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清持知情

  清透澈然的眼眸染了幾分幽幽的深沉,目不轉睛地地盯著言絡,沒有一分一毫的偏移。


  滄州城是末染天險,幾百餘年未曾被敵軍攻破,這一次,怎麼可能會這麼快?!三天的時間,她甚至沒有收到任何滄州城被圍困的消息,他們連一點兒援助的機會都沒有,滄州城就這樣落在了述月手中。


  短短的三天,就拿下了滄州城,還是有五皇兄親自鎮守的滄州城!


  那麼,五皇兄呢?他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


  想到這裡,風清持的心中就湧上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慌亂。


  言絡的表情微微一頓,削薄好看的唇稍稍蠕動了兩下,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眼眸一斂,掩去眼底複雜的情緒,沒有說話。其實,他告訴清持紫舒無事,哪怕是騙一騙她也好,這件事情雖然瞞不了多久,可是,至少瞞過這一段時間,可是,他開不了口。


  他做不到在紫舒離開之後還對著清持說他沒事,尚且安好。


  本來他只是希望這幾天將清持囚禁在西海關,不讓任何相關的消息傳到她的耳中,只是,他沒有想到,清持這般敏銳,不過一天一夜的時間,她竟然自己猜出來了是滄州出了事。


  風清持自然將言絡的猶豫看在了眼中,心下「咯噔」一聲,漸漸沉入了谷底,一雙精緻好看的鳳眸帶了幾分冷冽的光芒,將聲音壓地極為低沉,「五皇兄是不是出事了?」


  言絡望了風清持一眼,他甚至聽到了對方聲音裡面的微微顫抖,心中又湧上了一層酸澀,眼底的情緒也更加複雜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騙,騙不了,瞞,瞞不過!

  風清持臉上的神色漸漸浮現慌亂,卻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沒有一絲偏差定定地看著言絡,目光深沉,嗓音清冷,語氣帶著幾分強勢,「言絡,你告訴我,五皇兄到底出了何事?」


  她覺得,不管五皇兄發生了何事,只要還活著,她就都能接受!

  清了清眸子,望著言絡,精緻無雙的容顏之上浮現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擔憂與害怕,垂在身下的手也緊了緊。


  言絡緩緩抬眸,對上風清持的眼眸。


  絕美的流目,清透的鳳眸,四目相對,此刻,眸子裡面沒有任何其他的情意,只有一片深沉與複雜。


  言絡眸子裡面的情緒太過複雜,風清持不過一瞬心中便浮現了一個可怕的猜測,臉色都在這個想法驟起的時候白了幾分。


  「言絡,不要騙我!」一字一句,嗓音清冷深沉。


  一雙眸子更是如染了寒冰一般,不涼,卻隱約帶著逼仄與威嚴。


  「你……一定要知道么?」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言絡眸子忽然沉了沉,流目不復往日的色彩,反而像是清晨的密林沾染了濃霧一般,聲音都沉鬱幽然了幾分。


  清持已經猜到了這裡,想要再瞞下去,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風清持深吸一口氣,眼神更加堅定,「你說吧!」


  「舒王爺已經身亡!」言絡亦是沉著嗓音一字一句地開口。


  風清持眼眸驟然狠狠一縮,身體猛然顫了幾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一乾二淨,慘白如雪。


  看著言絡,不住地搖頭,顫抖著唇低低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是五皇兄啊,這麼多年守著末染,守著滄州,令外人聞風喪膽,不敢邁進半步的五皇兄,怎……怎麼可能?!

  眸子一垂,不住地搖頭,不願相信地低低開口,「不……不會的,一定不會的!」看著言絡勾唇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言絡,你在騙我是不是?」


  「清持……」言絡有些不忍地看著她,剛說出兩個字就被風清持打斷。


  「滄州易守難攻,哪怕述月舉國之力,也不可能在三日之內奪下滄州,言絡,你一定是在騙我!」風清持唇角的弧度更大了,只是,映在這張白皙如雪的容顏之上,卻顯得更加凄然。


  就連說這句話的時候,嘴唇都在微微顫抖,語氣都有幾分破碎。


  這句話,這個理由,似乎是在說給言絡聽,也似是在說給自己聽。


  「清持,你不要這樣!」言絡心中一酸,眼眸落在風清持的身上,低低地開口,向著她走近了兩步。


  「紫舒他已經離開了,而且,他一定不想看見你這樣的!」言絡的聲音如同霧靄,沉沉鬱郁,深不見底。


  聽著言絡的話,風清持似受了驚嚇一般後退了兩步,只是一味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前幾天五皇兄還說等我回去,不可能就這麼死了的,一定是你的消息錯了……」


  說話的時候,風清持已經是淚流滿面。


  滿目頹然地靠在身後的硃紅色木柱上,一身藍色的衣衫一瞬間失卻了色彩,整個人就像是開敗了的荼蘼,臉上一片灰白。


  言絡摟住風清持的雙肩,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狠狠地抱著她。


  「清持,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唇在她的耳邊一聲一聲地低低開口。


  風清持似沒有聽到一般,任由言絡抱著,精緻的容顏之上沒有任何錶情,一直都是木木的。


  「清持,清持,我……」言絡本來想說我還在,會一直陪著你,在想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之後忽然一頓,到了唇邊的話都咽了下去,只是伸手一下一下地輕拍風清持的后肩,絕美的流目中,染了一層陰鬱無奈之色。


  他……也陪不了她多久了!

