膛,在他喉結上輕輕的吸了一口。
「罰!」外面的床扛不住,可空間里卻沒關係,今晚罰死她,「走吧,送你過去。」
「好!」
麵包車被許銳開去了祖墳那邊,謝錚去借了一輛自行車,載著媳婦往楊庄去了。
剛到楊庄村口,一輛黑色的轎車鳴笛后在他們前面停下,然後副駕車窗搖下來,張夢探頭笑眯眯的看著兩人。
「挺甜蜜啊,居然還玩單車。」
「借來的麵包車讓許銳開走了。」許寧聽謝錚單腿撐在地上,才從後座跳下來,「錚哥先回去吧,下午我讓陸康把我送回去,你就別來接我了。」
「好,那我回家了。」叮囑了許寧少喝酒之後,謝錚踩著單車原路返回。
拉開車門坐到後座,從這邊到楊波的家也就是起步就到的距離,對許寧來說怎麼著都無所謂。
楊波的家的確很大,不過在屋裡卻放不下四五張大圓桌,中午在庭院里吃飯,此時庭院里還支起了帳子,材質是黑色的塑料漁網狀,能遮住枯葉和點點陽光,倒也是不錯。
楊波家門前此時已經停了幾輛車,都是很普通的經濟款轎車,張夢的老公是一輛價位在七八十萬的轎車,不過今天並沒有過來。
庭院中的幾個人看到又來一輛車,楊波領著幾個人出來,看到是陸康他們三個,趕忙高興的請他們進門。
「哎喲,陸康好福氣啊,居然載著兩位大美女過來,這司機做的值當。」有人打趣陸康。
「羨慕吧?」陸康拍拍對方的肩膀,「多少年沒見,現在在哪裡高就啊?」
「說什麼高就不高就,我和你們可比不了,就在咱們市裡做點小買賣,養家糊口罷了。」
「你那買賣也不小了,可比我們這些打工仔強得多,知足吧。」
「是挺知足的,有吃有喝,有兒有女,萬事足矣。」
一個腦袋上都長出銀髮的男人瞧見許寧和張夢,「誰能想到啊,當年風靡咱們學校的大美女,現在居然走到了這個高度。」
「還真是,許老闆,你們單位還招人嗎?看大門我行不?」
「你去給我看大門,不屈才了?」許寧在院中的一個椅子上坐下,眼神環視了一下,居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陸雪嬌。
陸雪嬌和許寧同齡,只是身體卻已經發福了,此時和她村裡的幾個女人坐在一起,小腹都堆積起來兩三圈的肉,皮膚也是暗黃,斑斑點點的,眼神渙散,眼袋腫大,可能是之前染過頭髮,此時看上去雖然梳理的不錯,卻給人一種乾枯的感覺。
那邊發現許寧的視線,和她對視一眼后,就很不自然的挪開了。
「嘿,你是許寧吧?」一個身材圓潤的女人進來,和眾人打過招呼后,就來到許寧這邊坐下,「這都多少年不見了,你居然越來越漂亮。」
許寧看到來人,也露出一抹訝然,「小蝶?」
「是我啊。」陸小蝶點點頭,「你這可了不得,真的是從小漂亮到大啊你,看看我,從生了倆孩子之後,整個人老的可快了。」
張夢在旁邊給陸小蝶倒上一杯茶,「你這是不懂得保養,許寧都仨孩子了,也沒見老。」
「三個啊?」陸小蝶也為許寧高興,「男孩女孩?」
「兒子今年讀六年級,兩個小的也讀小學了,你這邊呢?」
「我結婚肯定比你早,我大閨女都讀初中了,小閨女現在還在上幼兒園。」陸小蝶輕輕嘆口氣,「這日子一晃就過去了,不知不覺的就老了,看到你突然覺得心裡瘮得慌,你都不會老的嗎?」
「你當我是妖精啊?」許寧忍俊不禁,「我這也是靠著化妝品保養的,你看張夢也顯年輕吧?待會兒你把地址發到我手機上,回帝都之後我給你郵寄一套化妝品,改善一下你的皮膚底子。」
「我家裡有!」陸小蝶可不是個佔人便宜的性子。
張夢拍拍陸小蝶放在桌上的手,「許寧就是經營化妝品的,既然說給你,你就別推辭了,別人知道她要免費送化妝品,心裡還不得高興瘋了,你用完這一套之後,皮膚也能得到很大的改善的,年輕個十歲八歲的不成問題。」
