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忘不了她
馬車上。
風凌依一直沒有說話,臉色還沒有從剛才的冷涼之中緩過來,紫月然也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想起風雲依惡毒的話語,風凌依眉頭一直緊皺著,思慮著對方話語的可行度。
不可否認,二哥對清持……是極好的,好到連她這個一母同胞最為血緣至親的妹妹都有時候心生嫉妒,但以前她並沒有過多地在意,今天雲依突然提起,其實,她還是有那麼一些相信。
雲依的性子,應該不敢對她撒大謊,最多就是添油加醋。
清持!一想到這個名字,風凌依眼前就像浮現那雙深邃無垠的鳳眸,似一眼看透人心。
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角,怎麼有種自己的生活有種被無聲息打斷的感覺!
至於清持和二哥之間的事情,下次還是回家找二哥好好談一談!
就在紫月然百無聊賴的時候,突然瞥見憶故人前的一個玄藍色的衣角,而那個絕美精緻的少年正和身側的女子在說些什麼。
「凌依,是那天救我們的少年!」紫月然有些激動地說道。
風凌依瞬間抬頭,從窗外看去,正好可以看見風清持的身影,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停車!」
臨瀟衣著清麗,在一旁輕笑地指著對面別緻的淡影館,「這就是你的醫館?」
風清持點點頭,她剛才來醫館看看,然後一出門就看見了臨瀟。
臨瀟笑了笑,打趣地看著風清持,「看來清持是真的很想與我做鄰居!」
「臨瀟,這位是誰呢?不介紹一下?」紫月然與風凌依走了過來,看著臨瀟,緩緩開口。
聽見聲音,臨瀟直接看向來人,正要行禮地時候紫月然隨意地揮揮手,「對了,你還沒介紹呢?」看臨瀟與對方言笑晏晏,估計肯定是認識的。
「她是我的朋友!」臨瀟也只是簡簡單單地一筆帶過。
「朋友?總要有個名字吧?」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紫月然自然是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她們。
臨瀟這下為難了,清持既然是男兒模樣,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真實身份曝光,而且,這裡還有一個風家三小姐,不知道她有沒有認出風清持,又會不會直接揭穿?
風清持看出了臨瀟的為難,對她淺淺一笑,然後將目光投向風凌依,勾唇道:「好久不見啊!」
風凌依愣了一下。
「凌依,你認識她?」紫月然轉向風凌依。
風凌依苦笑著點點頭,「她就是我五妹!」
「五妹?就是風清持么?」紫月然眸子閃了閃,裡面的神色也幾經轉變,最後添了幾分漠然之色地看著風清持,直截了當地道:「那天多謝你救了我,你有什麼想要的都可以跟我說,既然你知道你姐姐那也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不管你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的!」
風清持精緻的眉梢微不可見地皺起,直直地看著紫月然沒有說話。
就連一旁的臨瀟都皺起眉頭,看著紫月然的眼中寫了幾分不悅。這月然公主的話語雖然是說感激清持,可是怎麼聽來都是清持知道對方的身份別有用心而為!
風清持卻是彎了彎唇角,連帶著眉眼都彎了彎,只是那雙深邃如墨的眸子,看不見絲毫笑意,右手緩緩地摩挲著下顎,低念一聲,「想要什麼?」斂著眉眼,似乎是在思索。
風凌依靜靜地看著風清持,她根本看不透清持,甚至於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做什麼!
紫月然也是笑著,眼中並無多少笑意。她最討厭這種別有目的的行為,相對於此,還不如風雲依那樣來的直接乾脆,至少不用裝!
「我想要的只怕公主給不起!」風清持一歪頭,淡淡的笑著,語氣平淡如深潭之水,掀不起絲毫漣漪。
紫月然皺了皺眉,聲音直白而又犀利地開口,就連聲音,都微微冷了幾分,「風五小姐還是直言的好,我不喜歡欠著別人人情!」
「公主如果是這樣想的話,那這個人情不妨就先欠著吧,我風清持別的不喜歡,就喜歡別人欠我人情,尤其是救命之恩大於天這種的!」風清持唇角一勾,彎起一個極美的弧度,只是,怎麼看都有幾分凜冽。
「你……」紫月然有些惱怒,漂亮到無可挑剔的眉染了不悅之色。
風清持卻是上前幾步,伸手緩緩撫平她眉間淺薄的摺痕。
好涼的手!這是紫月然此時唯一的感覺,沒有一絲溫度,如寒冰一般!
