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沒有漱口
竹林。
晚風徐徐吹來,掀開了那道白色身影披風之上的兜帽,露出一張精緻無暇而又慘白如雪的容顏。
風清持緊抿著薄唇,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面容上看不出半分情緒,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更是晦暗不明,映不出零星半點的光彩,一片漆黑如墨。
妖紅的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淌下,風清持就像是沒有痛感一樣,依舊定定地站在原地,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緩緩勾唇,勾勒出一個絕美的弧度,可是渾身上下都散發了冰寒清冷的氣息,眸子沉入霧靄,幽深如潭,美得挑不出一絲瑕疵的容顏此刻似乎帶了幾分妖異的美感,卻孤涼至極。
緩緩閉上眼眸,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才緩緩睜開,伴隨著的,還有已經是鮮血淋漓的手也緩緩鬆開,血珠順著指尖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碎成一朵朵妖異的梅花。
就連竹林中,都散發著濃郁的鮮血的味道。
「十年,再深再重的的感情也該散了!」隨著風清持一句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幽幽彌散,剛才一直凝滯的空氣似乎這個時候才緩緩流通。
抬頭看了一眼被烏雲遮住的星月,眸子依舊薄涼,削薄好看的唇輕啟,幽幽涼涼的語氣如薄霧一般溢出,「亦澈,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讓自己不放棄了!」
以前,她會為亦澈找理由,只要說的過去,各種理由都可以,可是今天,亦澈的一番話讓她徹底清醒!
能找的理由,能用的借口,在亦澈今日一番話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不堪一擊!
那個紅衣墨發的少年,她終究是徹徹底底地失去了!
這麼久的心存僥倖,這麼久的自欺欺人,終究是結束了!
她和亦澈,也……終究是結束了。
終究……徹底結束了!
抬頭目光幽幽地看著遠處晦暗不明的竹影,任清寒的晚風拂起自己墨色的髮絲,渾身上下都帶了凌冽的氣息。
伸手隨意地攏了攏自己身上雪色的披風,有些泛白的唇微抿,不知在冷寒的夜風中吹了多久的風,直到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下才邁著不是很穩的步子緩緩離去。
因為擔心風清持,言絡特意從城西去了一趟白府,在看見裡面燈火已經熄滅心中便也明了風清持已經走了,沒有敲門打擾,言絡也直接離開。
再次回到城西,忽然看見遠處竹林邊有一道纖瘦的熟悉身影正慢慢地走來,步履緩慢,一身孤寒。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人除了風清持言絡不做他人想,騎著馬飛快地到了她的面前。
從馬背之上一個利落的翻身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風清持面前,看著她毫無血色的精緻而又蒼白的容顏,言絡絕美的眸子微微一頓,幾分寒意一閃而過,在看著風清持的時候溫和一片,「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這樣問著,言絡心中卻忽然升騰起一種說不出的不好感覺。
如果她很早就離開了白府回了這裡,那會不會剛才她一直都待在這片竹林?
那他剛才和亦澈的話……會不急她也聽到了?
想到這裡,低頭看了一眼面前女子慘白的容顏,言絡心中忽然就有幾分懊悔。如果剛才看見亦澈在這裡他沒有出來就好了?!
「言絡!」風清持對著言絡慘然一笑,有幾分苦澀無奈地開口,「似乎,我每次最狼狽的時候你都在啊!」
言絡知道剛才她肯定將他和亦澈的對話都聽了進去,那些連他聽了都想殺了亦澈的話,要她怎麼才能接收?!