「真的啊?」陸小蝶眼神希冀的看著他們倆,然後喝了一口茶,「不瞞你們倆,我和丈夫結婚這十多年,生了兩個女兒,他們家心裡對我也有意見,之前我在縣文工團上班,後來大閨女上學家裡顧不上,就辭掉了工作在家裡當家庭主婦了,身上的肉是一點點的開始堆,體重蹭蹭的往上漲,還要帶小的,之前看到又是個閨女,我公婆雖然沒當面說,可背地裡沒少說我不中用,哎……日子真的是苦熬過來的。」
這種事情,她們倆只能聽聽,難道還要沒腦子的讓陸小蝶和丈夫離婚不成?她自己本身就沒有這個心思,作為不是多麼親密的老同學,怎麼能缺心眼的給人灌輸那種思想。
「等女兒長大了,你會很有福氣的。」許寧寬慰道:「以後兒女都能養老的,女兒至少以後嫁人不用給他們準備房子,而且還能給你們夫妻倆養老,有什麼不好的?」
「就是,我也希望再生個女兒呢。」張夢附和道。
之後被兩人這般一開解,陸小蝶心裡覺得好受了很多。
說的也是,公婆不喜歡孫女,可是她作為親媽卻喜歡,兩個孩子都是乖巧懂事的,丈夫心裡當然也想要兒子,可卻從未掛在嘴上,哪怕當年小女兒出生的時候,丈夫當時雖然有點沉默,可也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月子里還是很照顧她的,之前她可能心裡還有些愧疚,不過這兩年她也就舒坦很多,大女兒的學習成績很好,以後肯定會有出息的。
初中的同學一波波的進來,院落里很快就聚集了幾十號人,男女都有,都是快奔四的人了,精神面貌卻都不大相同。
這其中也有有和許寧這邊混跡商場的,也有幾個是大學畢業後進入機關單位的,大部分還是打工以及在家中種地的,所以許寧不太樂意出席這種太久的同學聚會,聚在一起也無非就是各種攀比,或者捧來捧去的,沒意思。
也是礙著陸康的面子,許寧才過來走一遭,她是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她,這種場合也不能隨便起身走人。
屋裡屋外都坐了不少人,眾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卻也在這麼短的時間,有了自己的臨時小圈子,許寧這邊是張夢和陸小蝶,陸康也在這邊坐著,楊波作為主發起人,大部分的時間是四處說兩句,倒是忙成一隻陀螺,卻也絲毫不見冷落誰。
許寧總覺得有幾道視線始終放在她的身上,偶爾淡淡的望去,是陸雪嬌那幾個人。
時隔二十多年了,對曾經的那些事情許寧也記不得多少了,可她依舊是不願意搭理那幾個人了。
陸小蝶順著許寧的視線,看到那邊陸雪嬌幾個人的瑟縮眼神,扭頭沖她道:「當年她不是嫁了一個條件很不錯的男人嘛……」
「條件很不錯?」張夢咋舌,那只有家裡稍微有點錢,個人條件很差的怎麼能叫條件很不錯。
「我說的是家裡條件不錯。」陸小蝶噗嗤一笑,「當時她嫁的男人也是很有錢的,那個時候家裡有摩托車的可不多。」
「行吧,你接著說。」
「後來她接連生了三個女兒,公婆不樂意了,天天鬧騰她。她也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時間一長兩人就離婚了,三個女兒男方家裡一個都沒有,全都給了她。到現在她還在娘家住著,這一住就是小十年,幾年前她父母相繼不在了,臨死前將家裡的那套老房子給了她,她幾個哥嫂心裡不舒坦,平時也極少和她來往,日子過得倒也挺苦的。」
「年輕時候是真看不出來,想想上初中那會兒,她多威風啊,整日里拉幫結派的,天上的七仙女能混到這種地步,也是個本事。」張夢對陸雪嬌那幾個人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哪怕是二十多年過去了,依舊不樂意沾上,因此進門后都沒說過話,連招呼都沒打。
陸康在旁邊嗤笑,沒有忍住,七仙女這個梗還沒過去啊?
