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離魂代價
亦澈臉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震驚,一雙妖魅絕倫的眸子深沉而又複雜,帶著極為濃郁的不可置信,定定地盯著玉棺中的紫衣女子,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為什麼這裡的人會是葉疏影?!
不,不對,葉疏影分明還在焱鳳,上次自己去白府的時候葉疏影還是活著好好的,但是,如果玉棺中的人不是葉疏影,那麼這人又是誰?!
還是說……白府中的葉疏影根本就不是真的,面前這人才是?!
那她又怎麼會在這裡?白府中的那個人又是誰?
白未檀呢?他對這一切又是否知曉?
以他的能力,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被蒙在鼓裡,他肯定是知曉的。
可是,若是如此,那麼,葉疏影和錦雪是什麼關係?或者說……白未檀和錦雪之間達成了什麼交易亦或是他和錦雪還有其他的關係?!
這樣想著,亦澈忽然覺得很多事情都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一,玉棺中躺著的女子和白府的葉疏影是什麼關係?
二,白未檀和錦雪是不是有某種聯繫?
三,冰心泉中既然是這個紫衣女子,那麼阿墨呢?阿墨的身體又被人放在哪裡?是在白未檀手中還是錦雪手中?
四,白未檀不可能全然不知,可是,他既然裝作不知的樣子,那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就在亦澈垂眸細想這些問題的時候,狹長而又有幾分昏暗不明的甬道忽然傳來了輕緩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在沉靜的冰洞中顯得格外清晰!
亦澈並沒有要躲起來的意思,再者,這個冰洞之中,除了冰心泉底也再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更何況,他也想看看這個時候來這裡的人,到底是誰。
這樣想著,亦澈便沒有離開,而是乾脆地站在寒玉棺前,眸色沉靜而又微涼地看著聲音傳來的地方。
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下一刻,一道修長的身影便出現在亦澈面前。
那人一身藏藍色的錦袍,面上覆蓋著一張猙獰可怖的銀色面具,一雙露在面前的墨瞳靜靜地瞧著站在玉台之上的亦澈,眼中沒有任何驚訝之色,反而一派淡然。
「亦澈,你終於還是來了!」錦雪看著亦澈,面具下的唇角似乎是輕輕勾起,緩緩開口,話語和眸色皆為平淡,就像是看見了好友一般自然。
亦澈妖魅的鳳目微微眯起,裡面極快地閃過一抹冷意,然後似笑非笑地冷聲開口,「錦雪,關於這一切,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為何這裡會是一個與葉疏影如此相似的女子,而且,他和白未檀是什麼關係?
錦雪低低地笑了笑,聲音清和悅耳,似乎很是愉快。
「你猜!」錦雪緩緩吐出兩個字。
亦澈垂眸半晌,再次抬頭之時靜靜地看著錦雪,「這裡面的人是葉疏影?」
「不錯。」錦雪沒有任何隱瞞,直接承認。
聞言,亦澈看了一眼那猶如睡著了一般的女子。白府中的女子既然和葉疏影長的一模一樣,她們二人之間必定有著極其親厚的關係,亦澈忽然想起了葉家的祖訓,葉家雙生,存一殺一。
亦澈是何等聰明的人,一想起自己曾經只當笑話一般聽來的話,再結合現在的情況,也就明白了關於葉疏影這件事情的大概來龍去脈。
葉疏影和現在在白府中的女子定然是雙胞胎,因為葉家的家訓,當時雖然不知是何緣故並沒有殺另一人,卻也隱瞞了她的存在,所以,世人便也只知道一個葉家大小姐,葉疏影!
至於葉疏影為何會去世?白未檀又為何會同意那人替代葉疏影?!他暫時還是猜不到是什麼緣故,不過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當年白未檀所娶之人,必然是真正的葉疏影。
「你和白未檀是什麼關係?」隨即眸子又是微微冽然了幾分,沒有任何偏差地看著錦雪,「前不久你去焱鳳,是不是也是白未檀幫你隱瞞身份?」畢竟,錦雪的一頭銀髮太過扎眼,如果在帝京沒有任何人接應協助的話,以紫月痕和言絡的能力,不可能一直找不到他藏身的地方!
