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有故人來
渝初。
皇宮。
景行月有些心不在焉地批閱手中的奏摺。
皇宮中的太監總管秦公公看著景行月,又看了一眼她手中遲遲未曾批閱完的奏章,低著有些尖細的聲音問道:「陛下,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景行月沉了沉眸子,將手中的奏章乾脆放下,抬頭看了遠方一眼,聲音就像是沾染了一層濃霧,低沉地不像話,「沒什麼,就是有些不好的感覺。」
握著毛筆的手,卻是不由自主地緊了緊。不知道王兄那裡怎麼樣了?碧傾雲應該知道王兄對她的重要性,無論如何,應該不會對王兄下手吧!
應該……不會的吧?!
沒多久,一位形色匆匆的影衛悄無聲息地潛進了皇宮。
「陛……」見狀,秦公公大驚,以為是刺殺景行月的此刻,剛提醒了景行月一個字,就被她沉冷的聲音打斷,「不會有事,你先下去吧!」
秦公公看了一眼那位神色冷漠的黑衣人,「是。」說完之後,直接離開了大殿。
景行月將手中的毛筆放下,神色已然沉了幾分,「說吧,什麼事?」動了動手指,景行月緩緩開口。
那名暗衛看了景行月一眼,冷漠的眸子有些複雜,稍微猶豫了一下,「陛下,晉王殿下被困碧水山脈,……身亡!」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影衛緩緩閉上了眼眸,表情和語氣都是極為沉重。
「噗通」一聲,景行月動作一頓,直接將手邊的硯台碰翻在了地上,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景行月的臉色,瞬間一片慘白,還有一分不可置信。
許久,寂靜的大殿才想起了景行月尖銳的聲音,「不可能!」王兄絕對不會出事的,絕對不會。
王兄那麼厲害,從來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住他,絕對不會出事的,不會的!
影衛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沉重地開口,「我們五十萬大軍,只剩下了不到一萬,近乎於全軍覆沒,晉王與將士們並肩作戰到了最後,還有水家公子,也……身先士卒!」渝初一位最有能力的王爺,一位即將成為皇夫的水家公子,都折在了碧水山脈。
聽到這個消息,景行月就像是呆住了一般,目光空洞地看著面前的書案,愣神獃滯了許久,才輕輕地動了動指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當時……述月領兵的人是誰?」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一出口就逸散在了空中。
「慕容軒。」身為影衛,向來是不能輕易外露自己的情緒,但是,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可以聽出,影衛掩飾不住的凜冽恨意。
景行月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吩咐,「下去準備一番,朕要去邊境。」就連聲音,都帶著微微的顫音。
她要去找王兄,一定是他們在開玩笑,王兄和水寒不會出事的。
影衛沉默了一下,然後退了下去。
在影衛離開的那一瞬間,景行月一下子就像是失卻了所有力氣一般,從龍椅之上滑落下來,狼狽地跌落在了地上,衣袍沾了剛才打碎在地上硯台里的墨跡也混不自知。
「怎……怎麼會?!我只是……給了和藍鈺相關的消息給他,沒想過你們會出事?!」在朝堂之上威嚴冷漠,說一不二的女帝,如今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雙膝,看上去極其狼狽與絕望地低聲喃喃。
「王兄,水寒,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景行月像是畏寒似地抱著雙肩,一聲聲地說著。
她現在應該怎麼辦?!
碧傾雲,我不希望你受傷,可是,你怎麼可以讓我的王兄死在戰場上,怎麼可以?!
扶著書案緩緩起身,不管形象地跌跌撞撞走出了宮殿,一聲聲地輕喃,「我要去找王兄和水寒,我要去找他們……」
還沒走出幾步路,直接一個踉蹌滾下了台階。
宮人們見狀,連忙上前準備扶起景行月,還未靠近,景行月聲音冷然地大聲道:「都滾開,不要管我!」
宮女太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了一陣,然後都齊齊退後兩步,不過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旁處看著景行月。
景行月撐著雙手有些艱難地站了起來,步履不是很穩,臉上的表情蒼白地有些可怕。
她要去找王兄!