心中苦澀而又疼惜,卻還是對著風清持笑了笑,語氣帶著笑意地柔聲開口,「以前都是你給我收拾爛攤子,現在我護著你。」
「護著我?」風清持將這三個字低低地重複了一遍,然後笑了笑,並沒有接話。
看著風清持身上被林間霧氣打濕的披風,以及頭髮都帶了幾分潮濕之感,言絡微微蹙了蹙眉,伸手將她身上的披風裹緊了一些,低低地說道:「不管怎樣,身體終究是自己的,不是給你這樣糟蹋的!」
聲音裡面有著低低的呵斥,卻難掩擔憂。
風清持依舊只是低低一笑,依舊沒有說話。
將披風上的雪白帶子系好之後,收手的時候不經意碰到了對方的手,一陣冰涼刺骨的感覺從指尖傳來,言絡再次沉了沉眉,「手怎麼這麼涼?」
沒有一絲溫度,就像是浮在水中的寒冰。
不由反手握住風清持的手,將她如蔥玉一般纖細的手裹在自己的手心,輕輕地哈了兩口氣。
緩緩地將眸子移到言絡的身上,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言絡用力握住,耳邊傳來他低低的聲音,「別鬧,我幫你暖暖!」
風清持沒有再說話,而是垂眸靜靜地看著他。
待風清持冰冷的指稍微暖了一些,言絡才緩緩鬆開,並且細心地將她的手藏到披風裡面,看了她一眼,「我們回去吧!」
在風清持還沒有任何動作的時候已經在她身前彎下了腰,做出了一個背她的姿勢,然後側頭淡淡地看著她,「走吧,我背你!」
風清持頓了一下,搖了搖頭,正要說出拒絕話語的時候言絡已經起身站在她面前,緩緩開口,「不背的話那就抱你回去吧,反而二選一。」
言絡的聲音很暖,將夜色中的冷寒都驅散了幾分,絕色的面容雖然帶著我幾分慵懶痞氣,卻並不讓人反感,反而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狎昵風情。
風清持只是定定地望著他的眼眸,最後緩緩地吐出一個清淡如水的字,「背。」
「好。」言絡勾唇一笑,再次在她的面前俯下了身子。
背著風清持緩緩在竹林間走著,言絡只是默默地看著月色下兩人的影子,對亦澈的事情絕口不提。
圈在脖子上面的手上傳來涼涼地感覺,讓言絡眼眸稍稍沉了幾分。
怎麼即使換了一個身體,這畏寒的毛病還是沒有改變?!
風清持也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一如既往沉淡地看著前方,眼中有過一閃而逝的迷惘。
「言絡!」
頭上忽然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
「嗯,怎麼了?」言絡挑了挑眉頭,輕輕地開口問。
「沒事,只是覺得你的名字很好聽。」身上的人再次低低地開口。
言絡輕輕勾唇,「這是你取的名字。」
言如懷瑾,握瑜其絡。
這是她對他最美好的祝願!
「嗯。」風清持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便沒有再說話。
藍鈺本來已經打算就寢休息,不過剛才突如其來的陣陣噠噠馬蹄聲讓他順著聲音而來,剛走出藍府,便看見言絡背著一個人朝著行雲止水的方向過去。
冷漠如星的眼眸閃過一絲詫異和錯愕,既然是去行雲止水,那他背著的人是風清持無疑了!
將眼中驚訝的神色斂去,恢復了慣常的冷漠,轉身回了藍府。
亦澈一路馬不停蹄地回了拂雪苑。
簡白雖然回了自己的房間,不過卻一直注意著外面的動靜,聽見一點兒聲響,便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果然看見剛從烏駒上翻身下來的亦澈。
對著亦澈略微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緩緩開口,「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你要查的事情查清楚了么?」
亦澈沒有說話,只是眼眸微微沉了幾分,聲音清冽卻依舊冷魅地開口,「收拾東西,我要離開焱鳳。」
簡白微微一愣,「哈」了一聲,然後一臉古怪不解地看著亦澈,「你怎麼突然想著要離開焱鳳?」
來的時候那麼突然,現在離開又是這麼讓人措手不及!