想到這裡,亦澈下意識地看向錦雪的頭髮,卻忽然驚訝地發現,那極為醒目的及膝銀髮,此刻,是如綢緞般順滑的墨發,僅用一根雪色玉帶將墨發在身後隨意地束起,看上去非常閑適自在。
亦澈眸子微微頓了片刻,「你的頭髮顏色……?」以前自己經常會待在攝政王府,錦雪也在,雖然兩個人之間並沒有多少交集,不過也知道錦雪似乎是天生的銀髮,怎麼會忽然變成墨發?!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可能,亦澈忽然抬眸靜靜地盯著錦雪,天生帶著妖魅的鳳目死死地看著錦雪。
錦雪卻忽然低低地笑了笑,「亦澈,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目光淡淡地望著亦澈,語氣卻是極為肯定。
亦澈沒有說話,也沒有收回目光,就那樣目不轉睛,連眼珠子都不帶眨動一下地看著錦雪,許久之後,細長而又妖魅的鳳眸忽然一眯,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陰狠,近乎咬牙切齒地開口,「白未檀!?」
錦雪削薄的唇勾了勾,似乎是彎起了一道微微的弧度,極為好看。
「亦澈,好久不見啊!」說話的時候,錦雪的聲音驟然之間變了一些,聲音清雅中帶著幾分淡然。
這樣的聲音,如流冰,如碎雪,如清泉緩緩流出山澗,清,涼,冷,清淡中還帶著幾分疏離,聽上去讓人覺得很熟悉。
「果然是你!」聽見熟悉的語氣,亦澈眸子和語氣皆寒涼入骨,尤其是那雙鳳目,銳利的眸光幾乎可以直接穿透錦雪。
伸出修長如玉的手,將臉上那個猙獰的銀色面具取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清雅如仙的精緻容顏。
水墨丹青般清冷的面容,細長的鳳目,眼眸不是往日的琉璃色,而是深沉的濃墨,雖然著了一身簡單的藍色衣衫,依舊有著超塵拔俗的氣質,渾身的氣息都帶著冰雪之感。
錦雪,不,現在應該說是白未檀,此刻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亦澈,唇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問,「怎麼?很意外?」
雖然已經差不多確定面前這人就是白未檀,可是,在看見他的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容顏之時,亦澈還是狠狠地被震了一下,微抿著唇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錦雪一直都是你,還是你只是這次冒用了他的身份?」
雖然無論是那種都足以說明白未檀和錦雪之間關係匪淺,可是,潛意識中他還是希望是後者。
他不想自己認識了這麼多年的人,一直在用身份欺騙他,欺騙他們所有人,更不敢去細想白未檀這樣做到底是什麼目的。這些事情,都讓他自心底升騰起一股說不出的寒意,瞬間浸透了四肢百骸,剛才並沒有覺得冷的他,此刻只覺得寒意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讓他無處可躲。
「前者。」白未檀聲音淺然,不清不淡地擲出兩個字。
聽到肯定的回答,亦澈的身體微微一僵,「錦雪竟然一直都是你?」
這個念頭,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
畢竟,以前錦雪在攝政王府待了兩年之久,那個時候,阿墨不是沒有派人查過他的身份,並未看出有任何不妥。再者,當年因為錦雪出入都帶著面具,他曾經處於好奇面具之下的容貌確實掀過他的面具,那張臉,也是極為猙獰可怖的。
倒不是生的不好看,甚至可以說也是極為好看的,只是,那張臉被人硬生生地用刀子毀去了右邊半張容顏。左邊白皙精緻,右邊疤痕累積,一張臉上出現兩種極端的面容,給人的衝擊力可想而知。
再者,錦雪那個時候在王府,白未檀也會經常出現,兩個人之間,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
更何況,誰會去懷疑一個自小在帝京焱鳳長大的白家公子,白家如玉少年郎,會是苗疆之人!
竟然還是苗疆祭司!
白未檀沒有說話,依舊站在原地,輕輕一拋,手中猙獰的面具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度,然後「咚」地一聲,落在了冒著寒氣的冰心泉中,濺起了一片水花,那些水在空中瞬間凝結成冰,然後緩緩墜入冰泉之中,由此往複,直到凝結成冰的水花越來越小,掉落在冰泉中再也沒有泛起水花,冰藍色的泉水才恢復了平靜。
「呵呵……」白未檀忽然低低地笑了笑,笑聲清亮低沉,極為好聽,然後看著亦澈,替他解惑,「世人都只知道我是白家公子,和璧隋珠,卻鮮少有人我母親是誰。」
亦澈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白未檀的母親是苗疆之人?!