紫月然身子嬌小,風清持站在她身側大概高出半個頭,微微俯下身子湊在她的頸側,低聲說道:「公主,不是所有人出手相助都是別有用心,且不說公主那裡沒有我想要的,就算是有,你也給不起!」聲音清魅薄涼中還帶著幾分狂傲與不可一世。
紫月然臉色微微一白,頓在原地沒有說話。
風清持並沒有特別壓低聲音,就站在身旁的風凌依和臨瀟自然也聽見了,風凌依眸光複雜地看了風清持一眼,而臨瀟的眼神則有著讚許之色。
「你們在幹嘛?」一道聲音緩緩響起,很溫柔,就像是春日裡波光柔軟的湖水一般。
來人一襲絳紫色錦衣,玉冠束髮,俊美無儔的五官溫潤如水,尤其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就像是囊括了世間所有的溫柔。
他的身邊,是一身黑色衣衫的尹子辰,容貌俊朗,有些玩世,有些不羈,饒有意味地看著面前的幾人。
本來這個時候看見紫月痕的身影紫月然是很開心的,可是轉念一想到自己還在禁足中,是偷偷跑出來心中就是一陣忐忑不安,連看都不敢看紫月痕一眼。
所以紫月然別說是回答了,這個時候恨不得將頭低到土中,好讓紫月痕看不出自己。
風清持自然是懶得回答,而且她的目光落在對面的臨瀟身上。剛才阿痕出現的時候她分明看見了臨瀟眼底的驚訝,顯然是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反正不管是她之前就知道,還是說因著紫月然而猜了出來,都足以說明臨瀟不簡單!
再者,據說憶故人幾乎遍布天下,臨瀟作為憶故人的掌柜,身世背景之類的,或者,遠比她想的複雜!
看來她交的這個朋友,也不簡單!
一陣沉默之後,還是風凌依站出來回答,「我和五妹許久不見,說說話!」
「五妹?」尹子辰臉色頓時變得很怪異,紫月然和臨瀟他都認識,自然不會是風凌依的五妹,那難道是這位驚艷的小少年?她是女子?
只是既然如此,上次兩人為什麼不直接挑明身份?
不對,上次風凌依分明是在打探對方的底細,難道那個時候她不確定,現在知道了?但這個小少年肯定是明白的,為什麼不和風凌依相認?
尹子辰神色轉了幾轉,還是一臉的狐疑和不解。
紫月痕低低一笑,聲音很是溫潤,然後眉梢微挑,落在了風清持的身上,「真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同你說上話!」
額……
在場的幾人,除了紫月痕和風清持之外齊齊地愣住了,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他們是認識的?
「你這話的意思會讓別人覺得我很難相處!」風清持清清淡淡地看了一眼對方,道。她很難相處么?
得,看來不僅認識,還應該挺熟的!
紫月痕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那你這話的意思是覺得自己很好相處?」又將皮球給踢了回去。
「誠然如是!」她覺得自己還是挺好相處的,除了有時候性子可能怪異了一點,但也僅限於有時候。
「皇兄,你們認識?」紫月然皺著眉,看看風清持,又看看紫月痕,問。只是絕美嬌俏的容顏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紫月然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安陽城的時候認識的。」隨即不咸不淡地看了對方一眼,「你不是應該在皇宮么?怎麼出來了?」聲音很淡,聽不出喜怒。
紫月然卻顫了一下,瞬間坦白,「皇兄,我只是去言府看看,沒去其他的地方。」
紫月痕顯然是明白自家妹妹的心思,此番去言府定然是為了那個傳說中的少年,想到這裡,抬眸別有意味地看了風清持一眼,沒有說話。
而那位傳說中的少年,完全不知情,面對紫月痕突如其來的眼神,甚至是古怪地回了一眼。
見紫月痕不說話,紫月然心下更是不安,伸出小手輕輕地扯了扯對方的衣袖,軟軟地喚了一聲皇兄。
紫月痕有些無奈,「你等一下和我一起回去!」
「是。」紫月然瞬間應了下來,乖乖地站在紫月痕的身邊。
「原來你是女子啊!」好半天,尹子辰才看著風清持神色怪異地擲出一句話。
風清持:「……」
紫月痕:「……」
一直愣神的風凌依也有幾分無奈地看了一眼尹子辰。
臨瀟則是目光怪異地看著對方。
紫月然白了他一眼,「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需要反應這麼老半天么?」
尹子辰努努嘴,隨即又很興奮地看著風清持,眼中對風清持的好奇之色簡直無法掩飾,簡直就快要放光了!能讓紫皇陛下主動說話,而且還是在安陽城認識的,會不會就是紫皇陛下的那朵解語花?!