亦澈勾勾唇,魅惑絕色的容顏帶了幾分無所謂,卻語氣凜冽地開口,「帝京太沒意思,不如早些時候回青冥居!」
簡白微微一愣,帝京沒意思你之前還眼巴巴地過來。
不過還是皺了皺眉,緩緩開口,「亦澈,你現在一時半會兒估計無法離開。」
亦澈眼眸不動聲色地眯起,緩緩開口,「怎麼?我要離開還有人敢攔著我?」眯起的眼眸帶著說不出的危險。
簡白頓了一下,緩緩開口,「亦澈,你別說,他還真敢攔你。」
亦澈心中已經猜到了人選,妖嬈邪肆的臉色微微一沉。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修長的身影落在了兩人面前,來人一身玄色錦服,面容俊朗,優雅矜貴,眉目流轉之間帶著幾分輕佻不羈和如火一般的倨傲,正眸色狎昵地看著亦澈。
勾勾唇,懶懶散散地開口,「九皇叔,好久不見啊!」
聽到這個稱呼,亦澈白皙的容顏不動聲色地冷了幾分,眯著眼睛有幾分危險地看著對方。
「看來我以前和你說的話你從來沒有放在心上。」說出口的話語沒有半分溫度,猶如寒冰銳雪。
景行止故意縮了縮脖子,語氣中的狎昵絲毫沒有褪去,「我這不是和九叔開玩笑嘛!」
倨傲張揚的眉目之間染了幾分說不出的深意和悵然。
很久之前,九叔就和皇室脫離了關係!
亦澈面色依舊是冷邪幽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冷地開口,「你來這裡到底是什麼事?」
景行止勾唇狎昵一笑,「自然是許久不見來看看九叔。」看著面色精緻妖邪到挑不出一絲下次的容顏,景行止淡淡地擲出一句話。
心中卻不禁感嘆:當年壓了所有女子一頭的天下第一美人果然不是白喊的!
亦澈頭也不回地直接往前而去,「簡白,將他丟出去。」
簡白:「……」好歹是你侄子,這樣對他真的好么?
景行止則是神色不滿地看著亦澈,「喂喂,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連聲音,都帶著說不出來的幽怨。
他景行止這輩子只在兩個人手上碰過灰,一個是玉輕塵,一個就是面前的九叔,青冥居的居主,景亦澈。
而且,還每次都是碰的灰頭土臉!
「那就說正事,我沒那麼多時間陪你一起無聊。」亦澈停下腳步,冷冷地開口。
「我哪有無聊!」景行止不滿地小聲哼唧道,不過還是抬頭看了一眼亦澈,「我們回屋談吧!」
亦澈沒有說話,直接進了房間,景行止和簡白隨後跟了進去。
亦澈優雅而又慵魅坐在椅子上,就那樣淡淡地看著外面,伸手輕啜了一口清茶,舉手投足之間帶著說不出來的清貴魅惑。
景行止一直看著亦澈,心中不僅感嘆一聲,怪不得以前父皇對九叔那麼忌憚,這樣的人,渾身都散發著萬事掌控手中的自信與冷漠。
「說話。」將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下,聽不出喜怒地擲出兩個字。
景行止再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青冥居居主亦澈長的好看,這一點全天下人都知道,可是他覺得,九叔的性子,一樣讓人不敢恭維!
「沒話說就滾出去!」亦澈眼眸一眯,嗓音妖妖嬈嬈地開口。
「我手中的兵權已經給了他。」看著亦澈,景行止玩世的表情瞬間認真了幾分,語氣低沉地開口。
這個他是誰,在場的三人都是心知肚明,不外乎渝初皇帝景權陽。
簡白臉上的神色瞬間一僵,隨即緩緩皺起眉頭。
亦澈眸子微微一沉,隨即漫不經心地靠在椅背上,輕輕哂笑,「那又如何?」
很久之前,他就和渝初皇室沒有任何關係了!