確實,帝京中別說見過白未檀母親的人,就是聽說過的人都極少。
「我母親是苗疆人,當年也是苗疆聖女,一次外出遊玩認識了我父親,然後不顧苗疆皇族和她族人的勸諫,與我父親私奔,然後隱姓埋名地嫁給我我父親。」說起這些事情,白未檀的聲音本就沒有多少情緒的聲音稍稍淡了幾分。他生性薄涼,哪怕是和父母之間,感情亦是談不上有多深厚。
聽著白未檀的話,亦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你以前被人下蠱也是苗疆之人所為?」他記得以前白未檀說過,他生下來不久就被人下了饕徐,最後是阿墨求了玄醫老人歸不救才替白未檀解了蠱毒!
白未檀勾唇淺淺一笑,繼續不急不緩地道:「是。她是苗疆聖女,不聲不響地與外族男子私奔,苗疆之人又豈會那麼輕易放過她,追尋許久,苗疆人終究還是找到了白府,母親已經嫁做人婦,並且生下了我,也自然不可能再成為聖女,為了懲罰母親,他們便將蠱下到了剛出生不久的我身上。」白未檀的話語一直很是平淡,平淡到沒有任何情緒。
「其實,我尚且年幼的時候,白府的人丁還是比較興旺,只是最後,除了我,都死在了苗疆的蠱毒之下。」看了一眼玉台之上的紅衣男子,白未檀語調幽幽地開口。最後,母親家族的人為了祭司那個位置,迎他回去,只是,他們沒有想到,讓自己回去才是真正的自取滅亡,他不過用了三個月,便瓦解了他們所有的權力,然後看著他們一個一個驚恐地死去,那些人已經為他鋪好了路,之後,他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苗疆祭司。
亦澈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那你當年為什麼要以錦雪的身份去攝政王府?」
聞言,白未檀墨色的眸子似點漆一般,深邃濃郁了幾分,然後唇角勾起一個和暖的笑,「因為那樣,我才能離子染更近!」即使僅是男寵的身份,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是子染的人,看見他,就會將他和子染放在一起。
而且,錦雪可以做很多白未檀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
亦澈微微一怔,看著白未檀,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白未檀喜歡阿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不得不說,如果白未檀的身份不是自己的情敵,他這麼深刻的感情,一定會讓自己很感動。
「所以,阿墨的身體當年是你帶走了是么?」他早該想到的,以白未檀的能力,若非他自己有意隱瞞,誰人有本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覺地將阿墨的身體給帶走!
他,早該想到這件事情的。
見白未檀只是微笑而沒有回答,亦澈妖異的鳳眸中帶著說不出的複雜,冷聲質問,「所以呢,阿墨會回來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這些年來,你經常會離開焱鳳一段時間,是不是在找方法,還是說實在阿墨被斬首你盜走身體已經有了法子?」
隨機亦澈有些情緒有些稍稍失控地繼續開口,「或者說是更早,在阿墨被斬首之前你就已經有了這個打算?」越想亦澈越覺得最好一個最有可能。
按照白未檀的性子,哪怕阿墨中了蔚瀾必死無疑,白未檀也絕對會想盡辦法讓她活到最後一刻,而不是同意她攬下所有罪責最後落個斬首示眾的下場,並且自己還主動提出監斬,只能說明,在那個時候,白未檀心中就已經有了這個想法?!
這個認知一處,亦澈絕色妖魅的臉上,瞬間就染了一層頹廢之色,就像是本來還盛開到極致的曼珠沙華,瞬間開敗,一片孤絕。
只是,白未檀,你悄無聲息明裡暗中地為阿墨做了這麼多,讓曾經是她戀人的我,情何以堪?!
他和阿墨相戀五年,這十年來,他從來沒有為阿墨做過什麼,甚至連在天下人面前為她正名都沒有做,何其可笑?!