嘿嘿……那他們之間豈不是有戲!
風清持被看得一陣惡寒,冷颼颼地回了一眼。
尹子辰瞬間斂了目光,不過還是控住不住地偶爾瞟過去。
「不請我進去坐坐?」紫月痕看了一眼憶故人對面的淡影館,看向風清持。
風清持神色依舊如剛才那般淡然,「還是不了,畢竟是醫館。」
紫月痕也不勉強,只是淡如煦風地笑了笑,甚是隨意地開口,「那改日有機會請你去我家坐坐!」
此言一出,風凌依的面色微微一變,又在瞬間恢復如常,只是抬眸的時候神色複雜地看了風清持一眼。
紫月然則是一直使個勁地瞪著風清持。
臨瀟眼中有幾分意外,隨即又給了風清持一個你真行的眼神!紫皇陛下的家在哪兒?那可是萬千女子夢寐以求的皇宮,邀請一個女子去宮中坐坐,往近了說,不過是朋友之間的拜訪,往遠了說,那意義可就深了去了!
風清持微微掀唇淡笑了笑,依舊帶著雲淡風輕地拒絕,「還是不了,那地方不適合我。」
紫月痕亦是溫潤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也是!」確實不適合她!
餘下的幾人就是那樣愣愣地看著他們,神色各異。
風清持看了一眼天色,緩緩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哎,前面就是尹府,要不就留在尹府用膳吧?」尹子辰眼睛亮閃閃地看著風清持。他還想問對方一些事情呢!比如她對紫皇是如何認識的?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喜不喜歡他?
紫皇雖然看上去總是一副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模樣,但他知道,紫月痕才是最冷心冷清的。
看了一眼尹府,風清楚忽然想起那個半夜吹簫彈琴的少年,眼中閃過幾抹意味,「尹子辰,你弟弟的琴彈地不錯!」
尹子辰頓時用看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風清持,裡面寫滿了不可置信和怪異,甚至可以稱為驚悚的表情,瞠目了半晌只能默默地看著對方,默默地說了一句,「您品味真是清奇而又獨特!」
自己的弟弟,那點了解還是知道的,他的琴聲,簡直令人瘋魔啊!
曾經他有幸聽過一次,他覺得自己在家都找不著北了。在那之後,只要看見尹子希拿出樂器,他第一直覺就是快逃!
可是現在,居然出了一個誇讚他的,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多麼驚悚而又恐怖的認知啊!
風清持歪頭勾唇玩味一笑,沒有說話,直接轉身離開。
看著風清持的背影,紫月痕溫潤的眼中多了一絲淡淡的恍惚,不過也只是一瞬間。
「皇兄,你和風清持是什麼關係?」紫月然皺了皺眉,出聲詢問。
聽紫月然如此問,風凌依也是側目神色認真地等著對方的回答。她也想知道紫皇陛下和清持到底是什麼關係?
「朋友!」
「朋友?」紫月然眉又緊皺了幾分,目光灼灼地看著對方,「皇兄,她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
紫月痕有些詫異她這樣問,揚了揚眉梢,「怎麼會這樣問?」
「你就告訴我是不是嘛?」紫月然扯著他衣袖撒嬌。
紫月痕沒有說話,算是默認。風清持初次見到他就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不止是他的,還有阿鈺的,言絡的。
「皇兄,風清持就是上次救我的那人,她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是那個時候卻不說,一定是別有用心!」紫月然肯定地說道,一定不能讓她騙了皇兄。
紫月痕微不可見地攏起眉梢,溫潤的聲音帶了幾分嚴厲的語氣,「月然,她救了你,你怎麼能這樣想?」
紫月然不以為意地撇撇嘴,「皇兄,她如果不是別有用心為什麼當時凌依在場的時候她不相認?還要裝作一副不認識的樣子?」反正風家這兩位庶出小姐,她一個都不喜歡。
紫月痕看了一眼她身側一直沉默的風凌依,淡淡地反問,「風凌依當時不是也沒有認出清持么?」
自己的名字從一直傾慕著的人口中而出,風凌依心中卻沒有任何喜悅之情,反而連身體都有些微微發冷。一個是風凌依,一個是清持,相較於認識七年的自己,相識不到半年的清持對他而言反而更加親密。
更遑論是用她當時對清持身份的不確定來堵月然此時的話!