靜謐而又溫馨的房間。
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正好灑落在床上相擁而眠的一對璧人身上。
言絡緩緩睜開了眼睛,並沒有起身,而是坐在床上目光溫柔地看著沉睡中的風清持,眸光裡面,有不舍和眷戀。
忽然,一滴液體滴在了錦被之上。
言絡低頭一看,那妖紅色的血漬一瞬間便暈染了淡藍色的錦被。
「啪嗒啪嗒」一連幾聲,錦被上開出了妖艷的血色梅花。
言絡伸手擋住自己的鼻子,掀開被子直接赤著腳去了僅隔著一道房門的浴室。
鞠了幾捧涼水拍了幾下自己的臉,將臉上的血跡清洗乾淨之後,隨意地洗漱了一番,換了身乾淨的衣衫才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看著依舊熟睡的風清持,言絡勾唇神色溫柔地笑了笑,眼眸深處極快地劃過了一抹無奈。
低頭看著錦被之上的血跡,皺了皺眉,從腰間取出了一柄匕首,在之間上輕輕一劃,劃出了一道傷口,傷口不大,也不深,卻也是頓時滲出了點點血跡。
言絡為自己簡單地上藥,然後取了一本書卷,坐在床邊盯著書頁上的字跡,愣神發獃。
風清持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雪青色衣衫的絕色男子手持著一卷書,目光明明落在書卷上卻像是完全沒有看進去一般,目光有些深沉的空洞,就連風清持一直看著他也沒有察覺到。
伸手在言絡與書卷之間揮了幾下,見言絡依舊愣神便直接將書卷從言絡手中抽走。
「……你醒了!」言絡偏頭看向風清持,聲音淡淡且溫和。
將手中的書卷隨手放在一旁,「你在想什麼?竟然這麼出神。」
言絡淡淡一笑,微微翹起唇角,眉梢揚起了一抹淡淡的魅惑,聲音亦是染了一分蠱惑之意,「我只是在想……你睡覺前的要求。」
聞言,風清持微微挑眉,眸中流光蕩漾,「想得怎麼樣了?」
言絡沒有說話,直接俯下身子隔著被子壓在了風清持的身上,語氣有幾分優魅,「養精蓄銳之後,我覺得都可以放肆折騰了!」
一番雲雨之後,風清持如小貓一般整個人都窩在了言絡的懷中。
「言絡!」風清持聲音低低地喚了一聲,甚至還帶著幾分嬌媚。
言絡「嗯」了一聲,半晌沒有聽到風清持說話,微微挑了挑眉頭,低頭看著她,「怎麼了?」
風清持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忽然……很想叫叫你的名字。」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慌慌的感覺,有些悶,有些慌,有些悸。
雖然她和言絡這種親近並不算很多,但是,她卻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這一次言絡折騰地極狠,就像是那種……想將她整個人嵌入骨子裡的感覺。
言絡一隻手放在風清持的頭下,半讓風清持枕著半擁著她,幽幽魅魅地道:「剛才還沒叫夠?」
雖然是說著這樣混不吝的話,可是,氣質卻依舊是清矜無雙,甚至帶了一抹說不出來的風流旖旎,魅惑無雙。
饒是風清持,精緻的臉不禁紅地有些燙人,修長的手在言絡精瘦的腰上用力一擰,一轉。
言絡一聲輕「嘶」,倒吸了一口涼氣,帶著幾分笑意地看著風清持,「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風清持瞪了言絡一眼,「誰讓你亂說話!」
「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眸色一轉,言絡淺笑吟吟。
風清持想再擰言絡,卻被他握住了手,便直接伸腿踹了言絡一腳。
言絡一聲悶哼,白皙如玉的容顏浮現了一抹委屈與控訴,「清持,你這是想廢了我啊!」
風清持沒有說話,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目光微微一偏,落在了錦被上的血跡,眉梢微蹙,「怎麼了?怎麼會有血跡?」
言絡將手伸出來,上面塗抹了一層淡青色的藥膏,藥膏已經凝固,散發著清單的薄荷清香。
「剛才手指不小心被刀子劃了一下。」言絡道。
「真笨!」風清持有些無奈地開口,話語裡面卻帶著擔憂與關心,「傷多久了,現在要不要換藥?」
「就你剛才醒來之前不久。」然後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現在已經沒事了。」
風清持也沒有再問,而是伸手緊緊抱住了言絡的腰身,將頭埋在了他的胸前,聲音有些低沉和認真,「言絡,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要瞞著我,一定要告訴我!」
「好。」言絡笑著應了一聲。
兩人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直到夕陽漸漸沉下去。
抬頭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色,言絡起身取了一件衣衫披在身上,然後起身將房間裡面的燭火點亮,房間裡面,一室清輝,甚至還有幾分尚未散盡的情靡氣息。
風清持動了動身子,覺得自己好像要散架了一般的酸軟,根本提不上一點勁,然後看了一眼言絡,清透的眸子也染了一抹哀怨之色。明明是兩個人一起,而且出力的人還是他,為什麼躺在床上起不來的人卻是自己?!