白未檀靜靜地看著他,眼眸中沒有多少情緒,依舊是一片淡然。
低垂著眸子沉默許久,亦澈殷紅的唇才微微一啟,「可是,白未檀,你有想過阿墨若是知道你就是錦雪會如何?」
聞言,白未檀身體在一瞬間輕顫了幾分,臉色的血色褪去了幾分,顯得有些蒼白。
亦澈繼續開口,「末染國鼎鼎有名的右相,是苗疆心狠手辣的祭司,更是在這次戰爭中推波助瀾的幕後之人,白未檀,這件事情,若是阿墨知道了,你打算如何收場?」不可否認,白未檀愛阿墨,可是,白未檀若是錦雪,那麼,這十年時間,白未檀在算計所有人,下一局足以動蕩天下的棋。
最重要的是,阿墨最信任白未檀,從來不曾對他有過半點懷疑,她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又怎麼接受得了!
「與你無關!」白未檀緩緩吐出四個字,語調已經有幾分輕顫,臉色更加是蒼白如雪。
「與我無關?和阿墨相關的消息就是和我有關,白未檀,你到底想幹什麼?」話語說到最後,亦澈的聲音稍微拔高了幾分,幾乎是從嗓子眼中吼出來的。他知道白未檀心思縝密,極為聰明,可是,還是無法想象,到底是什麼讓他布局十年!?
畢竟,錦雪是白未檀,那麼,自阿墨回來之後,很多漸漸浮出水面的事情也就得到了解釋,白未檀根本就是故意將這些事情,緩緩攤到明面上來說,至於他的目的,他無法想象。
白未檀的目光卻是忽然一變,蒼白的容顏之上染了幾分幽幽之色,說不出來的詭異,削薄的唇一啟,「如果,我說我所謀之人是子染呢?」
亦澈臉色微微一變,驚訝,差異,複雜,最後冷冷地開口,「白未檀,阿墨現在喜歡的人是言絡,她很快樂。」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選擇成全,選擇放手。
「呵呵……」白未檀忽然冷笑,在抬頭的瞬間眸子裡面的冷然一閃而過,「你以為他們會走到最後么?」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亦澈緊緊皺起眉頭,冷聲問。
「你以為言絡還能活多久?」白未檀眉間的戾氣浮現一瞬又散去,幽冷地開口。
亦澈臉色驟然一變,眸子如利劍碎雪一般地看著白未檀,「你是不是對言絡做過一些什麼?」
白未檀只是勾唇冷笑,清雅的面容也染了幾分冷然,「你以為子染是怎麼回來的?是言絡使用了苗疆禁術離魂。」
「離魂?」亦澈並沒有聽說過這個,不過,既然是禁術,也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聽上去就極為陰邪。
「想知道言絡是怎麼做才啟動禁術么?九年之間,每月初一十五,背脊上生生剜出七兩血肉,而且,血肉必須帶骨,再加上他的心頭血。」
白未檀每說一個字,亦澈就覺得自己背脊涼了幾分,心中更是一片荒蕪的寒意,十年前,言絡還只是一個孩子,不過十一歲!
「所以,禁術離魂是你故意交給言絡的?」許久,亦澈在聽見自己冷靜地近乎可怕的聲音。
「對。」說完之後,白未檀再次笑了笑,「不過,我只是給了他上半卷,上半卷中,只有禁術的啟動方法,至於代價,上半卷中只寫了一個,就是子染回來,壽命佔據言絡的一半,畢竟子染是已經死了的人,回來自然是佔用別人的生命。」
說到這裡,不知是感慨還是嘲諷,白未檀再次揚起了唇角,「言絡當時倒也沒有絲毫猶豫!」
「那第二個呢?」白未檀沒有將下卷交給言絡,而且,第二個代價就在下半卷中,這個代價,定然更為慘烈。
白未檀伸出修長的手輕輕一吹,緩緩開口,「第二個嘛,啟動禁術的人壽命會被折好幾次,子染回來之後,言絡活不過一年!」說完看了一眼亦澈已經白了的臉色,語氣幽幽的玩味,「所以,你說我是不是還有機會呢?」
------題外話------
其實,錦雪和小白是同一人,阿九之前還是有很多可察的地方,比如,他自小中蠱毒,他和月時九之間的關係,錦雪曾出現在焱鳳無人查出藏身之所,以及小白和尹子希之間的各種對話!
晚安,么么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