當年有多厚臉皮,現在就有多丟臉,妥妥的黑歷史。
彈出一根煙點燃,陸康深吸一口,「你們仨沒加入吧?」
「你想可能嗎?」張夢沖他翻了一個白眼。
「幸虧沒有,不然我以後都不知道用什麼眼神看你們。」
許寧沒有搭話,視線散漫的聽著身邊的幾個人聊天,也看到了另外一處桌子上,幾個男女圍著一個身穿黑西裝的,眼神里透著傲慢的男人。
她印象里有這麼一張臉,卻記不得對方的名字。
「那是馬大春,現在也算是混的比較不錯了,做水產生意的,別墅轎車都有。」
許寧點點頭,關於家裡這些同學的事情,陸小蝶是很熟悉的,可能也是經常回家,聽到的消息也比較多。
中午飯桌上,許寧難得出門喝了兩杯啤酒,她不怎麼喜歡喝酒,以往參加應酬喝的也是紅酒或者果汁,當然大部分是果汁,紅酒也幾乎很少碰。
「許寧,你還是和讀書的時候一樣漂亮,咱們同學一場,雖然你對我可能不熟悉,可能再見面也是緣分,我們走一個。」同桌的馬大春舉起了手中的酒杯,他的是白酒,許寧這邊是啤酒。
端起酒杯和對方碰了碰,許寧輕抿一口放下酒杯,對方則是仰頭直接將那小酒盅的白酒一口灌下去,齜牙咧嘴的將酒盅倒扣著示意了一下,意思是我幹了。
「哎喲,咱們的許大美女還真的是矜持,給個面子一口乾了唄,你那是啤酒。」,馬大春眼神有些異樣的望著她。
這個女人是真的很漂亮,尤其是旗袍下面那對豐滿的胸脯子,更是瞧得讓人心裡發癢。
這些年馬大春是真的發財了,賺了不少的錢,在國內好幾個地方都買了別墅,老婆也換了三四個,喜歡夠了就離婚,最長的是第一個老婆,跟了他快十年,後來嫌棄對方沒文化,沒氣質,沒品位等等,就和對方離了婚,之後的幾個乾脆就不結婚,分手后甩給對方一筆錢散貨,他有的是錢。
只是對於許寧,他只敢在心裡想想,卻不敢動手,許寧的身份在群里早就被爆的一清二楚了,人家的老公可是陸軍上將,他是死都惹不起的。
能混到現在的地步,馬大春自然不是傻子,相反還精明的很。
許寧的直覺很敏銳,眼神含笑的看著對面的馬大春,雖然帶笑,可那視線卻讓馬大春的腦子一點點的冷靜了下來。
陸康心裡一陣叫苦,和許寧共事了這麼些年,這位老闆的脾氣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別看現在笑眯眯的,心裡恐怕絕對已經是寒風呼嘯了。
這個馬大春未免腦子有水,他的風評陸康也是有所耳聞,莫不成在馬大春的心裡,許寧也是那種普通的隨便女人?說兩句調笑的話,也自以為是幽默?