看著風清持的表情,言絡也猜出了她在想些什麼,笑了笑,然後走到床邊坐下,伸手透了頭風清持有些凌亂的墨發,「我出了力,自然要得些好處!」
風清持則是對著言絡犯了一個大白眼。
勾唇輕輕一笑,言絡望著風清持寵溺地開口,「睡了大半天,要不要起床?」聲音很好聽,還帶了一分慵懶散漫的沙啞。
「我不想動。」風清持對上言絡的目光,緩緩道。
「那我抱你先去沐浴?」言絡詢問風清持的意見。
風清持點點頭。
浴室裡面的水是引了碧水山脈一處的溫泉水,將風清持放在溫泉池中,看著她身上曖昧的痕迹,有的地方都有些微微青紫,言絡眸子深了一些,「對不起!」剛才是他折騰的太兇狠了。
風清持直接閉上了眼睛,漂浮在水面的墨發遮住了胸前的春光,聞言,眸子微微睜開了一條細縫,「既然對不起,那下次不要了?!」
「不行。」沒有任何猶豫地擲出了兩個字。
「那不就可以了!」風清持復又閉上了眼睛,任由言絡為自己清洗身體,神色有些愜意。
用白色浴巾替風清持將身上的水漬擦乾,為她穿好了裡衣又將她抱了出去。
風清持閉著眼睛伸手圈住了言絡的脖子,聲音低低地道:「言絡,你這樣會將我寵壞的!」
言絡淺淺一笑,眼眸深處有一抹無奈,卻是笑著開口,「想了你那麼多年,等了那麼多年,自然是要極盡能力地寵著你。」如果可以,他想一輩子都這樣寵著清持。
風清持冷哼一聲,「那上次是誰還要將我推開?」
「我錯了!」言絡認錯認地很是乾脆。
「晚了,我可是要記一輩子的!」風清持語氣涼涼,且帶了一分傲嬌。
言絡沒有說話,只是眸子略微沉了幾分。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清持能在他死了以後,就將他忘記。
將風清持放在床上,言絡淡道,「我去給你拿衣服。」
沒多久,就取了一套水藍色的衣衫。
穿戴整齊之後,兩人一起用過了一些清淡的晚膳。
「玉輕塵應該也沒有吃東西,我們給他帶一些清淡的粥,順便去看看他!」言絡望向風清持,聲音淡淡。他和玉輕塵之間並沒有多少交集,但是,玉輕塵他對清持卻是極好的。而且,景行止發生了這種事情,對玉輕塵來說,應該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風清持點頭,走出廚房準備了一份粥,然後拎著食盒,兩個人朝著玉輕塵房間的方向而去。
安靜的房間,燈暈清亮,案幾之上的燭火幽幽地燃著。
玉輕塵身上的血衣已經換了下來,依舊是衣白如雪,超塵拔俗,面容精緻,容色清冷,唯有在看向床上闔著雙目神色安詳的男子時,清冷如雪的眼眸才會出現一抹可以稱之為柔情的東西。
「叩叩叩!」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玉輕塵緩緩起身,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兩人,對著他們有些牽強地笑了笑,「你們來了,進來吧!」
風清持看著臉色蒼白的玉輕塵,心中有些擔憂,「輕塵,景行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在他醒來之前,你不能讓自己出事。」
將食盒放在桌子上,把裡面的粥拿了出來,「輕塵,你先吃點東西吧!」
玉輕塵倒是沒有拒絕,在桌子前坐下。
待玉輕塵吃完了之後,風清持將眸光移到了玉輕塵的身上,聲音淡淡地開口,「輕塵,他現在只能保持一些簡單的生命活動,僅僅只是這樣,他的身體遲早會出問題。」這個他,所指的自然是景行止。
「那應該怎麼辦?」玉輕塵看著風清持,聲音失了往日的淡然,難得有些急切。
「青冥居有一張寒玉床,你可以將他放在那裡,寒玉床可以保他身體一直正常無虞。」亦澈是景行止的叔叔,自小便比較關心景行止,若是為了保他一命,亦澈自然是不會拒絕。
玉輕塵點點頭,目光認真地看著風清持,「清持,謝謝你!」如果不是清持,行止已經死了,他連個念想都沒有。
風清持臉上的神色也深沉了幾分,「我也不確定景行止會不會醒過來。」對於這個,她是真的沒有把握。
「總有一天,他會醒過來的!」玉輕塵清冷的聲音此刻聽上去極為堅定。
風清持微微愣了一下,聲音忽然之間就沉了下去,「如果……醒不過來呢?」