  「清持,紫舒一定也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的!」言絡低低地開口。


  風清持沒有說話,骨節修長的手緊緊地揪著他胸前的衣襟,死死地咬著下唇,連下唇沁出血跡都尤不自知。


  極淡的血腥味緩緩傳至鼻翼,言絡微微低頭,便看見了風清持帶著妖紅色血液的唇,「清持!」深沉地喊了一聲。


  伸手想讓對方鬆開她的唇,手撫上對方的唇不久之後,忽然被風清持一下咬住手背。


  風清持臉色依舊木然,卻咬地極為兇狠。


  言絡皺了一下好看的眉頭,他甚至能感覺到皮肉被牙齒刺穿。


  沒有說話,任由風清持咬著,只是垂眸靜靜地看著她,眸子裡面,有憐惜,有心疼,也有複雜。


  他在想,如果不久之後自己離開了,她會如何?!

  越想,心越疼。


  他捨不得她有一分一毫的傷心難過,他希望,她的臉上,永遠能帶著那種淡然清淺的笑容。


  不需要太絢爛,只需出自真心即可。


  初見一眼,她便成了他的光,追逐了一輩子,其實,能相愛一場,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不滿足的。


  他的餘生,願她的餘生,歲月靜好,無憂無擾!


  「清持……」言絡微啞著嗓子,帶了幾分嘆息地低喚了一聲。


  風清持身體瞬間一僵,揪著言絡衣衫的手骨節突兀,微微泛白,松嘴將頭埋在言絡的懷中,無聲低泣,身體也一直在顫抖。


  望著懷中的女子,言絡心中是說不出來的心疼。


  與尋常閨閣女子不一樣,她很少哭的。


  摟著她的左手再次緊了緊,細長幽深的眸子溫和地看著她,一下一下地動作輕柔地拍著她的背脊,「不哭!」簡簡單單地兩個字,很輕,很淡。


  卻也似乎真的有讓風清持的情緒平靜下來的作用,風清持的低泣聲漸漸地轉為沉靜,從言絡的懷中退了出來,清透如泉卻也深邃如墨的鳳目已經紅腫地不成樣子,蒼白如雪的容顏之上猶自帶著清晰明顯的淚痕。


  這樣的她,與素日那種淡漠孤傲不一樣,整個人看上去都帶了幾分柔弱的樣子。


  言絡靜靜地看著站在面前的人,目光深邃了幾分,沒有說話。


  閉了閉眸,臉上的表情一片深沉,沒多久之後便緩緩鬆開,眼眸深處,帶了一分狠厲的光芒,卻是語氣極地地開口,「滄州城市如何被攻破的?五皇兄他……又是怎麼死的?」


  言絡抿著唇沉默了一下,緩緩別開臉走到雕花木窗邊,看著窗外有些蕭瑟的景色,聽不出語調地開口,「滄州城內,出了內奸。」


  頓了一下,語氣幽然了幾分,「而且,是一批軍隊,人數不明,至少五千以上。他們與述月的人裡應外合,直接打開了城門,滄州失陷,紫舒被擒,慕容軒直接殺了他。」並且,將他的首級掛在軍營中,以振軍心。


  當然,後面一句話,言絡不敢這個時候告訴清持。


  風清持身體晃了幾下,在言絡伸手扶她之前已經站穩了身子,言絡便不動聲色地將手收了回去。


  「可知內奸是誰?」這句話,風清持說的格外深沉,充斥著極為濃郁的殺氣,本就紅腫的眼睛,此刻都是一片赤紅。


  「……柳墨雲。」言絡定定地開口。


  風清持眼中劃過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除了一抹意外閃過之外,眼中便只剩下殺機與凜冽,就連臉上精緻的輪廓,都因為那一份冷冽而顯得銳利了幾分。


  「安陽城柳家大公子柳墨雲,柳逸雲的大哥?」風清持聲音冰冷,沒有任何溫度。當初在安陽城第一次見到阿痕和藍鈺的時候,倒也無意中看見了柳墨雲。


  只是,沒有想到,再次聽到他的名字竟然是在這個時候以這樣的當時。


  言絡微微頷首,「嗯。」


  這件事情,當真是令他極為意外。


  當初去安陽城,除了查探憶故人身後之人,也有摸清楚安陽城四大家族底子的意思,安陽城畢竟是邊境一個較為繁華的城池,而且是重要的商貿通道,他們的家底必須極為乾淨。


  當時所查的結果柳逸雲和風鏡二人都在軍營任職,柳墨雲接管了柳家,而且,當時對柳墨雲的身份查不出一絲不妥,所以便也沒有留意,現在看來,這個柳墨雲,到底是他們疏忽了,對方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