「來來來吃菜,待會兒別涼了。」陸康趕忙招呼他們。
許寧收回視線,凝視了陸康三秒鐘,看到對方沖她眨眼睛,許寧才拿起筷子重新夾菜。
「大春,你也別喝點酒就口沒遮攔的,許寧她不大喝酒。」陸康在旁邊怕拍馬大春的肩膀。
馬大春的後背有點冒汗,他這些年賺的錢多了,女人也經常換,再加上身邊的人也都捧著他,著實讓他有些發飄,剛才被許寧的視線那般看著,他心中卻並無半點旖旎,反而覺得整個人被那股視線給壓制住了,後背都有點發寒。
「許總可是大老闆,難道都不應酬的?」楊波吃著菜,好奇的問道。
「……她就算是應酬,你當有幾個敢勸酒的?」陸康拍拍楊波的啤酒肚,「而且大部分的商業酒會都是我出席,她是能躲就躲,躲不過也是喝點香檳果汁或者雞尾酒,偶爾喝點紅酒,卻也很少。」
「你們家這老闆簡直就是一股清流。」楊波馬上反應過來,「那你經常應酬在,怎麼身材還比我好?」
「鍛煉啊,我天天晨練。」
「……」楊波覺得,自己和陸康這朋友的情分,似乎無法持續下去了。
酒過三巡,陸雪嬌那桌的人窸窸窣窣的嘀咕起來,然後就看到兩個女人端著啤酒杯起身來到許寧這裡。
「許寧,你還記得我們嗎?」開口的是一個身穿白色襯衣和藍色喇叭牛仔褲的女人,很瘦。
許寧看著兩人點點頭,某種波光流轉,「當然記得。」
陸琴琴和陸雲芳,當年和她也是處的不錯的同班同學,後來因為陸雪嬌的關係,立馬變臉。
「那什麼,就是好多年不見,來和你碰個杯。」陸琴琴伸出手,和許寧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陸雲芳也緊隨其後,然後兩人很是豪邁的仰頭將這啤酒全部喝了下去,周圍的好些個同學都拍手叫好,嘴裡喊著「爽快」「豪氣」等。
許寧也沒有和她們那般,只是喝了一口,然後放下。
倒不是許寧真的不給面子,不會看臉色,莫說只是同學聚會,就是重要的商業性質聚會,她都幾乎不碰酒的,可現場這邊只有茶,白酒和啤酒,連瓶果汁都沒有,這就沒辦法了。
有人開始嘀咕,說許寧一點面子都不給云云。
其中一桌的一個女人笑道:「人家憑啥給你面子,只有站在同一高度的人才有面子可言,你憑什麼讓許寧給咱們面子?二十多年前的初中同學?說不給咱面子這句話,本身就是笑話。她可是大集團總裁,身價多少個億,還是陸軍上將的夫人,她若是給咱們面子了,咱們得是什麼身份?」
在場的人都知道許寧的身份,只是扯了一塊遮羞布遮住了他們所知道的真相罷了。
現在被人當場拆穿,那種羞窘和尷尬,差點讓這場同學會維持不下去。
面子?可笑的面子。
你本身就沒有正視自己,正視別人,居然還想讓別人給你面子,你看到大街上的乞丐會給對方面子嗎?
當然這雖是比喻,可是他們和許寧的身價比起來,連乞丐都不如,差距太大的人之間是沒有什麼面子可言的。
就連在他們眼中的馬大春這般富貴的人,都要不來一個面子,他們憑什麼?臉皮厚?