玉輕塵只是稍微頓了一下神色便恢復如常,只是垂在身側的手還是微不可見地緊了緊,削薄的唇角勾出了一個淡淡的弧度,眼中神色不明,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如果醒不過來,我也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守著他。」
他的聲音不算沉重,甚至可以說是帶了一抹雲淡風輕,但是,就有有一種令人信服的能力。
風清持眼中沒有意外之色,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眼眸中有一抹感慨。
風清持和言絡並沒有待多久,替景行止把脈檢查診斷一番,確認沒有不妥之處,便離開了房間。
玉輕塵走出了房間,天上皓月皎潔,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古季。」玉輕塵聲音清涼中帶著一抹夜的寒意。
古季從暗處閃身出來,對著玉輕塵恭敬地道:「公子。」
「慕容軒在哪裡?」問這句話的時候,玉輕塵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極為平靜,可是,那雙貫來清冷的眸子,卻是在一瞬間被狠戾與嗜血席捲。
古季頓了一下,「在地牢。」
「帶路!」
「公子請!」
玉輕塵啟步離開,雪白的衣袂,在夜空中流轉,獵獵生風,凜冽無雙。
陰冷潮濕的地牢。
慕容軒被綁在了一個木架之上,雙手雙腳都用鐵鏈禁錮著,頭上玉冠已散,墨發凌亂地披散在身後,身上的衣衫,沾染了不少血跡,有差不多凝固的暗紅色,也有鮮艷的鮮紅色。
血跡順著他的破損的衣擺,直接砸落在地上。
地牢極為安靜,血跡砸落在地,甚至都可以聽到回聲。
周遭的燭火稀疏,在偌大一個地牢裡面,所有的光線就都被散開,顯得極為陰暗,再配上這幅場景,看上去便有了幾分滲人的可怖。
玉輕塵面無表情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身乾淨的雪衣不染纖塵,與這裡的一切格格不入,可是,就偏偏因為他站在了這裡,連帶著地牢中的一切,都在一瞬間褪去了那種陰暗,而他,是這裡最為耀眼的存在。
看著被綁在那裡的慕容軒,玉輕塵神色冷峭地眯了眯眼睛,「潑醒他。」
「是。」
很快,便又人端來了一盆冰水,朝著慕容軒潑了出去。
慕容軒先是一冷,然後就是身上的傷痕被冰水觸動之後所帶來的無窮無盡的痛楚,讓他帶著血跡的臉都有些扭曲了。
「慕容軒,好久不見!」玉輕塵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慕容軒,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雪一般,沒有任何溫度,只有一片滲人。
聽見聲音,慕容軒緩緩抬頭,極為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便是一道雪白的身影。
玉輕塵!
「玉輕塵,你……殺了我!」聲音沙啞且粗礪,簡單的一句話,卻似乎已經用盡了他的力氣。
玉輕塵精緻的臉色被恨意席捲,神色都陰狠了幾分,與往日的清冷出塵判若兩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過你!」傷害過行止的人,通通都不得好死。
「咳咳……」就連咳嗽聲,都是極為艱難粗啞,似乎是從嗓子眼裡面磨礪出來的一般。
似乎是想到什麼,慕容軒抬頭看了玉輕塵一眼,因為疼痛,臉上已經看不出是何種表情,但是從那雙眼睛裡面,依舊可以看出慕容軒是在笑,得意的笑,「玉……玉輕塵,其實你很……喜歡景行止吧?可是他……已經死了吧!哈哈……就算你折……折磨我,他也活……活不過來,他……死了……」
玉輕塵臉上的神色更冷,頃刻間覆上了一層冰霜,「你住嘴!」狠厲地說出三個字。
「就算我……不說,也……也還是改變不了他……死了的時候,而……而且,還是因為自己……最信任的人……而死,你說……他當時是不是很……很絕望?!啊!」因為有些激動,牽動了身上的傷口,景行止吐出了一口鮮血,不過,嘴角依舊是上揚的。
能讓渝初晉王和水家水寒為他陪葬,也不虧!