  能夠在紫舒的眼皮子底下養兵,可見這個人的能力和手段。


  只是,讓他想不通的是,柳家是安陽城百年大家族,名家清流,柳家二公子柳逸雲更是紫舒手下的將領,身為大哥的柳墨雲,為何會帶兵與自己的弟弟處於相對的陣營。


  更甚至於直接出手助敵軍攻克滄州城。


  這次滄州城破,若說述月佔了三分功,那麼柳墨雲絕對就出了七分力。


  畢竟,滄州為末染第一關,呈天險之勢,易守難攻,卻……半點容不得有人從滄州城內作亂。


  冰冷的眸子浮動著墨色的寒冰,風清持的臉色和表情都是從未有過的幽冷,「與柳墨雲相接的是什麼人?或者說,他在為誰做事?」


  柳墨雲絕對與述月的人有接觸,消息往來,相互合作,更甚至於柳墨雲在幫他們做事。


  言絡抬眸看著風清持,然後又垂下眼眸,搖了搖頭,「暫時不知。」在風清持看不見的地方,掩映在細碎墨發裡面的眸子深沉了幾分。


  他總不能告訴清持,柳墨雲是白未檀的人,這一次述月之所以能攻破滄州城,都是白未檀在背後出謀劃策。


  紫舒間接死在白未檀的手中,這個消息,清持一定無法接受。


  風清持也沒說什麼,只是沉了沉眸子,越過言絡看著窗外蕭瑟一片的景色。


  明明已經是初春了,已經是正月十四了,可是,為什麼沒有一點春天的氣息,除了蕭索寒涼,就是一片死寂,讓人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滯悶。


  收回目光,風清持深深地看了言絡一眼,當目光觸及言絡胸前亂糟糟且濕了一大片的衣襟,然後又看了一眼他依舊流著血的手腕,被咬破了仍帶著幾點血跡的唇抿了抿,淡淡的鮮血味道在唇齒之間彌散開來。


  有她的,也有言絡的。


  風清持的眼眸有些沉,有些複雜,望著言絡,對上他的眸子,久久不語。


  言絡與風清持對視了片刻,終於還是微微移了移目光,淡聲道:「滄州城破,那些殘存的士兵都死守著流風峽,暮絮鸞派兵援助,暮城告急,這件事情,紫月痕大概也應該知道了,如無意外,他會派藍鈺前去援助。」


  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開口,「景行止也傳來消息,派人兵分兩路,一路前來協助西海關,他自己則領著一半的兵力去了暮城。」


  風清持沒有說話,清透的眸子一直都有些深沉,陰鬱。


  「此次出兵攻打西海關,紫羽可有出手?」沉默了許久,風清持還是問出了口。


  她想知道,這次的事情,紫羽到底知不知情?!

  言絡沒有說話,保持沉默。


  「呵……」風清持一聲冷笑,眼中神色冷冽如冰,卷席著嗜血的殺意,冰冷而又嘲弄地道:「還真是一個好二哥啊,為了那個位置,連骨頭親情都可以不要了!」


  流風峽。


  一方較為平坦的山坡之上,駐紮了一大片齊整的營帳。


  此刻天色微微幽暗,狂風呼嘯,雲層在風中來回遊弋,極為難得地才看見了一顆不算明亮的星子。


  一個營帳之中,沒有點燈,只有外面昏暗的火光透過營帳隱約照了進來,將這個營帳鍍上了一層幽幽的光芒,外面寒風流轉,火光閃動,營帳裡面的光芒,也似在忽明忽暗地跳躍著。


  營帳的一個角落,一道頹然的身影直接坐在了地上,幽暗的光暈之下,根本看不清對方的容顏,但是,還是能察覺到自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沉寂的氣息。


  營帳之中,一片寂靜,恍若無人。


  那道身影就這樣獃獃地坐在地上,不起不動,不聲不響。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低低的聲音,「風小統領。」


  「他可在裡面?」風鏡的聲音,很是沙啞,就像是嗓子被粗礪的石子碾壓過一般。


  「在。」


  「你們都退下吧!」風鏡吩咐。


  士兵似乎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風小統領,暮城主說了,這段時間內,不能確定柳小統領的身份,必須看著他不讓他離開營帳半步,也不允許他與任何人接觸。」


  「你是在懷疑我?」風鏡的聲音冷了幾分。


  「屬下不敢。」


  「你看我現在的樣子,你覺得我會私自放他離開了?」風鏡的聲音再次一涼,眸色清淡。


  那位士兵看了一眼對方空蕩蕩的左邊袖子,沉默了半晌,「風小統領,屬下有事離開一刻鐘的時間,還望小統領抓緊時間。」


  說完之後,便恭身離開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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