景行止並不意外,眸光清清淡淡地看著亦澈,「我知道你不在意渝初。」
「既然知道那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亦澈嗤笑。
景行止頓了一下,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行月想要那個位置,但是自古以來都沒有女子稱帝的先例,她這條路會走的很辛苦,我希望九叔以後可以幫她。」
亦澈輕輕一笑,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輕輕地開口,「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既然做出了決定,問鼎帝位自然要忍受一些常人無法忍受的事情。」
更何況,那個位置又其實那麼簡單就能去坐上去的。
隨即目光不清不淡地瞧著景行止,帶了幾分嘲弄地開口,「還是說你想將這件事情交給我然後自己離開?」
景行止眼眸再次沉了幾分,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亦澈再次笑了笑,有幾分諷刺,有幾分凌冽,「依照景權陽不擇手段的性子,他既然覺得你有那個能力,認定了你是渝初太子便不會放你離開。那個位置,在景權陽沒死之前都會為你預留著,你逃不開。」
景行止的眸子此刻又是一沉,如霧靄一般,幽暗濃郁到化不開。
這件事情,他一直都知道,將行月立為皇女,不過是因為他和行月關係較好,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拌住他的腳步。
亦澈卻忽然勾唇笑了笑,帶著凌冽冰寒的美感,帶著笑意幽幽地開口,「除非,你弒父。」
這個時候,如果景權陽死了,自然是景行月這個皇女登基。
景行止目光帶了幾分涼淡地看著對方,緩緩開口,「弒父這樣的事情我做不出來。」
亦澈再次勾唇一笑,臉上的笑意很燦爛,可是那雙妖治邪魅的眼眸中卻窺不見絲毫笑意,反而只有一片凍結人心的徹骨寒涼,還有幾分嘲諷。
弒父么?他不僅弒父,還殺兄,雙手沾滿鮮血,將景權陽送上了皇位,可是對方最後又是如何對他的?!
冷冷一笑,眸色清寒。
簡白微蹙著眉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亦澈,然後又看了一眼景行止,對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景行止臉上的表情忽然一換,就連語氣都驟然轉為哀怨。
簡白:「……」
盯著景行止看了半晌都沒有說話,一愣一愣的,這對方畫風轉變太快,他表示自己跟不上!
亦澈沒有說話,只是一聲冷哼,眼中削薄如雪的寒涼之意稍稍散了一些,「你自己知道就好。」
渝初皇室的人,他一個都看不順眼,尤其是面前的景行止。
表面上看上去玩世不恭且無害,內心估計黑成碳了!
「你侄子我心靈可是很脆弱的,你這樣對我真的好么?」景行止兩眼哀怨地盯著亦澈。
雖然九叔和渝初皇室關係不好,但是其實對他還真心是不錯。
亦澈一聲冷哼,眯著眼睛斜睨著對方,明晃晃地諷刺,「在玉輕塵那裡你都練出銅皮鐵骨了,還會怕這些!」
景行止:「……」九叔凈挑他的痛腳戳!
隨即趴在面前的桌子上,有些苦惱和哀怨,「九叔,你說輕塵為什麼就不答應我呢?!」
亦澈涼涼地瞥了對方一眼,妖嬈泣血的紅唇微啟,嗓音帶著邪魅妖嬈,「她若是答應你就也不是玉輕塵了!」
渝初皇室和渝初玉家的關係從來不好,當初的婚約也只是一時的權益至極,景權陽為此謹小慎微太過,對這幾百年的清流望族玉家自然也是心存忌憚,玉輕塵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景權陽在打些什麼算盤,不然的話也不可能退婚!
景行止:「……」這是他的親叔叔么?