「大春,你店裡都有什麼水產?」楊波開口問道。
「你想要什麼?國內的幾乎都有,外國的也有不少,當然,澳洲龍蝦有,數量不多,之前都被人給訂購走了,剩下也就有兩箱,許總要嗎?」
瞧著馬大春這能屈能伸的樣子,許寧倒是佩服這個有點印象的老同學了。
「大箱小箱?」
「六十隻的大箱。」
「那我兩箱全要了吧,還有別的嗎?」
「海參鮑魚要嗎?」
「……我不怎麼喜歡吃這個,張夢你呢?喜歡嗎?」
「還不錯啊,你送我的,我肯定吃。」張夢笑眯眯的說道。
「那就一樣來一箱吧,給張夢留幾個,餘下的讓小蝶帶回去。」
「啊?」陸小蝶驚訝的看著許寧,「不用給我的,那麼貴的東西。」
「回去補一補!」張夢對陸小蝶道。
馬大春起身去外面打電話了,估計是讓店裡的人將東西送到這邊來。
下午三點半左右,一輛小貨車來到楊波家門口,馬大春見狀,起身走了過去。
讓人將那幾個保溫箱搬到院子里,馬大春招呼許寧,「許寧,你看看。」
她起身走過去,也有不少人聚集了過來。
馬大春打開一個大的保溫箱,裡面是一隻只碩大的通體火紅的龍蝦,爪子帶著淡淡的金黃,看個頭每一隻都在一斤多,價格自然不便宜。
「這龍蝦質量很不錯啊。」楊波拿起一隻對陸康道。
陸康點頭,「的確,我還以為大春是個奸商呢,沒想到買賣倒是做的實在。」
馬大春哈哈笑道:「瞧不起我是吧?我這水產生意可是做了十三四個年頭了,若是不實誠,怎麼能做到現在這個規模。」
「另外明天就是中秋了,咱們也是二十多年來的第一次初中同學聚會,我還讓人多帶來了兩箱海蝦,分一分。」
許寧讓楊波找了一些結實點的塑料袋,每個袋子裡面裝了兩隻龍蝦和鮑魚海參,當然鮑魚和海參一箱裡面是一百多,今天來了近四十號人,每人也只能分兩隻而已,回去誰吃就不知道了,她也不管。
餘下的許寧帶走一些,都給張夢和陸小蝶分了,陸康和楊波也分別留下兩隻,算是在家中解解饞。
他們倆的薪水,在外面也足以吃得起,不會在乎這個。
分完之後,眾人就散夥回家,陸康要送張夢和許寧,順路還帶上了兩個鄰村的同學。
先送許寧到了家門口,陸康在車窗問道:「你們後天回去?」
「大概吧,我什麼時候回去不重要,你可不能耽誤了工作。」許寧笑道。
陸康哭笑不得的點點頭,「是是是,老闆都這麼吩咐了,我自然不能遲到,先走了。」
「好,路上慢點,張夢也多加註意。」
看著車子離開,許寧拎著兩個大袋子回到家裡。
父子幾人正在炕上坐著打牌,剛才就聽到房屋後面許寧的動靜,此時雙胞胎正趴在窗戶上向外張望著。
許寧瞧見兩個小傢伙,沖他們揮揮手,抬腳進屋。
「怎麼樣?」謝錚看到她問道。
「就那樣吧,沒多大意思,我不是很喜歡這種性質的聚會。」許寧站在土炕邊上,懷裡摟著小女兒,「媽沒在家?」
「嗯,祖墳那邊今天下午就能修整好,媽下午跟著過去了。」
「我帶回來十隻澳洲龍蝦,明天中午做了吃。」
「哪裡買的?」
「有個初中的同學做水產生意,就直接買了一些,分了分帶回來這些。」
陸小蝶的丈夫是縣政府的一名公務員,公司不算高,卻勝在穩定。
他和妻子是自由戀愛認識的,婚後的感情還算不錯,唯一的遺憾就是膝下沒有兒子,爹媽那邊每次看到他都要念叨幾句孫子,可再生一個就能是兒子了?萬一還是女兒呢?