勾唇無奈苦澀地笑了笑,心中有些悲哀與凄涼。
「皇兄!」紫月然一跺腳,不悅地看著紫月痕,然後又有些擔憂地看了風凌依一眼,心中有些懊惱,皇兄怎麼可以這樣回她?而且,清持清持,風清持有什麼資格讓皇兄這樣喊她?
紫月痕目光依舊溫和,「先去尹府吧,稍後回宮!」
風清持直接回了行雲止水。
一樹繁華的梨花樹下,站著一位身姿清朗的墨衣男子,墨發如柔順的綢緞一般,僅用一根髮帶束起,漫天的雪白梨花紛紛揚揚,交織出一幅如畫的場景。
「莯流?」看著面前男子的背影,風清持試探地喚了一聲。
聞聲,男子緩緩轉過身子,一張精緻而又略帶妖媚的容顏就這樣出現在風清持的面前,凌冽的眉眼帶了一絲暖意,低低地喚了一聲,「閣主。」望著風清持的眼眸還有著一分說不出的彆扭和期待。
其實,在閣主面前,他一向是女裝出現,從未用男裝示人。
風清持有些微愣,有些驚艷。
她一直都知道莯流長得很好看,是屬於那種清冽中帶著一分天生的妖媚,再者,莯流一直都是女子模樣出現在在她面前,一襲紅衣,清冽如火。
現在恢復了男子身份,而且著了墨色錦衣,稍稍有些怪異,說不出是不習慣還是驚艷。
一襲墨色衣衫,還是那種純色的墨黑,全身上下無一飾物,無任何雜色,精緻的面容依舊有著幾分不健康的白皙,就像是那種長久未曾見過太陽一般的白皙,眼眸依舊是清冷中帶著一分淺薄的媚意,緋色的唇較之常人少了幾分血色,略顯蒼白。
與之前的紅衣明明是兩種極端的顏色,可是都被他傳出了凜冽的美感。
尤其是現在的墨色衣衫,將那種冷然凜冽發揮到極致。
他適合紅衣,更適合墨衣。
風清持笑了笑,淡淡道:「很好看。」
莯流唇角微不可見一勾,劃出一個極為的弧度,不過也只是一瞬間便消失不見,快得連風清持都沒有捕捉到。
「對了,你身體如何了?怎麼出來了?」風清持忽然問。
「已無大礙,而且在房間待得悶了,就想出來走走!」不得不承認,她的醫術真的是極為高超。當時受了多重的傷他自己很清楚,可是不過幾天時間,他就已經恢復地差不多了!
「小姐,你回來了!」莯流的話剛剛說完,湖藍就從一條小道上飛奔過來。
風清持挑了挑眉梢,「怎麼?你現在有空了?」蒼梧受傷的這幾天,一直都是湖藍在照顧他。
這小丫頭的小心,她也是早就明了,只是,蒼梧他對湖藍應該是無意。想到這裡,似有若無地看了莯流一眼,蒼梧的心思她還真不好說。
湖藍訕訕一笑,隨即將目光轉到了莯流身上,「莯……莯……莯流小姐?」驚訝到話語都說不通順,就快整個人湊到對方身上了。
「沒想到扮成男子的你也這麼驚艷!」湖藍托著下顎,頗為深沉地擲出一句話。
此言一出,莯流神色微微一僵,看著湖藍的眼眸也冷了幾分。
「怎麼了?」湖藍再愚鈍自然也是發現了莯流此刻的不對勁,問。
「莯流本來就是男子。」風清持看著莯流隱隱發黑的臉色,解釋道。
湖藍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莯流,「你……你是男子?」就連聲音,都有幾分說不出的乾澀與不可思議。
莯流涼涼地看了對方一眼,不語。
「你居然是男子,你居然是男子,你居然是男子!」湖藍圍著莯流走來走去,重複地說了三遍,聲音一遍比一遍高,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難以接受。
莯流那麼一個漂亮地有些過分的女子竟然是個男子?!
隨即憤怒地看著對方,大聲問:「那你為什麼一直穿女裝?」害得她一直將莯流當成自己的情敵,還為此鬱悶心塞了很久!