「你和行月來焱鳳到底要做些什麼?」望了一眼景行止,不怎麼上心地問。
談到正經事,景行止的臉色認真嚴肅了許多,完全看不出往日的輕佻,儼然一位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坐直了身子緩緩開口,「聽說紫羽和述月有合作,我特地前來看看。」
語氣端是高深莫測,半眯起的眼眸甚至還有幾分冷芒。
「呵……」亦澈彎了彎唇,「當年阿墨念及骨肉親情留他一命,他倒是野心不死捲土重來。」
這次的風雲宴九叔怎麼看?」
「風雲際會,可能紫羽就在葬在這裡!」當然,這件事情最後是要看紫月痕如何處理,但實際在他看來,紫羽必敗。
紫月痕自己本來就是一個不顯山水的人,身邊不僅有一個算無遺策的白未檀,還有同樣看不出深淺的少年丞相言絡,還有藍鈺和尹子辰,而且被譽為尹家天才的尹子希也在,紫羽根本沒有勝算。
「那看來這齣戲還是很不錯了!」景行止幽幽地開口。
「有時候,看戲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奉勸你一句,紫月痕已經盯上你們了,在焱鳳這段時間你們最好安分一點!」亦澈語氣幽幽地警告。
「你在擔心我們?」景行止眸子微微一閃,問。
「你想太多了!」亦澈翻了一個白眼,眸子淺涼。
「九叔,如果渝初和末染之間真的起了戰爭,你會選擇幫誰啊?」這些年,九叔一直有在暗中幫紫月痕,這件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渝初滅了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亦澈涼淡地擲出一句話,沒有任何感情。
在場的其餘兩人,誰都不會覺得這是玩笑話!
景行止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抬眸看了一眼亦澈,「他派了人盯著我和行月,你呢?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亦澈眸子冷厲酷寒,「他還不會對我怎麼樣,至於派過來的人,已經不會再睜開眼睛了!」
景行止:「……」簡單粗暴,果然是九叔的性子啊!
「行止,你什麼時候和皇女殿下匯合?」一旁的簡白忽然開口。
聽說儀仗隊後天早上就會抵達焱鳳,到時候他和皇女殿下肯定要隨儀仗隊一起入京。
「明天早上我們就離開。」景行止緩緩開口。
簡白點點頭,最後還是囑咐了一聲,「這次風雲宴不似往日那般簡單,你們自己小心一些!」
景行止點了點頭。
簡白倒也沒有很擔心,景行止雖然平日里看上去有幾分玩世不恭,但是論心機深沉根本不亞於言絡他們。
當年他們那一輩最傑出的人,不過一個玉祁蕭,亦澈還有白未檀。
現在這一輩,末染帝王紫月痕,少年丞相言絡,渝初廢太子景行止。
就連述月的碧傾雲,與他們三人比起來還是遜色了一些!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在說完正事之後,景行止又恢復了以往的神色,淡淡一笑,「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回去了,我還要去看看輕塵。」
「玉輕塵不簡單,你不要喜歡她將自己給賠了進去。」在他即將離開的時候,亦澈不咸不淡地添了一句。最重要的是,玉輕塵是一個沒心的人。
景行止勾唇一笑,無奈地開口,「如果我能將自己賠給輕塵我也就不苦惱了!」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亦澈不再說話。
另一處。
言絡沒有驚動任何人地回了行雲止水,背著風清持輕車熟路地回了她的房間。
「在竹林裡面待了那麼久,頭髮都時候,先擦一擦再休息吧!」將風清持身上的披風取下,放在一旁的屏風之上,然後順手拿了一塊乾淨的軟巾遞給她。
「謝謝你!」風清持嗓音有些低沉,緩緩地開口。
言絡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正準備說話的時候風清持的聲音再次傳來,「謝謝你為我種的竹林,謝謝你一直維護我,也謝謝你……一直都在。」
聲音很低很低,帶著幾分輕微的喑啞。
「那些話你都聽到了?」言絡低低地輕問。
風清持微微頷首,輕輕地開口,「我本來在竹林里閑著走走,聽見你們說話的聲音就過來了。」
隨即輕輕地笑了笑,有些自嘲,「九年時間,我還在期待有些人一如從前。」
言絡從她手上拿過軟巾動作輕柔緩慢地為她擦拭頭髮,將水霧都擦乾之後,才低頭目光認真地看著風清持,「不管別人怎樣,九年的物是人非里,我一直都在。」
以前,現在,將來,他會一直都在!