「絕望?!」玉輕塵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看著慕容軒,莫名有一分邪肆,「接下來你可以看看自己會不會絕望!」
然後看向牢房中的人,冷冷地吐出一句話,「只要不死,隨你們怎麼折騰!」
說完之後,直接轉身離開。
待玉輕塵離開之後,地牢中的幾位獄卒緩緩走向慕容軒,眼中閃著貪婪的精光。
「聽說這一位是述月國的太子?」他們兄弟四人是這裡的獄卒,在這裡待了多年,不久前這裡打仗,據說是死了一個渝初晉王,然後他的未婚妻來了,估計就是那位雪衣小姐,至於這位犯人嘛,似乎是述月國的太子。
另一人「嘿嘿」一笑,「我老胡這輩子上過不少人,但是像這種皇親國戚,還真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
慕容軒聞言,即使因為痛到差不多失去知覺,也在這一瞬間清醒了不少,抬頭目光凌厲地看著他們,「你們敢!」
其中一人走到他的面前,「啪」地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將慕容軒臉頰都打地微微一偏。
「你不過是一個犯人,我有什麼不敢的,你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述月太子?!」那人的語氣,十分的嘲諷。
這時,一位隱衛走了進來,聲音淡淡,「不管是什麼刑法,你們速度快點,小姐還在外面等著。」
那四位獄卒連忙點頭應是。
將慕容軒從木架上面解了下來。
慕容軒一臉陰狠地看著他們,「滾,給我滾!」
那些人根本不理他,而是直接撕扯他身上的衣衫。
垂在身下的手緊緊曲起,「玉輕塵,我知道你在外面,你殺了我,殺了我啊!」他堂堂一國太子,即使是死,也不能忍受如此屈辱。
「放心,會滿足你的!」淡淡的聲音,如清雪一般。
卻也在一瞬間,滌盪著這裡的一切氣息。
玉輕塵站在外面,長身玉立,精緻的面容上除了寒涼還是寒涼。慕容軒,他從來就沒想過讓他活著離開。
約莫半個時辰,古季走到了玉輕塵的身邊,「公子。」
玉輕塵緩步重新回到了那個關押著慕容軒的牢房。
慕容軒只是趴在地上,神志卻還是清醒著的,眼眸中,劃過了一抹屈辱的光芒,以及無窮無盡的恨意。
「玉輕塵,我……要殺了你!」
玉輕塵神色淡淡,幾乎沒有任何情緒地看著對方,之前那種嗜血陰狠的情緒在他的身上,恍如曇花一現,「你現在沒有這個能力,我也不會讓你有這個能力。」
「這個消息是……景行月給我們的,你打算怎麼處理她呢?」說完之後,慕容軒大笑幾聲,似笑非笑地看著玉輕塵,「她可是渝初的陛下,你總不至於對她動手吧?!哈哈哈哈……」
「有何不可?!」玉輕塵話語與表情皆是淡淡。「因為她,讓渝初那麼多士兵將領以身作祭,她有什麼資格繼續好好活在世間?」
慕容軒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玉輕塵竟然會這樣面不改色地說出這句話,更加沒有想到玉輕塵會想對景行月動手,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臉上浮現了一抹嘲弄諷刺的笑,「什麼為了死了的士兵將領,打仗本來就有犧牲,你何必說地這麼大義,你這麼做,不過就是為了一個景行止!」
「對,我就是為了他!」玉輕塵沒有否認。親手收拾處理慕容軒,碧傾雲以及景行月,他就是為了行止。
「你別忘了,景行月……可是景行止的妹妹!」