況且兩個女兒的確是乖巧懂事,就算是再喜歡兒子,他也不能說心裡沒兩個閨女的存在,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做不來狠心,而且他還是很喜歡自己妻子的,認識她的時候,陸小蝶長得漂亮身材纖細,一把好嗓子更是讓他傾慕,然後就一門心思的將人追到手娶了回來。
「我回來了。」陸小蝶是被楊波送回來的,下車前和車內的三個人打了聲招呼,就進了家門。
他們的小女兒聽到媽媽的聲音,小跑了從屋裡衝出來,一頭扎進媽媽的懷裡。
「媽媽可回來了。」小姑娘嬌嬌軟軟的,模樣長得和陸小蝶很像,大女兒倒是糅合了夫妻的長相,不如小女兒精緻,可長得也算是清秀。
李秋航從炕間探頭看了媳婦一眼,見她將一個保溫箱放到鍋台上,問道:「出去參加同學聚會,還帶了東西回來?」
「嗯,老同學買的水產,挨個分了分,我那時候和她關係不錯,分的就多了點。」陸小蝶打開保溫箱,裡面是個個碩大的龍蝦以及十來個海參和十幾個鮑魚,另外在下面還有數量不少的海蝦,「明天中秋,正好做了。」
「這麼多?」李秋航也愣了一下,「這龍蝦可一百多一斤呢。」
陸小蝶也被嚇了一跳,「這麼貴?」
「你以為呢。」他好笑的看了媳婦一眼,「你同學發展的很不錯嘛。」
「嗯,是挺好的。」
陸小蝶的父親多年前腦溢血過世,只餘下一個年邁的老母親,他們幾乎每年中秋都會回來陪著老人家一起過,丈夫家那邊是兩子一女,李秋航是最小的,所以倒也不用經常陪在公婆身邊,這些年過年的時候都是待在公婆家裡,因此中秋節大部分都是來小蝶娘家過。
「給小飛家送兩隻,咱們明天中午做兩隻,餘下的後天帶回家給爸媽兩隻,在之後放到冰箱里,等你請客吃飯的再做吧。」
「聽你的。」李秋航也沒什麼意見,媳婦分配的挺好的。
「至於海參鮑魚的,這個也給爸媽送去吧。」
「別,咱們留下自己吃。」李秋航揉揉小女兒的頭,「給了爸媽也是進了小偉的嘴,還不如留給咱閨女呢。」
陸小蝶也是有些意外,可心中是稍稍感動的,「今天怎麼這麼好了?」
「說的好像家裡有點東西,我就往爹媽那裡送似的。」李秋航有些氣不順,媳婦很好,可他還是想要個兒子,不過卻不會為了想要兒子,而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陸小蝶抿唇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她從不覺得女兒有什麼不好的,今天看到許寧和張夢,這種想法更加的強烈。
當年在學校里那麼厲害的陸康,現在不正是為許寧工作嗎?
而張夢自己也成立工作室做了老闆,發展的非常不錯。
女人在這個社會也是有立足之地的,並不比男人差。
中秋節,是團圓的節日。
今年的中秋,許家人在香山村裡過,至於帝都那邊,兩家的老人湊在一起熱鬧一下也挺好的,畢竟他們回來是為了修葺祖墳,又不是做別的事情。
這天上午,許建軍夫婦帶上許銳,收拾了一些香燭等去了祖墳,中秋節算是正式祭拜一下,許寧則是在家中準備今天中午的飯菜。
家裡就這麼幾個人,倒也不用大操大辦的,謝錚也上前來幫忙。
至於謝洋,則是帶著弟弟妹妹在一邊玩撲克牌或者玻璃珠,玻璃珠還是村裡的人教他們仨玩的,目前正上癮。
昨天因為太累,再加上今天還要準備飯菜,他也沒有折騰自家媳婦,想著今晚吃餃子的時候,喝點小酒,那樣才叫有氣氛。
「寧姑姑。」外面一個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走進來,是寶栓叔的孫女兒翠翠。
「翠翠來了啊?」許寧聞聲出來,看到小姑娘遞上來一個白色塑料袋,裡面裝的是一袋自家灌的臘腸。