大概是言絡的話語太過認真,風清持被震地半晌說不出話。
伸手摸了一下風清持的頭髮,「已經幹了,你今天早點休息!」
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額頭,滾燙的觸感讓言絡眸子微微一縮,再次將手放在風清持的額頭上,最後目光有些微狠地看著她,狠狠地開口,「這麼燙你怎麼都不說話。」
風清持輕抿了兩下薄唇,沒有說話。
直接將風清持打橫抱起,放在雕花木床上,並為她蓋好被子,不怎麼熟練卻很細心地將一塊小錦帕用涼水打濕,敷在風清持的額頭上。
然後低頭認真地看著她,「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我讓人去找大夫。」
正要轉身的時候,自己的衣袖忽然被風清持拉住。
「怎麼了?」言絡有些不解地看著她,話語輕柔低低地問。
「我自己就是大夫。」風清持溫吞地開口。
「那你自己發燒你怎麼沒有發現?」言絡看著她涼涼地擲出一句。
風清持沒有說話,只是彆扭了半晌之後才固執地對著言絡搖了搖頭,「不要找大夫。」
言絡沒有說話,只是眸子靜靜地看著她。
忽然想起來,以前她就是因為不願意去看大夫才自己學醫。
在風清持一直望著自己的目光下,言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你說藥房,我去抓藥。」
風清持再次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沒什麼大事。」
她不喜歡看大夫,也不喜歡吃藥,一般生病的時候都是能挺就挺,實在熬不住了就吃藥。
言絡明顯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半晌,終究都化作了一聲無可奈何地嘆息。
「你回去休息吧,讓湖藍過來就可以了!」看了一眼神色也有著幾分疲倦的言絡,風清持緩緩開口。
言絡直接取過她額頭上的軟巾,重新換了涼水,敷在她的額頭上,「沒事,湖藍肯定也已經睡了!」
風清持睜著眼睛看著拖出一張椅子優雅地坐下的言絡,緩緩開口,「言絡,你給我講講你們這些年的事情吧!」
言絡低低地笑了笑,「你不困么?」
風清持搖搖頭,沒有說話。
其實她有些……害怕睡著,閉上眼睛全是亦澈那一番冰涼刺骨的話,讓她全身發寒。
看著風清持的表情,言絡隱約也猜到一些,斂目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黯然之色,抬頭的時候對著風清持輕輕笑了笑。
然後便開始為她將這些年焱鳳所發生了一些事情。
……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彎月已經在空中走了很長的一個弧度,風清持也有了幾分倦怠,可能因為發燒,緩緩閉上了眼眸。
見狀,言絡的聲音放輕了一些,然後越來越輕,當風清持清淺均勻的呼吸聲傳來,言絡的聲音才停了下來。
看著風清持因為發燒而有些緋紅的小臉,言絡再次為她換了一次錦帕。
就這樣來來回回幾次之後,直到風清持臉上的紅霞褪去,言絡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退燒了便俯身用自己的額頭輕觸了幾下。
清清涼涼的感覺讓言絡徹底送了一口氣,將她的手放進被子裡面,然後為她掖好被角。
擔心晚上會再次發燒,言絡並沒有離開,盯著風清持看了半晌之後,直接伏在床邊,緩緩闔上了眼眸。
紫舒站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一身黑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目光幽深地看著房間裡面的一切。
風清持已經睡著,大概是因為太累了言絡沒有多久便也沉沉睡去,只有書案上的燭火幽幽地燃著。
紫舒的眼眸晦暗不明,明明滅滅如海上的孤燈。
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聽不出是遺憾還是其中,啟唇擲出了一句話,「言絡那死小子,十年前才幾歲,這件事情居然瞞著這麼多年!」
不過,話說歸說,心中還是有著說不會出來的觸動。
哪怕亦澈一直等著守著小七他都不會這麼感動,因為以前他們本來就是眾人眼中公認的一對,他可以因為小七對他的愛而一直守著。
可是,對於言絡,他才是什麼都得不到,甚至十年前在小七眼裡他就是一個小孩子,連這方面的感情都不會有一分一毫。
言絡只是用自己的一生,守著一個未知的一切,守著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可是那個時候他才十一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卻願意守著她曾經住過的地方一輩子。
如果,現在他們在一起,他覺得挺好的。
小七換了一個身份,應該有一個新的生活,就讓一切都重新開始吧!