玉輕塵似笑非笑,「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看著玉輕塵這樣的笑,慕容軒心中就升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好感覺,「你……你想幹什麼?」身子都稍微向後挪動了兩步,在地上拖沓出一條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你剛才不是讓我殺了你么?」玉輕塵聲音淡淡地反問。
慕容軒身子微微一顫,眼中驚現恐懼之色。
不管是想死還是想活著,在到了真正瀕死的時候,都不想死。
大概是知道玉輕塵不會放過自己,慕容軒說話更加肆無忌憚,甚至專門挑玉輕塵的痛腳,「玉輕塵,你就算是殺了我又怎麼樣?景行止也活不過來,你和他這輩子永遠不可能,永遠不可能,哈哈……」最後,慕容軒笑地有幾分瘋狂。
玉輕塵的目光緩緩眯起,越來越危險。
「古季。」
古季從他的身後不遠處走了過來,等著玉輕塵的吩咐。
「剮了他,一千八百刀,少一刀都不行!只要沒死,便要他一直清醒。」說完之後,雪白的衣袂一揚,直接離開了房間。
而這個陰暗潮濕的地牢之內,漸漸想起了慘叫聲,一聲凄厲過一聲,漸漸地,聲音漸弱。
知道後半夜,裡面慘叫聲才完全消失。
黎明前夕,外面的天色幽暗如墨。
玉輕塵站在景行止的床前,一宿未眠。
不遠處的蠟燭,燃了一夜,縮短了不少。
「行止,我若是對景行月動手,你會不會怪我?!」這一句話,玉輕塵問地極為低沉。
景行止自然是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玉輕塵輕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轉身走到雕花木窗前,看著天際漸漸舒展的霞光,眉梢眼角都有些說不出來的深沉,連帶著那張精緻如雪的容顏,也有些沉鬱。
漸至清晨,一縷晨曦灑滿大地。
一身墨色衣衫的古季出現在了窗外,「公子,青冥居居主來了!」
「他現在在哪裡?」玉輕塵聲音淡淡。
「就在前廳。」
玉輕塵沒有再說話,而是直接轉身,下一刻,門「吱呀」一聲,一身雪衣的玉輕塵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
前廳。
亦澈依舊是一身妖紅色的衣袍,但是,因為連夜趕路,衣衫之上沾了不少的灰塵,即使如此,卻依舊沒有絲毫折損他的風華,依舊是絕艷眾生,妖魅無雙。
玉輕塵很快就來到了前廳,看著那道紅色的身影,他還沒有說話,耳邊已經傳來了一道冷魅妖嬈的聲音,「行止在哪裡?」
「居主請隨我來。」玉輕塵聲音淡淡地開口。
亦澈沒有說話,一路上都是緊抿著薄唇,極為妖嬈的鳳眼中,閃過了一抹凜冽的狠絕殺意。慕容軒么?!
將亦澈帶到了景行止所在的房間。
亦澈看著躺在床上的男子,微微皺起眉頭,沒有說話,用內力查探了一番,發現了景行止極為微弱,甚至可以說是似有若無的微弱脈搏,臉上的神色在慶幸之餘也凝重了幾分,目光移到了玉輕塵的身上,「行止現在是怎麼一回事?」他倒是收到的消息明明是行止已經死了。
至於現在的情形,雖然沒有醒過來,可是,至少還是有呼吸的,至少,還活著。
「風清持和言絡及時趕了過來,救了行止一命。」玉輕塵聲音是不變的清冷。
聽見風清持的名字,亦澈稍微愣了一下,目光中劃過了一抹極其複雜的光芒,「清持可有說行止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玉輕塵眼眸一斂,眼中極快地劃過一抹黯然之色,對著亦澈搖了搖頭,「沒有。」
亦澈心頓時一沉,連……阿墨都沒有辦法么?!