因為她自己和莯流比起來,好像那一樣都不及他!
莯流愣了一下,想起這個原因,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當時蒼梧只給他備了一套女裝,他總不能不穿衣服出來吧!
看著面前墨衣純粹的莯流,湖藍卻忽然笑地很燦爛,「其實我也覺得現在的你比之前要順眼一點!」豈止是一點,簡直就如滔滔江水一般。
莯流不解湖藍為什麼忽然變了臉笑地這麼燦爛,一副看白痴的眼光看著她。
風清持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半眯著眼睛看著天邊,有些出神。
莯流有些微怔地看著她,沒有說話。收回目光,眼中卻有些複雜,從那天晚上喝醉酒之後,她就經常出神,或者不應該說是出神,而是恍惚!
亦澈!她和青冥居的居主到底是什麼關係?!
清雅的院子,滿院的鳶尾花依舊盛開地灼然繁華,斂目看去,慢慢的一大片紫色,瀲灧生華。
「小姐,右相來了!」如霜稟告。
尹洛溪正在苑中侍弄她的花草的動作頓住,輕輕一笑,似埋怨地輕聲喟嘆,「真是難為他還記得我這個老朋友,請他進來吧!」
將手中的剪刀放下,拂去了身上的綠葉,就在這個時候,白未檀緩步走了進來。
尹洛溪站在原地看著那個雪衣出塵的男子,滄桑的眉眼中有幾分難得的恍惚,不過很快就回神,盈盈笑道:「你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渚溪閣地處偏僻,從皇都到這裡,還是需要不少時間。
白未檀淡淡一笑,琉璃若煙的眸子落在尹洛溪的身上,削薄的唇一啟,「前些時日你生辰我無法親自過來,這不向你賠罪來了?」與以往而言,話語中的涼意和疏離已經是散去不少。
尹洛溪冷哼一聲,「一個兩個的,你們是越發不將我的生辰當一回事了!我這渚溪閣廟小,也請不來你們這些大佛……」
白未檀約莫是了解對方的性子,這個時候也沒有說話,任由對方碎碎念地抱怨了近一刻鐘。
「右相,請用茶!」如霜沏好茶,然後又退了下去。
白未檀端起杯子,輕抿了一口,靜靜地聽著。
見白未檀這幅樣子,尹洛溪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能別彆扭扭地冷哼一聲。
「聽說月痕來找你了?」將茶杯放下,白未檀眸色清淡地問。
尹洛溪沒有任何隱瞞地點點頭,「風雲宴之前他想讓時晨月回宮。」
白未檀沒有任何詫異,眉眼淡淡仿如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在外面那麼久了,也是該回宮了!」
尹洛溪微微皺起眉頭,「我倒是覺得晨月不會同意。」晨月性子太孤傲了,又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不然在宮中那麼多年不會一直與紫堯形同陌路,甚至連殿門都不讓他進。
白未檀眸色清淡地搖搖頭,「洛溪,你太小看時晨月了!」沒人能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還能一直保持沉默,更何況是那般冷傲的時晨月,而且,她回宮之後,第一個要對付的,肯定就是時家。
大約是明白了白未檀所想,尹洛溪素來張揚的眼眸頓時添了幾抹憤怒,惡狠狠地開口,「當年如果不是時家人那般算計晨月,她又如何會進宮。」
當年尹洛河和紫堯成婚之後,為了讓時晨月進宮,時家不惜做出那樣的事情,不僅派人毀了她的清白,更甚至用她母親的性命威脅她!
「可是……她和月痕兄妹……」尹洛溪皺著的眉沒有鬆開,神色擔憂地說道。屆時都在宮中,抬頭不見低頭見,她擔心他們起衝突。
削薄淡白的唇微微一啟,「月痕既然請她進宮,就說明他心中的結已經解了,當年的事情,應該也沒那麼介懷了!至於尹晨月,她對月痕兄妹是有愧疚的。」她欠他們,一條命!
尹洛溪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她自然明白白未檀話中的意思。當年為了救時晨月,尹洛河被人算計中了毒,當時她身懷有孕,六個月,卻因為那個毒而不得不選擇剖腹取子,尹洛河終究還是沒有保住,而月然,因為早產天生心脈不全。
晨月對月痕他們,何止是愧疚二字說得清的!