眸子再次沉沉地看了一眼,轉身施展輕功離開。
翌日,清晨。
天色剛剛放亮,只有東方初起的一抹晨曦,泛著輕輕的淡白色。
風清持緩緩睜開眼睛,剛打算起身的時候微微側目就看見了趴在床邊睡得正好的言絡。
似有若無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拉過被子輕輕地搭在言絡的身上。
轉了個身,目光認真地看著面前熟睡的人。
言絡長的很好看,五官很精緻,沒有半點瑕疵,面容白皙如雪,弧度完美的薄唇淺淺地抿著,帶著幾分滿足之感,如墨的髮絲僅用一根藏藍色的髮帶束起,有的垂在藏藍色的錦被之上,有的稍稍凌亂地貼在身後。
看著面前絕色傾城的清雅男子,風清持有些微微失神,眸中神色漸漸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個時候言絡臉上總是帶著笑意,會在自己批閱奏摺的時候仰著臉帶著幾分期待地看著自己,哪怕自己再忙,他都會黏在自己身邊,有時候不吵不鬧,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她,然後看著看著就睡著了,自己沒辦法將他抱回房間睡覺。
久而久之,他就會故意裝睡,然後賴著自己陪他說說話。
當然,他也有耍賴撒潑的時候,雖然會讓她很頭疼,可是卻也無可奈何。
真說起來,言絡是被她寵著長大的。
伸手將拂落在他臉上的髮絲別到後面,輕輕嘆息了一聲,如果……她能陪著言絡一起長大,或許,他會一直無憂無慮吧!
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言絡緩緩睜開了眼,風清持依舊有幾分蒼白的容顏映入眼帘。
看著對著自己發獃的女子,言絡淺淺一笑,緩緩勾起唇角,語氣狎昵地開口,「怎麼?本公子是不是長的很美?」
風清持瞬間收回視線,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你開口說話就會破壞美感。」這是之前蘭澤用來形容她的一句話,她覺得言絡更加合適。
言絡繼續勾唇淺笑,「即使破壞了美感本公子依舊很美。」
風清持:「……」誰給你的自信?!
「好了,既然醒了就早點起來吧,我熬了一點粥,洗漱后吃點暖暖胃。」言絡緩緩起身,大概是蹲太久了腳有些微麻,而且起地太猛了,頓時一個踉蹌。
風清持連忙起身扶住他,但是因為之前發燒身體疲軟,還沒有扶住他就被對方壓在了床上。
削薄的唇正好貼在一起。
兩人腦子都有一瞬間的打結,睜著眼睛愣愣地看著對方。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推開,「小……」
看著床上的一幕,風風火火闖進來的湖藍頓時愣在原地,然後又瞬間退了出去,還好心地幫他們將門關好。
然後……清秀的小臉一陣爆紅,幾乎可以滴出血來。
媽呀,言……言公子和小姐在一起!
房間裡面。
言絡瞬間起身,轉開眼眸不去看風清持,眸中有些尷尬,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話。不僅白皙的俊臉紅了,就連耳後根都靜悄悄地染了一層緋紅。
風清持動了幾下眼睛,臉上也有幾分不自然,然後看了言絡一眼,默默地開口,「我還沒有漱口洗漱。」
言絡:「……」
------題外話------
言公子此刻的表情,你們自行想象!哈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