「那行止現在會不會有生命危險?」脈息很弱,像是隨時都會停止一般。
玉輕塵搖頭,「清持說暫時不會。」
聞言,亦澈的眉頭微微蹙起,「暫時不會?」
玉輕塵緩緩抬頭看向亦澈,「需要接您青冥居的寒玉床一用!」亦澈畢竟是行止最敬愛的叔叔,他做不到敬愛,尊敬還是可以的。
「可以,你直接將他帶到青冥居就行。」對此,亦澈也沒有任何猶豫。
停頓了一下,才看向玉輕塵,「你的內力……?」他和玉輕塵並不是第一次見面,自然知道他的內力深不可測,可是現在,就像是一個空蕩蕩,什麼都沒有的空殼子。
「如您所見,沒有了!」玉輕塵風輕雲淡,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這件事情一般。
亦澈看了玉輕塵一眼,卻也並沒有細問。玉家這位「大小姐」從小就是個極有主張的人,聰明地很,能讓他內力全無的事情,應該不是小事。
想到這裡,亦澈下意識地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景行止,眸眼之中,劃過了一道幽幽的涼光。
「清持現在在哪裡?」亦澈看著玉輕塵,妖魅的聲音裡面,不難聽出,有一些複雜的情緒。
玉輕塵自然是注意到了,不動聲色地看了亦澈一眼,「她在隔壁的院落。」
見亦澈眼中神色晦暗不明,玉輕塵難得地主動問了一句話,「您找清持有事么?」
亦澈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那我帶你去找她吧!」玉輕塵的聲音依舊是淡淡冷冷的。
很快,兩人便到了另一個院落。
風清持和言絡也是剛起床不久,風清持正坐在梳妝鏡前,言絡站在她的身後為她打理頭髮。
「叩叩叩!」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言絡微微蹙起眉頭,不過手下動作卻快了不少,很快就將手中的墨發束起,還為她挑選了一支雕刻著梨花的白玉簪。
言絡打開房門,在看見玉輕塵身側的亦澈時,愣了愣,眼中的神色莫名有些沉,隨即對著裡面的風清持淡淡開口,「清持,有故人來了!」
「故人?是誰啊?」風清持清越如水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聽見熟悉的聲音,亦澈白玉無暇的容顏更加複雜了。
沒多久,一道淡藍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是誰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在看見亦澈的那一瞬間也是一愣,臉上的表情寫滿了意外,卻不見絲毫彆扭與不自然。
雙眸看著亦澈,對著他淡淡一笑,「亦澈,好久不見!」
看著神色如此平靜的風清持,亦澈心中泛起了一抹難言的苦澀,不過面上還是絕艷一笑,猶如生長在幽冥彼岸的曼珠沙華瞬間綻放,「好久不見!」
隨即將眸子轉到言絡的身上,「小言絡,也好久沒見啊!」神色亦是在這一瞬有了幾分感慨。
阿墨離開的這十年,他,未檀,言絡,他們三個人都在守著她,只是,方式不一樣而已,但是他無疑是三個人裡面最無用的那個,以為單純地為她守著身心就可以,卻不知,言絡為了能夠讓她回來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言絡有些詫異亦澈會同他打招呼,愣了一下,「好久不見!」其實,仔細一想,亦澈當年對他很不錯,當年他似乎是有些傻乎乎的,那個時候連她都會偶爾捉弄自己,也是亦澈從來不會,不管他對他做了什麼事情,他都不會生氣。
只是,他和他喜歡上了同一個人,所以註定無解。
即使那個時候他沒有想過和她在一起,卻依舊不妨礙他討厭她身邊的男子。
「言絡,我能不能向你借一會兒清持,我有些事情想和她說。」亦澈淺淺一笑,天地瞬間失色。
言絡微微抿起薄唇,然後看向了玉輕塵,「輕塵,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與你商量一下。」
玉輕塵自然看出了一些端倪,點點頭,「那我們邊走邊聊吧!」
言絡和玉輕塵一起走出了院落。
風清持看向亦澈,猶如對待舊時好友一般自然,「你先進來坐吧!」
房間分為內室和外室,亦澈在外室的椅子上坐下。
風清持替他倒了一杯茶,「你是今早來了這裡?」
亦澈點頭,「我本來打算去玉林城找你,聽聞行止出了事便趕來了這裡,只是沒有想到你竟然也在這裡。」
「我還是晚了一步!」風清持的聲音,有些低。若是她早一步,景行止也不會如現在這般躺在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亦澈搖頭,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目光深沉地看著風清持,「阿墨,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將所有的錯責都攬在自己身上。」
隨即話語一轉,「對了,玉輕塵的內力是不是為了行止?」
風清持頷首,「輕塵用一身內力全數渡給了景行止,只為護住他的心脈,至於青絲如雪,也就是在那個時候。」
亦澈沒有說話,只是眼眸又深邃了幾分。玉輕塵那個人,太過深沉,他有些看不懂對方,之前一直都是行止在追著人家跑,但是現在,他既然都願意為了行止做到這個地步,應該也是愛慘了行止吧!
「清持,行止他會不會醒過來?」從剛才玉輕塵一筆帶過的回答裡面,他能隱約猜出幾分。
「不知道,可能會,可能不會。」對此,風清持沒有任何隱瞞。
亦澈輕嘆了一口氣,妖魅的眼中墨色氤氳了幾分,似是想到什麼,沉重的目光又落在了風清持的身上,「那言絡呢?離魂反噬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么?」