所以她更討厭尹洛河那個女人了,臨死了都讓晨月對她心有虧欠,心懷愧疚!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寧佛寺?」抬眸望著尹洛溪,問。
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拂出去,卻依舊有些悶悶地開口,「明天。」
白未檀點點頭,「這件事情早點解決也好,風雲宴怕是要多生是非了!」
「是不是……紫羽?」尹洛溪猜測地問。想到那個霸氣深沉的男人,尹洛溪的眉皺地更緊了。
「嗯。」紫羽蟄伏隱忍這麼多年,修生養息也好,韜光養晦也罷,現在終於又要動手了!
「那紫舒呢?他有沒有什麼動靜?」紫舒戍守邊境,翎墨尚在的時候,讓他無詔不得回京,翎墨離開之後,九年多的時間他卻也從不踏足帝京,甚至……都沒有離開過滄央州。
白未檀眼眸微微一黯,神情有些無奈,「沒有動靜。」
尹洛溪則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別開臉看著遠方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之後,想起什麼事,尹洛溪突然皺起了眉頭,語氣稍稍有些凝重,「未檀,我生辰的時候收到了一份賀禮,沒有署名,而且……」
沒有再說,而是朝遠處的如霜吩咐了一聲,「如霜,將那塊水晶硯台取過來。」
沒多久,如霜就拿著一個盒子走了出來,將盒子放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
尹洛溪伸手打開,「未檀,你看。」
看了一眼盒中淺紫白色的水晶硯台,白未檀心下已經瞭然,定然是子染託人送過來的。
「以前,翎墨說過會親手雕刻一方硯台贈與我!」看著面前的硯台,尹洛溪懷念地低低說道。只是,她終究還是沒有等到她親手雕刻的硯台。
「你覺得是子染送的?」白未檀目光有些複雜。他知道子染回來了,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告訴洛溪。
尹洛溪搖搖頭,有些苦澀,有些懷念,「沒有,我當年是親眼看著她被斬首的,只是……」語氣稍稍一頓,無奈地笑了笑。
看著悠遠的天際繼續開口,「直到現在都沒辦法接受她已經不在了,已經徹徹底底離開了我們的生活,有時候我甚至會想,如果當年她和亦澈離開的時候我不去阻止,也許,她現在還活著,和亦澈會是一對令人艷羨的神仙眷侶。」
而不是她一人黃泉獨卧,寂寥埋骨!
甚至連屍身,都無蹤無跡!
每次想起這些,她都會覺得是自己害死了翎墨。
「那些事情與你無關,你不要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白未檀嘆息地說道,神色幽幽然,被滿院的微風染了絲絲涼意,精緻的眉目依舊如水墨之畫。
尹洛溪闔上眼眸沉默許久。
「你難道打算一輩子就一個人留在這裡?」看著尹洛溪,白未檀不著痕迹地換了個話題。
「我還有如霜。」尹洛溪答。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白未檀有些無奈。
尹洛溪頓了一下,眉目認真而又倔強地看著白未檀,「那你也應該知道我的回答。」甚至帶了幾分傲然與固執,就那樣定定地看著他。
白未檀淡如雲煙的眸子添了一絲複雜與深沉,「你這又是何苦!」
尹洛溪倨傲地笑了笑,眉間自有自己的驕傲,「這是我的愛情,我的選擇,與旁人無關!」隨即淺笑目光執拗而又認真地看著對方,一字一句地開口,「白未檀,你不必覺得自責或者愧疚,我喜歡你,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也僅僅只是她自己的事。
她的愛情,她不介意用一生來祭奠!