「奶奶讓我送過來的。」
許寧接過來,領著翠翠進屋,「錚哥,給孩子裝些海蝦帶著。」
謝錚應了一聲,找出一個塑料袋,裝了三四十隻大海蝦,再加套一個塑料袋,遞給許翠翠。
「翠翠,這個帶回去吧,姑姑再給你裝些水果回去。」許寧進屋找了一個容量比較大的手提袋,裡面裝了不少的水果,出來后招呼謝洋,「洋洋,幫翠翠把東西送到你寶栓爺爺家。」
「來了。」謝洋此時個頭已經有一米五了,明年上初中,然後一直到高中,個子還能繼續往上竄,不過按照謝錚和許寧的身高,家裡的三個孩子都不能矮了。
雙胞胎自然也跟著走了,許寧這邊回來繼續忙活。
中午的飯菜很是豐盛,許寧將龍蝦肉取出來,剁成肉泥后裡面加入了別的材料,然後在鍋里炸丸子,龍蝦他們家裡是經常吃,倒也算不得稀罕物。
這次的海蝦做成了麻辣大蝦,動手做的時候,這股刺鼻的辣味,直接將錚哥給折騰出去了,在自家做辣菜的時候好歹有抽油煙機,可在這邊前後窗都開著,那種味道也刺激的人眼淚噴涌。
老村長家,看到翠翠回來還帶著謝洋三人,笑呵呵的招呼他們進屋。
「你們仨咋跟著過來了?哎喲,翠翠這丫頭,我讓你給寧姑姑送臘腸,你倒是又帶回來這麼多東西。」
「寧姑姑給我的,我沒要!」翠翠敢忙說道,然後將手裡的那袋鮮蝦遞給奶奶。
村長媳婦一瞅,好大的蝦,這得多少錢吶。
謝洋送來了東西,和老村長一家打過招呼,領著弟弟妹妹就走了。
「他爹你瞅瞅!」將那袋鮮蝦遞上去,「寧寧那孩子還真實在。」
「個頭不小,今天過節做了吃吧。」老村長背著手說道。
「今兒吃?留著過年多好,我放到供銷社冰櫃里。」哪捨得啊,他們一年到頭都不捨得買這麼大的蝦吃,甚至想都不敢想,這一袋得好幾十啊。
「過年過節還不一樣嘛,中秋也是大節。」
老婆子見狀,也沒說啥,親自找了一個不鏽鋼盆開始收拾蝦子。
翠翠作為一個孩子,家裡做飯是用不上她的,奶奶和媽媽就能處理好,幸虧今天姑姑不會來,不然家裡的東西都就讓那個表弟給吃了,每次來都這樣,自己哥哥都得靠邊站。
「媽,我爸和我哥呢?」
「在供銷社呢。」
翠翠從紙袋裡拿出一個蘋果,邊啃邊往供銷社去了。
許建軍夫婦和許銳不到十點鐘就回來了,此時許寧正準備將鯉魚下鍋。
之後許建軍招呼謝錚去炕上喝茶,許銳留在廚房幫姐姐做飯,他的手藝是很不錯的,什麼都會做。
「那邊收拾的怎麼樣?」許寧問道。
許銳勾唇笑道:「花了錢自然修的很好,大理石的,而且墓碑也很講究。」
他們倆對許家的祖輩沒什麼好感,和奶奶越是親近,就越不喜歡許家的已故長輩。
奶奶生了五個孩子,如今就只剩下一個,大伯二伯那是為革命獻身這個沒話說,可是大姑姑卻是生生的被那兩位老人折磨死的,就算那個年代再艱難,可香山村幾乎沒有收到戰火波及,餓死是真的不至於,周圍有山有水,哪怕頓頓是糊糊也是能吃得上的,可愣是被磋磨的活活餓死,怎麼狠得下心。
對別的孩子,奶奶是沒有愧疚的,唯獨那個年齡正好就死去的大姑姑,奶奶始終心裡存著疙瘩和執念。
「我對躺在裡面的人沒感覺,和爸媽跪在那邊的時候,感覺就是個陌生人,爸媽和我的想法差不多。」
「別亂說!」許寧瞪了弟弟一眼,「奶奶說,那老太太對咱爸寵的厲害,不過當時爸年紀還小,後來大姑姑不在了,奶奶對那老太太不怎麼理會,咱爸後來也和那邊疏遠了一些。」
「我聽媽說了,做法是真夠極端的。」許銳道。
「那個年代的人重男輕女非常厲害,沒有兒子似乎就是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就是斷子絕孫,雖說愚昧,卻也是大社會的現狀。」
可是對人命的輕賤,卻讓人骨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