即使對方除了歉疚給不了她任何回應。
「要不要留在這裡用午膳?」尹洛溪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淡然,言笑晏晏地問。
白未檀笑了笑,「也好。」
用完膳之後,兩人又聊了一些什麼,大約在半個時辰之後,白未檀告辭離開。
「未檀,下一次記得將琦溪帶來,好久沒見她了!」就在白未檀即將走出院子的時候,尹洛溪爽朗地添了一聲。
「好。」白未檀輕笑,然後轉身離開。
在白未檀即將走出院子的時候,一句淡淡的話語傳來,「未檀,你自己又是何苦呢!」尹洛溪笑地有些苦澀,有些無奈地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送給白未檀。
白未檀身形滯了一下,沒有回答,沒有轉身,優雅地離去。
尹洛溪只是笑,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行雲止水。
莯流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卻被突然出現的湖藍攔住。
「何事?」莯流聲音是一如既往地清冷。
湖藍看著他許久,目光帶著從未有過的認真,「蒼梧他……知不知道你是男子?」剛才吃飯的時候突然想到這件事,小姐既然知道,蒼梧會不會也知道?所以一吃完飯她就迫不及待地將莯流堵在這個極少有人往來的地方。
「知道。」莯流頓了一下,然後眉眼都不抬一下冷淡地說道。
湖藍倒吸一口涼氣,有些失神地喃喃道:「竟然知道,果然知道!」
隨即目光灼灼地看著莯流,「那你知不知道蒼梧……喜歡你?」最後三個字,是極為艱難才吐出來的。
莯流頓了一下,眉眼之間有了幾分波動,「我不喜歡他。」
沒有在對方眼中看到驚訝,震怒或者是厭惡之類的表情,反而是一派平靜淡然,湖藍心中也明白莯流肯定是知道蒼梧喜歡他,頓時就有些憤怒,冷冷地質問,「因為他是男子還是……因為你有了喜歡的人?」
自從知道了莯流是男子,她就一直在想莯流和小姐到底是什麼關係?莯流對別人一般不會太熱情,就只是清清冷冷的,不是說傲氣,而是應該說他性子本就是如此,只是,他對小姐……總有一些她說不上來的感覺。
莯流微愣了一下,語氣連著眼神一起轉冷,「與你無關。」
「是,與我無關,可是和蒼梧有關,他喜歡你,他昏迷醒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你的消息,明明我才是一直照顧他的人!」說到之後,湖藍的聲音都帶了絲絲低沉與不甘的質問。
莯流默了一下,「我和他,已經說清楚了,而且,我是男子。」最後四個字的音,壓地很重。
說完之後,再沒有給湖藍說話的機會,直接越過她大步離開。
留下湖藍愣在原地許久。
白府。
一道淡紫色的身影立在水榭長廊旁,目光溫柔地看著不遠處玩耍的小女童。
一個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她的身側,葉疏影收回目光,在水榭涼亭中墨色雕花木椅上坐下,「可有消息?」
黑衣侍衛一頓,「右相的馬車朝著斂雲山的方向去了。」
葉疏影柔和的眉眼並沒有多少改變,只是隨意地揮手,淡道:「你下去吧!」
待黑衣侍衛離開之後,葉疏影抬頭淡淡地看著斂雲山的方向。
「斂雲山?」葉疏影低念一聲,眼中有几絲悠遠之色。
渚溪閣……就在斂雲山腳下!
是夜。
白未檀將手中的書卷放下,緩緩起身,走到一旁僅兩格雙層的水墨屏風前,剛脫下身上的雪色外袍門外便傳來了輕輕地敲門聲,只能將外袍披上,打開房門,門外站在一襲紫色衣裙的葉疏影,容色溫柔,嫻熟靜美。
「是不是琦溪出事了?」白未檀有些擔憂地問。
葉疏影搖搖頭,「琦溪沒事。」看了一眼房間,問:「我可以進去么?」
白未檀側身讓她進來,並未曾開口,只是等著對方說話。
「未檀,我……可不可以在這裡留宿?」葉疏影幾乎是鼓足勇氣開口問,目光灼灼地看著對方。
白未檀如精緻水墨畫一般的容顏之上的表情淡了一分,轉過身緩緩道:「你還是回去吧,琦溪離不開你。」
「我不。」葉疏影從後面緊緊抱住白未檀,近乎哀求地說道:「能不能讓我留在這裡?」
「你今天是不是派人跟蹤我了?」白未檀琉璃如煙的眸子中似有煙霧繚繞,聲音很輕,也很涼。
葉疏影身子微顫了一下,「是,我是派人跟蹤你了,你是不是去找尹洛溪了?」聲音不犀利,也沒有任何質問,只是有些無奈凄哀地詢問。
白未檀輕嘆了一口氣,「我和她只是朋友。」
「可是她對你從來都不是這樣想。」
「你還是回去吧!」將葉疏影的手拿開,語氣淡到沒有人氣。
葉疏影貫來溫柔嫻靜的大方得體此刻消失不見,反而顯得有些狼狽,神色苦澀凄涼地看著白未檀,「你還是忘不了她是不是?」
白未檀沒有說話。
「她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你為什麼還是忘不了她?明明這些年陪在你身邊的人一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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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小可愛們猜不到白夫人口中的她是誰?因為阿九不按套路來,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